高氏不屑地哼一聲,繞過他倆就停下。
她這樣反倒讓方劍平和小芳不知道怎麼辦——看樣子不是來找事的。
“老大,小草那是坐誰的車?”
高氏的腿腳太快,這時節的麥苗很矮,楊斌雖然騎的不慢,可在這路口還隱隱能看出坐在他後麵的是張小草。
聽到不是找他麻煩,張支書暗暗鬆了口氣:“獸醫站站長的侄子。來給我拜年。”
“給你拜年?”高氏忍不住打量這個越來越慫,越來越沒能耐的兒子。
張支書不好把自家閨女供出來,胡謅道:“他城裡人,好奇農村啥樣,正好我年前去農場在小草那兒歇歇腳,他跟我一見如故,今天就來看看,順便認認門。”
“他喜歡農村?”
張支書敷衍地點點頭。
“那他結婚了沒?”
張支書一臉警惕,“你想乾嘛?人家可看不上小葉子。”
高氏哼哼道:“我又沒老糊塗。聽說城裡人規矩大,葉子那麼老實,嫁到城裡還不得被他們欺負死。張小草厲害,你,說給張小草!”
張支書驚呆了,腦袋都停止了運轉。
不愧是他娘。
想一出是一出,說風就是雨。
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
方劍平雖然不喜歡張小草,也不喜歡楊斌,但他也不希望她嫁給他。楊斌一看就不靠譜——見著好看的姑娘走不動。
“你都不知道人家是黑是白,性格好不好,就介紹給小草。你是她親奶奶嗎?”
高氏反問:“能來給你老丈人拜年的人還能差了?”
方劍平敗下陣來。
小芳扯他一把——你後退,我來。
“老太婆,嫁給誰不嫁給誰,你說了沒用。得張小草同意才行。”
張支書想起來了:“娘,小草那孩子性子衝,你逼她還敢自殺。以前小草沒工資,現在每月都能給家裡不少錢吧?”
高氏不敢再說“必須介紹給小草”這種話,可她又不甘心:“慣的她了!回頭我就讓她娘給她安排相親,一個比一個差。我看她願不願意。”
張支書擔心:“你彆亂來。”
“跟你沒關係。管好你這個——”高氏怕挨打,臟話咽回去,“管好你閨女就行了。”戳著拐杖就走。
張支書愁的歎氣。
方劍平道:“她願意沒用。楊斌看不上小草的長相,還怕小草。除非豬油蒙了心,或者被人傷太深。”
張支書想想他和小草一見麵就掐,倆人絕對成不了,頓時放心了,“咱回屋吧。芳,還看書嗎?”
小芳迫切希望成為一名中學生,連連點頭。
倆人就跟以前一樣相對而坐。
方劍平看到認真做數學題的小芳卻覺得彆扭極了,他倆這樣仿佛是老師和學生,也像哥哥和妹妹。
“小芳,坐那邊得勁嗎?”方劍平懷疑他想多了就喊小芳。
小芳抬起頭來動一下,挺得勁啊。
“咋了?”
方劍平沒想好怎麼說,隨便扯個理由,“被子給你,彆凍著。”
拿一條被子放小芳身後。
小芳想笑:“炕還熱乎著。”
“一會兒就不熱了。都會嗎?”
小芳點頭。
“那慢慢寫,彆著急。三年級到四年級跨度不大,就算有不會的,回頭我給你補習也能跟上四年級的課。”
小芳:“彆管我,看你的書吧。”
方劍平看不下去,他倆現在不是兄妹,是夫妻。他也跟小芳說了,這輩子都不離婚。她對他的態度怎麼還跟以前一樣啊。
難道她不知道夫妻情人該怎麼相處。
方劍平想想她這輩子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農場,隻見過牽手抱著手臂,還是在室外。小芳肯定不知道室內怎麼相處。
室內該怎麼相處?
方劍平想想他哥和他嫂子,他姐和他姐夫,好像坐一塊。
像他們這樣中間跟有楚河漢界似的都是感情不好的。
炕桌太小,沒法坐一排。
方劍平猶豫片刻,移到旁側。
小芳不禁皺眉。
“怎麼了?”
小芳指著窗戶:“你擋著光,我看不見啦。”
方劍平移到對麵。
小芳奇怪:“你做這邊乾嘛?往後一仰容易摔著。你跟我說的,忘了?”
方劍平頓時希望時光倒流,“這樣我能看清你寫什麼。”
“還怕我偷懶?”小芳不敢信,他有沒有一點身為人家對象的自覺啊。
方劍平:“沒有。我怕你不會又不好意思問。”
小芳覺得好笑。
方劍平也覺得他的話可笑,小芳就沒有不好意思過。偶爾粗心大意算錯了,都能理直氣壯地倒打一耙。
這樣下去不行啊。
不能關係轉變的第一天就吵架。
“你要是都會的話,我出去一下。”
所以鬨這一出是想出去啊。
小芳不禁打量他,乾嘛不直說啊。
“去哪兒?”
方劍平也沒想好,打算到門外透透氣,好好琢磨琢磨接下來怎麼辦。
小芳不懂,還是個姑娘,他一大老爺們讓人家主動算怎麼回事。
“廁所!”
小芳頓時無語:“這事還要跟我說?快去,快去。”
“那我去了?”
小芳瞪眼。
方劍平連忙出去。
到外麵冷風一吹越發惆悵——目之所及處全是光禿禿的樹木,低矮的房屋,鄉間小路和柴火垛。
要是在首都還能帶小芳去故宮轉一圈,去公園逛逛。
農村跟城裡還有一點不一樣,青年男女手拉著手走在街上,沒人會過度關注。他和小芳繞著村莊轉一圈身後能跟一群皮孩子。
可是也不能整天待屋裡吧。
小芳看書寫作業擱屋裡坐著,不寫作業還在屋裡,時間長了還不得憋出病來。
王秋香走出家門,還以為看錯了。仔細看看,隔壁那個人樁確實是方劍平,“你在這兒乾啥?被小芳趕出來了?”
方劍平沒好氣地瞥她一眼收回視線。
“還真是?”王秋香稀奇,忍不住過來問:“因為白燕還是金鳳和銀鳳?”
方劍平斜著眼看著她:“你能盼我點好嗎?”
“那就是被楊斌刺激的。”
方劍平:“都不是,彆瞎猜。該乾嘛乾嘛去。”
王秋香聽著這口氣不對勁,他不會後悔了吧。
這不是拿老大一家開涮嗎。
“你答應跟小芳生孩子不會真跟楊斌較勁吧?”
方劍平忍不住瞪眼:“我是那麼無聊的人嗎?”
以王秋香對他的了解,不是。
“那你這是咋了?有什麼事不能跟你老丈人說?在這兒長籲短歎。”
方劍平想想她是過來人,“你和,和九叔處對象的時候每天都乾嘛?”
王秋香沒想到突然拐到自己身上,一時沒反應過來。
好一會兒,指著自己,不敢信:“你問我?”
看到他還認真點頭,王秋香好笑:“我倆結婚前總共見三次,你覺得呢?”
方劍平不敢信。
“你老丈人和丈母娘——”王秋香伸出兩根手指,“也就你們城裡人住得近還有周末,有時間慢慢處。你要是為這事煩,問誰都沒用。再說了,你和小芳都結婚了,有必要整這些嗎?”
方劍平:“她在這方麵跟一張白紙一樣。我不能因為她不懂就省去這些。這是欺負人。”
這話讓王秋香不由得高看他一眼。
“你們城裡人這麼講究?”
方劍平仔細想想,“我大哥和大嫂結婚前,隻要大哥有空就會帶大嫂看電影逛公園,或者吃好的。”
王秋香羨慕,“你們城裡真好。可惜咱們這邊隻能逛牛場,看魚塘。彆怪我沒提醒你,你敢把麥田當公園,你老丈人非打斷你的腿。”
方劍平瞥她一眼,他又不是智障。
她這麼說可不是沒原因,他們這些知青剛來那會兒沒少往油菜地裡鑽。
思及此,王秋香問:“小芳喜歡花嗎?”
“花?你讓我送花?”
王秋香搖搖頭:“估計不行。我就沒見她戴過花。”
“那是你不了解她。”她這樣說讓方劍平想到小芳很喜歡帶花的紮頭繩,“哪有花?”
王秋香:“一枝花家裡啊。前些天我從她家門口過還看到好些菊花。”
方劍平想說,菊花早謝了。
“她家在哪兒?我去看看。”
王秋香:“你四嬸後麵。”
小芳的四嬸他知道,方劍平到那邊也沒著急。他先在外麵轉一圈,確定有梅花才敲門。
村支書的女婿要一支梅花,又不是要一棵樹。
一枝花為人也不小氣,所以給他折一大把。
抱著含苞待放的梅花到院裡,方劍平停下,不能就這麼乾巴巴的給小芳——看起來跟小學生過家家一樣。
記得以前他姐拿回家的花都用很好看的紙包起來。
可是他上哪兒弄那些紙去。
“劍平,乾嘛呢?”張支書見他在院裡發呆,忍不住出來,看到他懷裡的東西,“你——”
方劍平趕緊給他使眼色,迎上去小聲說:“我想送給小芳。可是總不能這樣送過去吧。”
張支書開心地笑了,這孩子真有心啊。
“那你想咋送?我幫你送啊。”
方劍平:“這事哪能讓您代勞。我想像老電影裡放的那樣包起來。”
張支書搖搖頭,愛莫能助:“那我也沒辦法。咱家最大的紙就是報紙。”
“報紙?”方劍平眼中一亮,對啊,他怎麼就沒想到。
他見過那種好看的包裝,小芳又沒見過。梅花素雅,跟報紙顏色也相配,隻要他包的好,小芳肯定不嫌棄,“叔,屋裡還有報紙嗎?”
張支書點頭。
方劍平立馬去堂屋,找到報紙後先用剪刀修一下梅花。
隨後梅花放上去,又用報紙搓一個繩子充當彩帶把報紙紮起來。
張支書稀奇:“看著還真像那麼回事。小芳保準喜歡。
“那我給小芳送去?”方劍平試探著問。
張支書大手一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