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草:“你不見錢眼開,發工資的時候高興的跟撿到錢似的。”
楊斌噎了一下,不想跟她吵吵,轉移話題,“他們不會為了搶生意又故意低價賣吧?”
張小草:“大不了不跟他們進一樣的貨。”
“那這樣還行。”
張小草問:“你同意了?”
楊斌心說,我也攔不住。
她想賺錢不是一天兩天了。
嚷嚷著賺錢得有十年了。
以前不敢還能忍住,現在方劍平是縣長,再不讓她去,她指不定乾出什麼來。
“錢放好。”
張小草點頭。
這一點她早想好了。
內衣上縫口袋裝大票,再縫個荷包掛脖子上裝零錢。
晚上休息的時候就塞衣服裡麵。
現如今有流氓罪,誰敢往她胸前摸,她就罵誰耍流氓。
不過這些張小草沒打算跟楊斌說,否則又得瞎想。
她也沒急著找栓子。
離農忙夏收還早,栓子沒什麼事,張小草這邊萬事俱備了,臨出發前一天才去找栓子。
娘家人多,張小草就從堂兄弟裡麵挑。栓子和王秋香家就隔一堵牆,以至於人沒選好她和老九就聽見了,非讓老九跟她一塊去。
張小草不禁問:“你去乾什麼?”
老九也想去:“我去看看南方咋樣。大胖說的。”
張小草一萬個不信。
“大胖一個人民教師,讓他爹擺地攤?”
老九:“大胖讓我和你嬸多出去轉轉,彆整的擱家裡窩著。”
張小草張了張口,把罵人的話咽回去,“那是在城裡,讓你們到處玩玩。”
“反正這話是大胖說的。不讓我去我就告訴你奶奶。”
張小草忍不住了:“要不要臉?是不是當叔的?”
老九一眼不錯地盯著她。
張小草服了:“趕緊收拾衣服去。南方熱,彆帶厚的。”
王秋香:“還收拾啥衣服?帶一件換洗的就行了。沒衣服沒襪子到那兒再買。”
一語驚醒夢中人。
張小草立馬讓栓子把衣服去掉。
他媳婦擔心:“這麼遠的路,行嗎?”
張小草擺擺手:“放心。小芳都說行,肯定行。”
小芳可是大學老師。
此言一出,栓子的媳婦放心了。
王秋香拿出三分之一存款分三份塞張老九身上。
翌日上午,張小草一行坐上南下的火車。
往常周末她上午不過來,下午也會來看看張支書和高素蘭。
等到晚上還不見張小草,張支書忍不住說:“小草應該是今天走的。”
沒頭沒尾這麼一句,方劍平奇怪:“她又怎麼了?”
張瞳瞳:“小草姨要栓子舅舅當二道販子,帶著他南下進貨去了。”
“什麼時候的事?”方劍平看向小芳。
小芳:“上周。你不會把她定為投機倒把吧?”
方劍平不禁說:“怎麼可能。不論販賣什麼都定為投機倒把,市場經濟什麼時候才能活躍。不過我得跟工商管理部門提個醒,以免再為了爭地盤大打出手。”
小芳:“這個跟賣自家的東西不一樣,賣東西買東西的人都心虛。讓他們偶爾過去轉轉就行了。不過要是有哄抬物價的得立刻處置。不然有樣學樣,乾的人多了就不好辦了。”
方劍平點頭:“我知道。到那時街上可能比瓜果蔬菜下來的時候還亂。”
張支書忍不住說:“你說起這事,我突然想到,我們種的菜都露頭了,按理說村裡的菜也該下來了,最近怎麼都沒聽說哪兒有打架的?”
還不是因為村民被方劍平要拆大棚嚇怕了。
方劍平又要取消包產到戶,無知的村民壓根不知道他沒這麼大權利,市裡和省裡也沒這麼大權利,自然不敢不伺候莊稼,整天想著搶地盤賺錢。
方劍平:“我把他們分開了。”
此言一出,一家四口都好奇。
方劍平:“以前供銷社門口那條街都是賣雞魚肉蛋蔬菜的。我讓人用白灰在那條街上細分一下。”看向小芳,“好像就有賣服裝飾品的攤位。回頭正好讓栓子過去。對了,從下個月初開始收錢,每月一塊錢。”
小芳不禁看他,難怪他讓人劃經營點。虧得她以為隻是為了把那些不對付的種植戶分開。
張支書不禁說:“那誰還賣?你也不怕他們又合起來堵你。”
方劍平笑道:“不怕。有人願意出這個錢。城裡也有不要錢的攤位。咱們大門口斜對麵就可以擺攤,有十米那麼長。租不起攤位的完全可以把東西拿到這邊賣。即便有人想鬨,也頂多三五個人。彆想像上次一樣,上百人把大門堵得水泄不通。”
張瞳瞳忍不住搖頭。
方劍平挑眉。
——皮小子幾個意思?
張瞳瞳:“老奸巨猾。”
“再說一遍,爸爸沒聽清。”方劍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張瞳瞳心說,再說也是陰險狡詐,“我真同情那些跟您作對的人。”說著,有個大膽的猜測,“爸爸,你這麼聰明厲害,上次怎麼還被人堵得需要公安同誌保護?”
小芳:“那是你爸爸算計好的。”
方劍平倍感意外。
小芳笑道:“咱倆結婚多少年了?我還不了解你。那天你回來不光不怕,還有心思檢查張瞳瞳的作業。再說了,大門都被堵上了,公安怎麼進去的?”
張支書明白了:“先前街上謠傳,你們讓公安隨時待命。合著不是為了拆大棚?”
方劍平笑道:“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我敢全拆,他們就敢要我的命。”
張瞳瞳很好奇:“爸爸,這事除了我們還有誰知道?”
方劍平:“以前隻有霍書記。現在麼,應該有人回過味了。不過也晚了。鬨事這種事跟打仗一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再說了,大不多種植戶都希望政府管一管。我們管了,還答應給蔬菜定個下限價格,那些想吃獨食的人再想鬨也沒人陪他們鬨。”
小芳忍不住問:“你就不怕過兩年彆的縣也搞蔬菜批發,不定下限價,然後把你們的客戶都搶走?”
方劍平:“咱們市是產糧大市,彆的縣敢在良田上搞大棚搶我生意,那就要做好丟烏紗帽的準備。”
小芳:“人家也有河灘。”
方劍平笑道:“成不了氣候。這次要不是他們一起過來鬨,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很難把他們都團結到一起。”
小芳不敢信:“你居然連這點都算計到了?”
“沒有。”方劍平搖頭,“說實話,我原計劃是先攻克張莊,讓張莊站到我們這一邊。可我怎麼也想到那麼慫,一個個都不敢見我。”
張支書笑道:“不論過程咋樣,結果是好的就好了。”
方劍平點點頭,“我聽人說有些地方種地用磷肥。回頭得想法子讓那些有錢的種植戶用上磷肥,把糧食產量搞上去。”
小芳:“然後多出一點地搞大棚?”
方劍平搖頭:“不行!那樣就管不住了。這個口子絕不能開。”頓了頓,“糧食產量上去,可以種些彆的作物。比如芝麻,比如油菜,比如花生。這些也都是生活必需品。”
張瞳瞳好奇地看向他爸。
方劍平笑道:“這些都可以榨油。”
“對哦。”少年恍然大悟。
方劍平:“賣不出去也可以搞個加工廠,然後銷往省城。”
張支書不禁說:“榨油的加工廠得不少錢。”
方劍平笑道:“不一定是縣裡弄。可以讓有錢的人搞。”
話音落下,鐘響了。
方劍平看去,七點了,立馬打開收音機聽新聞,“張瞳瞳,趕緊吃飯,吃了飯寫作業去。”
少年轉向他媽。
小芳:“我備課,你寫作業。”
“我就知道媽媽最好。”
方劍平輕哼一聲,“你多大了啊。”
“十一歲半,咋了?”
方劍平:“這時候又不說自己虛歲十三了?”
“我說的不是實話嗎?”張瞳瞳反問。
方劍平聽到播音員的聲音傳出來,不再搭話他。
張瞳瞳奇怪,新聞有什麼好聽的。可是看到他爸很認真,也不敢再皮。
小芳的以前的爸也每天守在電視機前等新聞聯播,就算看不出什麼,也能提高覺悟。所以飯後也沒讓方劍平收拾,她爹娘收拾碗筷,她擦桌子掃地,讓張瞳瞳去洗臉刷牙,免得吃飽就犯困。
樓上有四個房間,本來有張支書和高素蘭的。
老兩口怕晚上下樓摔著,就住在樓下。
小芳留一間客房,兩間作為他們和張瞳瞳的臥室,還有一間是書房。
以免張瞳瞳看到床就想睡,小芳把他弄去書房。
張瞳瞳習慣了,沒有任何怨言,一邊往外掏書一邊說:“媽媽,晚上就不看英語了,明天早上你提我寫單詞吧。”
“行。我先前給你蔣薇姨報平安的時候,她問我要不要參考書,回頭給你寄來。”
少年點頭:“要的。我發現我們同學都不知道什麼是參考書。媽媽,是不是他們的爸爸媽媽不舍得買啊?”
小芳:“沒有錢其一,其二就是這邊的新華書店也沒有幾本參考書。說起這個,也得讓你蔣薇姨給我寄幾本,回頭也好給他們出書卷。”
“出試卷?”少年沒聽懂。
小芳想想該怎麼解釋:“大多數學生都沒錢買試卷,學校也沒錢,然後就買白紙,我們老師出題,然後用油墨印。”
張瞳瞳驚呼:“這麼窮?”
“不窮又怎麼會因為賣菜放蜂打的頭破血流?”
張瞳瞳不禁說:“你說你下鄉支教,還真跟下鄉支教一樣啊。”
“寫作業吧。”小芳想想她辦公室沒電話,學校隻有一部電話在校長辦公室,總麻煩他也不好。
等方劍平上樓,就讓方劍平打給蔣薇。
小芳是高三的語文老師,方劍平也希望今年高考成績亮眼,所以第二天到辦公室就給蔣薇打電話。
其實小芳原本教高一。
她以前雖然是大學老師,可大學跟高中畢竟不一樣。校長不敢拿高三的學生冒險。
好巧不巧,教導主任的兒子上高一。
高三學習氛圍緊張,又快高考了,難免多想。於是就去找校長詢問,首都來的老師學問那麼高,為什麼不教高□□而教高一。
校長不得已,隻能讓小芳跟高三年級的語文老師換一下。
人家老師巴不得呢。
高三經常考試,試卷得自己出。高一一學期兩次,隻有期中考試需要老師自己出題。雖說高考考好了有獎勵,可獎勵很少,因為縣教育局沒餘錢,學校也不富裕。
好在小芳做好心理準備——權當支教。
哪怕工作多了,一想想家人都在一起,方劍平也不用坐一個多小時的車去單位,她還能跟兒子一起放學回家,就挺開心的。
話說回來,蔣薇很清楚高考意味著什麼,當天中午就去買書,買好了就給小芳寄回來。
蔣薇寄的是快件,等到周六小芳就收到了。
小芳算一下錢,給蔣薇寄一百塊錢過去,讓她幫忙留意一下,再出新的資料書再幫她寄過來。
離高考不到三個月,這些書不能出錯,小芳直接帶回家。
幸好每天跟張瞳瞳一塊放學,少年幫她分擔一下。
“媽媽,都是你的嗎?”
小芳搖頭:“我的三分之二,你的三分之一。”
“那我可以拿去學校嗎?”
小芳:“可以啊。怎麼這麼問?”
“我想跟同學一起看。”
小芳不由得打量兒子,“有點不像你啊。我記得咱們以前的鄰居找你借《紅樓夢》,你都不借。難道是我記錯了?”
少年回想一下,確實有這事,“名著故事書不外借。學習資料可以分享。不能隻有我一個人辛苦。對吧?媽媽。”
小芳挑眉,“你就不怕同學超過你,中考的時候把你擠到二中?”
“不怕!”張瞳瞳搖頭。
小芳:“兒子,說實話,不然彆怪媽媽找你們老師。”
張瞳瞳無奈地瞥她一眼,“就知道瞞不過你。”往四周看了看,發現早已出校門,周圍沒什麼同學,“我上廁所的時候聽到隔壁幾個女同學說,她們的爸爸媽媽覺得她們考不上中專,想讓她們下學務農。媽媽,才上初一,離中考還有兩年,她們的爸爸媽媽怎麼就知道她們考不上?”
小芳:“借口罷了。不過她們要是能把成績提上去,老師和初中年級主任都會找他們的父母談談。她們要是學習不好,老師肯定不管。因為一定會被他們的父母刁難,比如,你讓我家孩子上學,你給不給出學費。”
“這麼不講理?”張瞳瞳驚呼。
“娘倆說什麼呢?”
娘倆抬起頭。
方縣長慢慢悠悠過來。
小芳意外:“今天下班這麼早?’
方劍平:“縣裡又不止我和霍書記倆人。總要給彆人發揮的餘地。”接過她的書,一看都是全新的,“這麼快?”
小芳點頭。
張瞳瞳忍不住把書遞給他爸,“這兒還有。”
“自己拿著!”方劍平轉身躲開。
張瞳瞳放了個空險些摔倒。
小芳趕忙扶著兒子一把,“小心!”
“爸爸!”張瞳瞳站穩就忍不住大喊。
方劍平:“男子漢大丈夫連幾本書都抱不動?”
“我——我是小丈夫!”
“咳咳!”
門衛嗆著。
少年想想自己的話,臉色通紅,抱著書就往家跑。
小芳趕忙說:“慢點,書包裡的東西掉了。”
“你撿!”
小芳撿起來,很是意外,不由得轉向方劍平。
方劍平想問,怎麼了。
看到她手裡的東西愣住。
他要是沒看錯,那應該是兩個自製的信封,信封上的字稱不上好看,但很工整,一看就是女孩子認真寫的。
先前張瞳瞳冒充彆人給方劍平寫信,方劍平和小芳就打算等他再大一點,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方劍平忙說:“不是我。”
“也不是我。”小芳下意識說。
方劍平不禁問:“那是——”猛然轉向小芳,“他同學?”
小芳:“我拆開看看?”
“彆!你想張瞳瞳那樣,要是知道了肯定特彆不好意思。還有可能跟我們吵鬨。”
小芳:“那讓他自己拆。”
到家門口,小芳就喊:“張瞳瞳,下來!”
樓上的窗戶被推開,“乾嘛?”
“你的東西。”
張瞳瞳好奇,下樓接過來一看上麵的字跡,哼一聲還給她:“媽媽,這都是我玩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