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來貴搖頭。
張老九:“那把大棚都拆了呢?”
王秋香瞪他,“棚裡還有菜,拆了你賠人家?”
張來貴:“現在拆也晚了,又不能在種小麥。在說了,到處綠油油的,隻有河頭光禿禿的,上麵一看就知道咋回事。”
他大哥張來富點頭:“咱們拆了,彆的村不拆也沒用。咱們村消停了,彆的村大打出手,賣菜的時候一個比一個便宜也白搭。在說了,這天一天比一天暖和,咱們不去放蜂,架不住人家去啊。”
王秋香涼涼道:“現在知道了?我以前就提醒過你們,不能這麼亂搞。你們還說我家倆大學生,不愁錢用,站著說話不腰疼。現在好了,白慌慌幾年。”
老九皺眉:“都啥時候了,你還說風涼話。也不知道老大現在咋樣了。”
王秋香一想到張支書的臉色,也沒心思嘲諷他們。
張來貴試探著問:“要不我去看看?”
老九:“你去乾啥?不怕他看著你就來氣?”
張來貴閉嘴。
眾人沉默下來,忽然轉向一個方向,正是栓子所在方向。
栓子被他們看得忍不住後退。
王秋香一把把他拽回來,“你去!”
“我——我去啥?”
王秋香:“你代我們去看看老大,順便勸勸劍平。鄉鄰鄉親,有話好好說,不論他說什麼我們都聽。”
“可是我剛才想上車跟大爺去醫院,劍平都沒讓我去。現在去就讓我去了?”
王秋香想一下:“那就去他家等他。”
“我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兒啊。”
王秋香想想也對。
老九:“劍平是縣長,你到縣裡一問不就知道了。”
“你這麼會說,你咋不去?你又沒亂賣東西。”
王秋香輕咳一聲:“這不是小芳不喜歡我,喜歡你嗎。”想了想,“你要是怕小芳打你,就帶一一一塊去。”
栓子的媳婦忍不住說:“想都不要想!”
王秋香當沒聽見,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栓子被她盯得頭皮發麻,“那那,那我回去拿點錢?買多少東西啊?”
眾人“幡然醒悟”,不能空著手去。
王秋香:“等著,我去給你抓隻公雞。買的東西沒有自家養的有誠意。”
謝蘭忙說:“我家還有雞蛋,我去給你拿一籃。”
張來貴等人忙說,“我去你拿點菜。”
不過片刻,栓子手裡就多了一籃雞蛋一籃鴨蛋,一隻公雞和一簍菠菜和青菜。
“這麼多東西我咋去?”
王秋香:“走著去一會兒就到。”說完還推他一把。
栓子無奈。
“彆磨嘰,快點。你就不擔心你大爺?”
栓子要是不擔心,才不會傻等著他們拿東西。
“可是大爺不讓我進咋辦?”
老九:“不會的。你大爺一向對事不對人。”
栓子還是擔心。
可是一想想他大爺臨走時的表情,對他的擔心壓過對自己的擔心。
然而,到縣家屬院門口,看到小芳和瞳瞳,想也沒想就轉身。
可惜晚了。
他拎那麼多東西,特彆醒目,小芳拉著兒子到這邊就注意到了。
栓子慢一秒,張瞳瞳的“舅”就喊出來了,“媽媽,那個是栓子舅舅嗎?”
“是他。”小芳過去就喊,“栓子哥。”
“不是我,你認錯了。”栓子脫口而出。
張瞳瞳無語。
小芳想翻白眼,“你怎麼在這兒?”看看他拎的東西,“你不會來這兒賣,賣東西吧?”
“不是!”栓子下意識說。
小芳:“我認錯了,你不是什麼?”
栓子不吭聲了。
小芳繞到他跟前。
栓子不由得低下頭去。
小芳無語。
張瞳瞳蹲下去,仰頭看,“栓子舅舅,你怎麼了啊?”
無處可躲,栓子抬起頭來,“我,我可以說路過嗎?”
小芳:“我信嗎?”
栓子尷尬了,沒話找話,“瞳瞳都這麼大了啊?”
張瞳瞳好笑:“您才看到我啊?”
栓子尷尬的臉通紅。
小芳:“出什麼事了?”
栓子不敢說,怕挨打又挨罵,“能不能先回家?”
“進來吧。”小芳接過他的籃子,“給我們的?”
栓子連連點頭。
小芳奇怪了,“你大爺大娘沒去啊?”
栓子的嘴巴動了動,不敢說氣走了,“回——回家在說吧。”
到家門口,看到大門敞開,堂屋門敞開,屋裡誰讓你來的?”
栓子驚訝,他怎麼連這事都知道。
張支書:“說!”
栓子怕他又生氣,趕忙說:“九嬸、五嬸他們。這些東西也是他們給我的。”
小芳猛然轉向方劍平。
王秋香的秉性他們都了解。
大胖考上學之前,張瞳瞳可沒吃過她一個雞蛋。
可大胖一考上,王秋香就像變了個人。
等胖丫也考上,她恨不得把瞳瞳當親孫子。
饒是如此,她也沒大方到送雞送整籃雞蛋的程度。
方劍平:“小芳,你先彆生氣。”隨後把張莊的情況大概說一遍,她有了心理準備才說高氏倒打一耙,差點把他老嶽父氣暈過去。
小芳氣得霍然起身。
方劍平連忙拉住她,“就知道你會生氣。跟他們犯不著。”
小芳轉向他。
——你跟誰一家的?
方劍平:“我打算好了,回頭就給市裡寫報告,如實反映張莊以及其他村的情況,取消市場改革。他們不服,我就請調武/警。”
栓子臉色大變。
張支書神色不變,小芳也冷靜下來。
因為他倆知道取消是不可能取消的,方劍平這麼說,多半是想借老實人的口嚇唬那些膽大妄為,無知無畏的人。
然後在收拾那些人。
小芳怕打亂方劍平的計劃,就坐下:“這可是你說的。”
方劍平點頭:“栓子,今天就不留你了。改天一一放假,家裡沒事,帶嫂子和一一來玩兒兩天。”
栓子一刻也待不下去,立馬回村告訴大夥兒,方劍平真要向上麵反映各村情況。
張支書以前嫌村裡人大嘴巴,他們這次也沒讓張支書失望。
不過一天就傳遍全村。
三天,傳遍半個清河縣。
等到周六,全縣都聽說了。
雖然有人不信,有人覺得荒誕,哪能說取消就取消啊。可是清河縣能從縣轉為農場又改回來,村民能從吃大鍋飯轉到個人吃個人,一起乾活勞動,在轉回包產到戶,還有什麼不可能呢。
這幾天正好有有關部門的同誌騎著車到鄉間地頭查看,一邊查還一邊記錄,以至於各村村民都以為要取消包產到戶。
周日上午,張小草和楊斌帶著兒子到縣家屬大院門口,跟栓子一家三口碰個正著。
張小草順嘴問:“你們怎麼也來了?”
栓子的媳婦說:“來看你大爺大娘。”
楊斌看到兩口子一手雞一手鴨,一一還拎著一籃子菜,“來就來唄,怎麼還拿這麼多東西?拿來大爺大娘也不要。”
栓子不自在地訥訥道:“鴨和雞是,是村裡人的一片心意。”
張小草下意識朝西邊看去:“太陽不是打西邊出來的啊?”
栓子越發尷尬。
一一忍不住說:“姑姑,我們先進去吧。門衛爺爺都看咱們了。”
張小草進去,還不由得打量栓子兩口子。
倆人無地自容。
張小草有個不好的預感:“你們不會要回咱爹咱娘那兒吧?”
栓子趕忙搖頭,不敢在有誤會。不是這事,張小草就想不通了。
到門口看到老兩口收拾院子,張瞳瞳壓水澆地,各忙各的,不像出什麼事,越發奇怪了。
張小草接過她大娘的鋤頭,“小芳呢?她力氣大,怎麼不讓她弄?”
高素蘭:“在書房備課。我和你大爺閒著也是閒著。”看到隨後進來的人,不禁“咦”一聲,“咋又帶這麼多東西?”
栓子想撓頭。
張支書一看大侄子這樣就知道了,“這次又是誰?”
栓子訥訥道:“那幾戶養蜜蜂的。”
張小草很意外:“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
張瞳瞳不屑地哼一聲,拎起水桶“啪”地一聲,一桶水全潑到牆上。
隨後撒氣般扔下水桶就往屋裡去。
張小草嚇一跳,不由得看她大爺大娘。
——這孩子發什麼瘋?
栓子的媳婦了解這個大姑姐,嘴上沒個把門的,怕她又說了不中聽的話,趕忙解釋,不怪瞳瞳。
隨後快速把張支書回村那天發生的事大概說一遍。怕小草誤會她和栓子,特意強調大爺差點被他親娘氣暈,不是他們不懂事。
張小草聽完氣到無語。
楊斌連忙扶著她,給她順氣。
張支書歎了一口氣:“進屋吧。”
張小草回過神:“進什麼屋?我找她去!”
張支書皺眉:“找誰?她那麼大年紀了,萬一有個好歹,你的工作還要不要?”
“我——”
張支書抬手:“要麼進屋,要麼回你家。”
張小草不甘不願地進去,“小芳呢?”
“小芳現在是老師,還掛著副校長,你找她乾啥?”張支書問。
張小草當然是找小芳教訓高氏。
可是為人師表在打打殺殺可不像話。
楊斌也沒想到彆的村沒鬨,張莊先鬨起來,“他們怎麼這樣啊。”
張小草:“不是他們,是我奶奶。”
楊斌:“你就彆我和吵了。一一,跟你耀耀哥找瞳瞳玩兒去。我們說點事。”
倆孩子都看自己的母親大人。
張小草和她弟媳婦點頭,倆人才敢上樓。
方劍平家的房子是個二層小樓。不是新蓋的,是幾十年的老房子,隔“可能知道。要不你去問問?”
栓子的媳婦不敢。
“我——我去把雞殺了?”
張支書愣住。
高素蘭好笑:“剛吃過早飯殺啥雞啊。你坐下歇會兒。”
栓子的媳婦如坐針氈,給栓子使眼色。
栓子其實不想管,他覺得村裡人太不知足了,索性裝沒看見。
栓子的媳婦就找她大姑姐。
張小草要想管,也不會等到老六和老九打電話,於是站起來說,“我把爐子打開燒水,等會兒把鴨子殺了。鴨子喜歡叫,彆影響人家休息。”說完就去廚房開爐子。
栓子的媳婦沒法,就想等方劍平。
然而直到他們下午回去,也沒見著方劍平。
倆人回去把這事一說,村裡人愈發覺得方劍平不是嚇唬他們。
翌日,就讓張來貴去縣裡。
方劍平不見。
張來貴隻能回家。
剛到家還沒坐下,來了兩個人,鄰村的村支書,向他打聽消息。
張來貴也沒消息。見他們不信隻能老實交代,他們差點把老支書氣暈過去。
這個消息傳出去,連鎮上的乾部也以為方劍平要來真的。
沒幾天,縣裡的乾部在下去查看亂搭亂建,連村子都進不去,到村口就被拿著鋤頭鐵鍬的村民攔住。
有關部門的同誌知道他們真敢打人,趕忙回去向方劍平彙報。
霍書記也聽說了,忍不住找方劍平:“你說的這個辦法不行啊。”
方劍平不急不躁地給他倒杯水。
“彆忙活了,我不渴,也喝不下去。”
方劍平笑道:“看把你急的。你之前都說了,村民和村民之間的矛盾會轉成村民跟政府的矛盾。出現這種情況不是很正常?”
“這還沒拆呢。隻是看看有多少,需要多少人手,要不要公安部門的同誌配合。”霍書記提醒他。
方劍平見他急的來回踱步,“我可以說沒打算全拆嗎?”
霍書記猛然停下,“什麼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解決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