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素蘭不禁問:“小草回來了?”
“不清楚。沒回來也快了。”小芳道。
張支書顧不上問村裡人,“不會出什麼事吧?”
張瞳瞳搖頭:“不會!”
小芳忍不住看兒子:“你怎麼這麼確定?”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小芳樂了,“對!不然早打電話回來了。”
老兩口放心了,“趕緊洗手去。”
張瞳瞳好心提醒:“媽媽,廚房裡有水,不用壓了。”
方劍平不由得瞥一眼兒子。
少年衝他扮個鬼臉。
方劍平嗤一聲,到廚房拎起爐子上的燒水壺把兩封信放上去。
燒紙味瞬間飄進客廳。
張支書忍不住問:“劍平,什麼著了?”
張瞳瞳緊張的攥緊筷子。
方劍平胡扯:“燒幾張文件。”
張支書放心了。
少年好奇,爺爺就這麼信了?
“爺爺,爸爸說他燒文件欸。”
張爺爺:“你爸爸的事你少打聽。彆以為咱們這兒是個小縣城就沒有特務。”
高素蘭:“咱們這兒也有?”
小芳擦擦手出來:“咋沒有。咱們離海邊又不遠,有些國家的人肯定會來咱們這兒看看有沒有機械廠,或者有沒有訓練基地。”
高素蘭不懂:“首都有特務我知道,打聽咱們國家領導人和有關部門的事。可是咱們這個小縣城,不論哪方麵都不如外國,有啥好打聽到?”
小芳:“都像你這樣想,還沒有戰爭了呢。”
“外國人也是人吧?”高素蘭問。
方劍平道:“他們靠掠奪發家。不像咱們,沒糧食了,國家減免賦稅,土地沒人開荒也減免賦稅鼓勵開荒。天下太平了就馬放南山休養生息。”
張瞳瞳點頭:“爸爸說得對。他們正好相反,國家太平了,恨不得彆國越亂越好。自己國家亂了,看到人家太平,怕被人趕超,也恨不得人家越亂越好。人家亂不起來,他們就搞破壞。”
高素蘭不懂,好奇地問:“咋搞破壞?”
方劍平:“比如因為我要拆大棚,村裡人生我的氣,他們就攛掇村裡人跟政府對著乾,鬨得所有人都沒心思種地乾活,經濟發展不得不停下來。”
高素蘭不禁說:“這還是人嗎?”
小芳:“你說的,外國人也是人。”
高素蘭噎住了。
張支書:“這才幾年你就忘了,那個醜國往咱們國家投毒,衛生所的同誌天天去村裡,讓咱們打掃衛生,粉碎它的細菌戰?”
高素蘭想起來了:“我真是好日子過久了。”
張瞳瞳不禁問:“真的?”
張支書:“這事還能有假啊。不過他們一貫無賴,證據擺在他們麵前也不會承認。”
方劍平點頭,“在咱們國家還不敢光明正大。換成彆的小國——”
“咋樣?”張瞳瞳第一次聽說,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小芳:“用飛機撒毒,就跟打農藥似的。”
張瞳瞳驚得張大嘴巴。
小芳夾一塊雞蛋塞他嘴裡。
張瞳瞳回魂,忍不住問:“怎麼跟我知道的不一樣?”
小芳:“宣傳搞得好。聽說每年的宣傳費都按億來計算。”
全家人都不由得轉向小芳。
小芳:“全球洗腦式宣傳。你們自己算。”
張瞳瞳吞口口水,不敢置信地問:“全球?”
小芳點頭:“不然他醜再厲害,大夥兒團結起來也能撕了它。”說到此,想到八/九十年代出國熱,據說國內的女明星刷盤子也要留在國外,不由得擔心張瞳瞳,“你同學或者老師要說國外怎麼怎麼好,你可彆信。”
張瞳瞳好奇地問:“老師也被他們洗腦了?”
小芳很少炫耀她的學曆,但此時此刻必須得說:“你是相信你那些中專大專畢業的老師,還是相信你媽我?”
張瞳瞳不假思索地說:“媽媽啊。媽媽和爸爸都是站在山頂上的人。”
方劍平也怕兒子被有心人糊弄,“不錯,還沒忘。”
“我又不傻。”張瞳瞳皺了皺鼻子,“可是,媽媽,我還是覺得跟做夢一樣。外國人那麼壞,咱們為什麼還要對外開放啊?”
方劍平:“不開放咱們怎麼‘師夷長技以製夷’?”
張瞳瞳懂了,不禁說:“我終於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了。”
高素蘭聽暈了,“先吃飯。吃了飯你們去樓上書房好好說。”
方劍平端起碗。
張瞳瞳一看他這樣就知道聊天到此結束。
不過第二天是周末,飯後小芳也沒盯著張瞳瞳寫作業,而是讓他自己決定。
這個大院裡有不少像他這麼大的孩子,張瞳瞳自來熟,又因為他爸是縣長,少男少女們懂事了不敢欺負他,所以他交了不少朋友。
張瞳瞳想找朋友玩,就自己窩在書房裡寫作業,直到深夜,手酸眼睛澀。
翌日睡到飯菜的香味飄進房間,少年趿拉著鞋下去,就看到長輩們開吃了,“吃飯也不叫我。”
小芳:“一覺睡到自然醒不好?”
張瞳瞳心裡的那點不快沒了。
小芳:“爺爺奶奶說你昨晚寫到很晚,都寫完了?”見他點頭,“今天是不是有什麼活動?”
張瞳瞳搖搖頭:“就在院裡玩兒。”
方劍平:“你媽不是不讓你出去。你要是出去就去街上看看。供銷社那條街。”
“乾嘛?”少年一臉警惕。
高素蘭不禁說:“看你倆把瞳瞳嚇的。”
小芳:“他這是虧心事做多了。看看你栓子舅舅在不在。要是在就回來告訴爺爺奶奶。不過他要是忙的話,你幫他看著彆有人偷東西,或者忘了給錢。”
方劍平有點擔心他拉不下臉。
畢竟上初中,知道害羞了。
“你不會不好意思吧?”
張瞳瞳還真有一點點。
小芳:“不偷不搶,支持國家對內改革,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擺地攤被小芳說的這麼高大上,張瞳瞳隻剩羞愧。以至於跟朋友說起他上街,有可能幫他堂舅賣東西,朋友不想去,他也敢理直氣壯地嫌棄他們。
革命結束沒幾年,貧富差距不大,階級不明顯,少男少女們並不敢看不起農村人,而是不好意思拋頭露麵。
十三四歲的孩子最受不得激,張瞳瞳滿滿嘲諷的嘴臉一出,這些半大孩子都嚷嚷著讓他帶路——縣長和大學老師的兒子都不怕,他們有什麼可怕的。
有幾個女生注意到張瞳瞳提到,他堂舅的東西都是從南方拿的,立即找個理由回家拿錢。
然而一到街上,張瞳瞳等人傻眼了。
栓子身邊全是人,堪稱裡三層外三層,他們這些半大孩子根本擠不進去。
一個少年就小聲問:“張瞳瞳,那裡麵賣東西的人是你堂舅嗎?”
張瞳瞳點頭:“我聽聲音就知道。”往四周看看,希望找到熟人,結果真讓他找到了,指著被擠到外麵,紮著倆個馬尾的小姑娘,“那個,我妹妹張一一。”
一一聽到熟悉的聲音,下意識循聲看去,忍不住跑過來,“瞳瞳哥,你咋來了?”
“我媽讓我過來看看舅舅回來了沒。什麼時候回來的?”
一一朝她爸那邊看一下,“昨天傍晚。”
“傍晚?”張瞳瞳知道這邊去市裡隻有一班車,上午發車,終點站就是火車站。不出意外,下午兩三點就能回來,“怎麼那麼晚?”
一一正想說話,被一個中年女人擠的往前踉蹌。
張瞳瞳趕忙拉著她後退,不由得看擠一一的人,隻見那女人撥開人堆鑽進去就問,“大兄弟,你這衣服咋賣的?”
張瞳瞳又忍不住後退一下,小聲問:“一一,實話告訴我,這些人是不是小草姨找來的托兒?”
小姑娘驚得睜大眼睛。
張瞳瞳的朋友們見狀,齊呼:“真的?”
一一連連搖頭,拉著張瞳瞳轉移到人少的地方,小聲說:“我也不清楚。隻知道剛開始幾個我都見過。一個是姑姑的婆婆,一個是姑姑的嫂嫂,還有幾個好像姑姑的鄰居。姑姑接我去她家玩的時候我見過。”
張瞳瞳:“那就是托兒。現在這些呢?”
一一搖頭:“不是。這些人我都不認識。”
有個小姑娘忍不住說:“你姑姑怎麼這樣啊。”
虧得她還特意跑回家拿錢。
張瞳瞳瞥向他朋友,“你懂什麼啊。街上隻有我堂舅一個賣衣服飾品,大家都不敢買,怕被打成投機倒把,我小草姨不找幾個托兒,她進的貨還不得砸手裡。”
“可是,就算這樣也是騙人。”
張瞳瞳問一一,“你爸爸有沒有以次充好?”
一一不懂:“衣服咋以次充好啊?”
張瞳瞳轉向他朋友,“聽見了吧?一分錢一分貨。也不是強買強賣。他們要是覺得東西貴了,可以不買。我小草姨隻是找托兒把人吸引過來。再說了,連我都能看出來,他們會不知道?”
現在圍著栓子買東西的這些人還真不知道他第一次擺攤就敢找托兒。
張瞳瞳的這些朋友以為大人都很厲害,便認為他說的有道理。
那個很不高興的小姑娘立即轉變態度,“是我沒想到。我以為托兒都是騙人的。”
張瞳瞳想一下:“也有騙子。我奶奶以前就被騙過。”
一一好奇地問:“也是我奶奶嗎?”
張瞳瞳點頭,“買了一袋假洗衣粉。”
一眾半大孩子好奇了,“洗衣粉還有假的?”
張瞳瞳點頭:“當然了。我媽媽說,好的洗衣粉沾一水瞬間變軟跟水融為一體。假的洗衣粉硬的就跟石頭一樣,衣服洗好都不能融化。”
有位小姑娘問:“是不是因為洗衣粉裝袋子裡看不出真假啊?”
張瞳瞳想想:“應該是吧。要是仔細摸一下,應該也摸得出。我覺得還是因為我奶奶年齡大了不懂。”
又有一位小姑娘忍不住問:“可是我也沒買過衣服啊。”
張瞳瞳買過衣服,但是沒買過女生穿的衣服,“我舅舅又不騙人。”
一一點頭。
那女生忍不住說:“你舅舅你當然幫他說話。”
張瞳瞳不高興,看到有人過來,“不信你問她們。”
幾個少男少女扭頭看去,兩個大媽拿著衣服朝他們走來。
半大孩子不好意思,一致看向張瞳瞳。
張瞳瞳:“我幫你們問可以,不許說她們是托兒。”
話音落下,兩位中年女人到跟前,不由得問:“什麼托?”
張瞳瞳看一下他的朋友們,“他們懷疑你們是托兒。”朝栓子那邊看去,“不然怎麼解釋這麼多人。”
兩位大媽笑了。
“一個個年齡不大,懂得不少。人多還不是因為就他一個賣的,東西還便宜。”
張瞳瞳看向他的朋友們。
有個小姑娘忍不住說:“我沒說是托兒。”隨後轉向那兩位,“阿姨,你們買的什麼啊?”
兩人打開,兩條花的跟花蝴蝶一樣的連衣裙。
“裙子?!”
愛美的小姑娘齊聲驚呼。
兩人點頭。
相對比較健談的那位開口,“特便宜。我算了一下,成本就比我們買布找人做貴幾毛錢。”
行人停下,“是新的嗎?”
那位大媽不禁問:“啥意思?”
“不是洋垃圾?”
那位大媽明白了,“咋可能。你看商標還在這兒呢。”
行人看了一下,“咦,還真是。春秋服飾?”
張瞳瞳忍不住問:“春秋戰國的春秋?”
行人點頭,“這個肯定是咱們自己的。老外哪懂春秋戰國啊。”
那位大媽不禁說:“就是。是不是人家穿過的,他們這些小孩看不出來,我們還看不出來?不信你再看看裙子上麵的花色——蝶戀花。老外哪懂這個啊。他們那些亂七八糟的花色,看著都不舒服。再說了,你們知道賣衣服的人是誰嗎?”
行人搖頭。
張瞳瞳的同學們忍不住看他。
張瞳瞳也很好奇,“誰呀?”
“張莊的人。”
行人道:“張莊我知道。這些年可是折騰出不少東西。”
那大媽道:“張莊以前還行。老支書在的時候。後來老支書走了就亂了。幸好又回來了。”
“跟賣衣服的人有啥關係?”又有路人聽到這話忍不住走過來問。
那大媽道:“聽我婆婆說,老支書在村裡很有威望,他回來了,那些人就不敢折騰了。這個賣衣服的不是外人,早兩年經常去我們那一片賣水果。老支書的親侄子。”
一一不由得躲到張瞳瞳身後。
張瞳瞳忍不住問:“您知道的真多。”
那大媽得意:“當然。我還知道他是咱們縣長的大舅子!”
“咳!”
張瞳瞳被口水嗆著。
他的朋友們不由得看向他。
那位大媽以為他不信,“真的。不過方縣長的大舅子應該不知道我們還記得他。”
先前問話的行人朝人堆看去,“她們都跟不要錢似的一人好幾件,難道都是因為認出他?”
那大媽點頭:“多半認出他。剩下的那些應該是跟風。不過你們放心,方縣長厲害,他大舅子不敢亂來。”
“厲害還能六親不認?”
張瞳瞳很想點頭。
那大媽不禁問:“你不知道?前些天方縣長被堵在政府大院不敢露頭,就是張莊的人帶的頭。因為他要拆蔬菜大棚。聽說後來還是公安過去才把他救出來。”
張瞳瞳的嘴巴動了動,十分想說,你們都被老奸巨猾的方縣長騙了。
幾個路人不禁說:“那我去看看。”
張瞳瞳的幾個女性小夥伴急了,連忙給他使眼色。
“你們跟他們一塊去。”張瞳瞳看向幾個路人。
那幾個行人停下,問:“你們也想買衣服?”
一個小姑娘大著膽子說:“夏天快到了,想買裙子。”
那位健談的大媽說:“那你得趕緊過去。好像不多了。”
幾個小女生頓時顧不上猶豫,一起合力把人牆擠開鑽進去。
張瞳瞳的男性朋友轉向一一,“有沒有我們穿的衣服?”
一一搖搖頭。
她姑姑說了,女人的錢最好賺。
幾個少年轉向張瞳瞳,注意到他身上的短袖和長褲款式很簡單但也非常合身,“你的衣服哪兒買的?”
張瞳瞳:“首都!”
幾個少年蔫了。
隨後又打起精神,“張一一對吧?能不能跟你爸爸說說,回頭也進幾件我們可以穿的衣服?”
一一搖搖頭,“我姑姑說,沒有男生穿的衣服。”
一個少年頓時忍不住說:“這個春秋服飾,怎麼還重女輕男?老板不會是個女人吧?”
作者有話要說:核酸耽誤了。以前我家這個區兩年沒核酸,現在一周兩核酸。剛剛核酸搞得我眼淚瞬間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