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便宜買啥。省得娘嘮叨。”
方劍平點頭:“正好拿照片。”
說起照片,方劍平想到家裡連個相冊也沒有。
拿照片的時候,方劍平不光買一條草魚,還買兩個相框。
不想聽丈母娘嘮叨,方劍平進去就喊:“叔,嬸,照片洗出來了。”
高素蘭著急忙慌跑出來:“我看看。”
方劍平把魚遞過去。
高素蘭終於沒念叨,轉手塞給慢了一步的張支書:“送屋裡去。”力氣太大,推的張支書還往後踉蹌了一步。
張支書忍不住說:“照片又不能跑。”
高素蘭好奇她在照片上啥樣,都懶得跟他吵吵。
方劍平這次洗了兩份,索性都給丈母娘,然後把相框給她。
“買這個乾啥?”高素蘭脫口而出。
方劍平一點不意外,笑著說:“放照片。你和叔照的這麼好看藏櫃子裡?”
高素蘭搖頭,不能!
方劍平:“那我再給你幾張瞳瞳之前照的?”
高素蘭立即跟他去臥室。
小芳給瞳瞳蓋上被子就給她找照片。
高素蘭挑走一半。
小芳等她回堂屋就忍不住說:“這次也不嫌浪費錢了。”
“小聲點彆讓她聽見。”方劍平把餘下的照片放相框裡,“爺爺奶奶家的相框該滿了。”
方爺爺家的相框早滿了。
趁著天氣好,老兩口出去買個新的專門放瞳瞳的照片,還特意放在堂屋條幾上麵。
當然,沒有放正中間。那是先人的地兒。
饒是放在旁側,也十分醒目。
歸根結底瞳瞳太漂亮,尤其那雙烏溜溜黑又亮的眼睛十分吸引人。
年底,張莊這邊起魚塘的時候,方劍平的父母調休調到一塊,就前往方爺爺方奶奶家。
甫一進門,一抬眼就看到相框。
相框最中間是方劍平和小芳抱著瞳瞳照的滿月照。周圍全是張瞳瞳的照片。
剛開始方父方母沒注意,定睛一看,好些都不一樣。方父忍不住拿起相框,看到瞳瞳居然站起來了,“爸,這是什麼時候的照片?”
“周歲照啊。”方爺爺瞅一眼就很確定地給出答案。
方母禁不住問:“我們怎麼沒有?”轉向她丈夫,“是不是你忘了拿?”
他們的信件都送到醫院傳達室。
方父下班經過就會問一下,“最近沒——”猛然轉向他父親,“方劍平故意的?”
“什麼?”方爺爺明知故問:“你要是指瞳瞳的照片,那你想多了。”
方父聽出他潛意思,去年給他寄才是故意的,“我跟他有什麼仇什麼怨,他這麼氣我?非得把我氣死才高興是不是?”
方爺爺嘖一聲:“多大點事啊。你寫信罵人家不要臉,賣身求榮,娶個傻子,人家劍平不也活得好好的。”
方父張了張口。方母趕緊扯一下他,少說兩句吧。
“爸,能不能給我們一張。”方母把姿態放低,“這一張就行。”指著五六個月大的瞳瞳。”
方爺爺直接問:“我欠你的?”
“不不,我是請求。”
方爺爺勉為其難地拿一張。
方父盯上那張坐在板凳上,抿嘴微笑的照片,“爸——”
方爺爺抬手:“給我放回去!”
方父不甘心。
“我拐杖呢。”方爺爺立馬找東西。
方父跐溜一下放回去。
方母眼珠轉了轉,問道:“是不是該做午飯了?爸,媽,你們吃什麼?我去做。對了,米麵還在原來那地方嗎?”
方奶奶起身:“屋裡有老鼠,櫃子我鎖上了,我給你開。”
“哪來的老鼠?”方父下意識問。
方奶奶不想搭理他。
真是乾淨的醫院呆久了,天天在樓上,越來越不接地氣。活該天天讓他寫檢查。
方母給他一手肘,少說兩句吧。
“門口就是下水道,你說哪來的老鼠。”方母跟上去,“媽,劍平有兩年沒回來了吧?”
方奶奶懶得跟她周旋:“說人話!”
方母噎了一下。
方父忍不住說:“媽,您怎麼說話呢?這麼難聽。”
“比你們兩口子罵劍平不要臉好聽多了。”方奶奶心疼孫子,尤其想到方劍平險些被冤枉成強/奸犯。在那種情況下,方劍平回不來,也不敢住知青點,除了娶小芳能有什麼辦法。
兩口子不設身處地想一下,還怪孩子不懂事。
他們能堅持到底,方奶奶還真不好說什麼。
看到孫子漂亮又聰明,瞬間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方奶奶真瞧不上這兩口子的做派。
雖說五十多歲了還隻有瞳瞳一個孫子,可是也不至於變這麼快。
難不成以為他們不生氣,看著瞳瞳的麵上原諒劍平,劍平就得感恩戴德。
方奶奶想著想著,總覺得她真相了。
她這個兒子,在醫院沒得說,回到家簡直一言難儘。尤其是對幾個孩子,整的跟說一不二的帝王似的。
也不想想清朝滅亡多少年了。
“你倆就彆惦記了。劍平今年不回來,明年也不回來。後年再說。現在這麼小,頭疼腦熱都不知道怎麼說,那麼遠的路,火車上又那麼冷,萬一在車上發燒了怎麼辦?”方奶奶看兒媳婦兒子一眼,“虧你們還是醫生。”
方母點頭受教。眼角餘光注意到公爹出來,立即說:“我去拿洗臉盆洗洗手。”不待她開口快速回堂屋。
方爺爺回頭看一下,見兒媳婦直奔條幾,不禁笑一下。
方母看到空蕩蕩得條幾傻眼了,相框呢?
相框當然是被方爺爺收起來了。
方爺爺不是防兒媳婦,原本是防兒子。沒想到兒媳婦比兒子更沒耐心。
瞳瞳的周歲照總共就兩張,一張晃晃悠悠站著,衝著攝像機伸出小手。其實是要媽媽。一張坐在板凳上,跟個小大人似的。
方爺爺看著就歡喜,哪能讓他們順走。
然而方母不死心,午飯後趁著老兩口出去,悄悄溜進臥室,抽屜櫃子都打開,依然沒有:“放哪兒去了?”
“找到沒?”
方母嚇一跳,回頭一看是她丈夫,忍不住埋怨:“你走路沒聲啊。”
“快找。爸媽快回來了。”
方母搖搖頭,指著帶鎖的櫃子,“肯定在那裡麵。”
“照片鎖櫃子裡乾嘛。”方父皺眉,“劍平那兒肯定還有,我寫信讓他給咱們寄兩張。”
方母覺得不太現實:“能給咱們寄嗎?”
肯定不能。
方劍平他爸了解他,沉思片刻:“我有辦法。”
——
臘月二十三,小年,可以磨刀刷鍋殺年豬了。
早飯後,張支書就拿著村委會的鑰匙打算去把放在那兒的大鐵鍋,斧頭,大砍刀拿出來。
剛一出家門,碰到郵遞員,遞給他一封信。
張支書以為是老李的信,邊走邊拆,打開一看第一句“親家”,不由得停下。
——郵遞員彆是搞錯了吧。
看到信封上的名字和地址,張支書懵了,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張來富見他在自家門口停下,好奇地出來問:“咋了?”
“我——”張支書揉揉眼角,確定不是他眼花,“我親家的信。”說出來又不確定,“你看是吧。”
張來富擺手:“我又不識字。上麵沒寫名字?”
“就是寫了我才不敢相信。他給我寫啥信啊。”張支書鬨不明白。
張來富想一下:“快過年了,問候一下?”
“劍平和小芳結婚整整四年了。瞳瞳都一歲多了。真有那個心也不至於等到今天。”
張來富頓時覺得不好,“快看看內容。可彆是讓劍平帶著瞳瞳回去。”
張支書猶豫片刻,想想他都不知道他們是黑是白,看也看不出什麼來,“還是讓劍平先看吧。”
“你還怕他?”
張支書不怕,他又想到有次方劍平他爸信上說的很難聽。他擔心下麵的內容全是數落方劍平的,方劍平回頭知道了尷尬,“你不懂。”
“那你女婿出來了。”
張支書回頭看去,方劍平追著瞳瞳出來,“劍平,信!”
方劍平抄起孩子抗肩上。
張支書嚇得呼吸驟停:“輕點。”
張瞳瞳樂得哈哈笑,張開小手。
方劍平扭頭看孩子一眼,立即加速跑兩步。
小孩高興地嘎嘎笑。
張來富忍不住說:“這是個膽大的。他居然都不暈。”
方劍平把孩子抱下來,張瞳瞳小臉通紅,意猶未儘,扒著他的肩膀往上爬。
“這個身體素質,可以當飛行員。”方劍平說著朝兒子屁股上一巴掌,“好了,老實會兒,待會兒再玩。誰的信?”
張支書遞給他:“你爸的。寫給我的,張莊村支書收。”說著就想笑,“不知道我叫啥?”
“我沒說。”方劍平拿過來一看,居然真是他爸的筆跡,“你跟他又不熟,跟你寫什麼信。有病啊。”
張支書乾咳一聲,衝張來富那邊使個眼色。
——當著外人的麵,給他留點麵子。
張來富立即說:“我啥也沒聽見。”
“聽見也沒關係。”方劍平一目十行,看完樂了,塞給兒子,“留你擦口水。”
張支書好奇地問:“寫的什麼?”
“想孫子了,好奇瞳瞳多大了,讓你給他寄兩張照片。”
張支書禁不住問:“你沒寄?”
方劍平:“滿月照。”
“我說的是周歲。”
方劍平搖頭:“沒錢買郵票,也沒錢洗照片。”說完就扛著瞳瞳回去。
小孩再次樂得嘎嘎笑。
太過高興,控製不住,小手鬆開,信紙連同信封飛起來。
張支書趕忙提醒,“掉了!”
方劍平順著信封和信紙看過去,隻見它們晃晃悠悠落到糞坑裡。
“看來老天爺也不想讓你寄。”方劍平把孩子放懷裡,“高興了吧?”
小孩蹦躂起來,繼續啊!
方劍平輕輕朝他屁股上拍一下,“喝一肚子冷風再繼續,你也不怕生病。回屋!”想到屋裡隻有小芳一個,朝隔壁:“張大胖!”
“來了,來了!”
大胖以為到現在沒喊他,今兒不用補課。
合著隻是比昨兒遲了一點。
大胖仰天長歎,拎著書包出來,“姐夫,今兒殺豬。”
“明天殺豬。”
“可是今兒是小年。”
方劍平:“你娘是買魚了還是殺雞了?”
大胖搖頭。
“都沒有,你又不過節,是不是小年還重要嗎?快點!”方劍平抱著小孩往屋裡跑。
大胖趕忙跟上去。
張來富指著即將被糞水淹沒的信紙,“這——趕明兒跟你親家四隻眼見麵咋說啊?”
張支書也頭疼,“這孩子這樣可不行。既然那邊已經低頭了,還計較那些乾嘛。當長輩的,讓他數落幾句又有什麼。”
“是呀。”張來富忍不住說:“以後小芳見著她公婆,人家要是想起今天的事心裡能沒想法?對了,地址你記下來了沒有?”
張支書都不確定是他親家的信,哪想起來記地址:“沒有。我隻顧納悶給我寫什麼信。”
“劍平肯定知道。你回去跟他說說?”
張支書頭疼,“你跟我去把鍋拉出來。這事我晚上再說。”
白天說都沒用,晚上能有用嗎?
晚飯後,張支書打算跟他長談,然而剛開頭,方劍平就說瞳瞳困了。
張支書喊小芳:“把瞳瞳抱進去。你們先睡。”不待方劍平再次請他出去,“劍平,你跟你父母鬨那麼僵,這以後小芳見著他們怎麼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