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個飯回到青山園, 黎陽下車後看看那個在副駕座望著她,也沒什麼明顯不舍的小貓,它到底經常和爸爸一起生活, 麵對這樣分開的場麵已經得心應手, 心裡沒有依依不舍。
它不知道這次以後媽媽就不會養它了。
黎陽還是沒忍住把它從車窗裡抱出來, 邊摸它的腦袋邊和複遙岑說:“等我要離開了再把這小家夥的生活用品和衣服什麼的打包給你送去。”
“嗯。”複遙岑沒看她, 目視前方安靜的小路。
黎陽親一口小貓的腦袋, 悄悄和它說:“你不許再咬爸爸衣服了啊, 你都三歲了, 不能總是搗亂了。”
“喵~”
“咬就咬,它爸有錢。”複遙岑道。
黎陽:“……”
有點難過傷感的氣氛被他一句話破壞掉了。
黎陽看進車廂。
複遙岑始終不看她,不是在看窗外就是在看方向盤, 就是哪哪兒都避開她。
黎陽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想要和他說一聲謝謝,又覺得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但是她是真心覺得愧疚又感謝的。
把他們送走了,她一個人慢悠悠地進屋去,腳步有點虛浮, 心裡說不清的難受,不像昨晚那樣空落落,而是實打實被難受填滿。
韶凝去學校了, 晚上十點才回來, 一到就跑到書房找黎陽。
“辦了麼?”
“嗯。”
黎陽點頭, 目光還在電腦上。
韶凝看她淡定無事的模樣,歎了口氣:“那貓呢?跟著複遙岑走了?”
“嗯。”
“我去給它收拾東西。”
“不著急,等我們要搬家再收拾吧,不然太乾淨了看著鬨心。”她淺笑。
韶凝知道她不是表麵上這樣的風平浪靜:“你是不是也很舍不得啊陽陽?”
黎陽依然敲擊著鍵盤寫著新聞稿, 嘴上雲淡風輕地承認:“舍不得啊,怎麼會舍得,複遙岑是這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最好的。”
韶凝被這雙重的肯定弄得鼻尖一酸,忍不住道:“你說他這人,明明之前你說他也很需要你發個誓,他也怕這三年裡有什麼意外,導致他平靜的生活再次被打破,他怎麼還自己對你那麼好呢?”
“誰說不是,都怪他。”黎陽牽起嘴角,“複遙岑不是好人。”
韶凝默默轉身出去了。
門闔上後,黎陽靜靜看著電腦中重複了幾次的“複遙岑”三個字,好一會兒才眨了眨眼,低下頭,趴在手臂上,眼眶漲熱,水花滾落到袖中。
…
複遙岑半夜不睡,小山寶自己在床上躺著也睡不著,就整個房間去找爸爸,沒找到,它害怕地叫。
複遙岑出聲:“爸爸在這。”
它聞聲馬上就跑陽台去了。
複遙岑看了眼腕表,已經淩晨一點了,他把煙摁滅在身側的煙灰缸中,撈起跑到腳邊的貓進屋:“給你做宵夜,吃完我們就睡了,小孩兒不能熬夜。”
一大一小下樓到了廚房,複遙岑打開冰箱,取出裡麵在水箱中活蹦亂跳的魚,丟料理台上處理。
小山寶坐在料理台上,看著爸爸溫柔地給它殺那條比它還大的魚,反正在它眼裡,老父親什麼都是溫柔的,尤其是給它準備吃的時候。
複遙岑把整條魚都給它做飯了,魚頭熬魚湯給它明早煮粥吃,魚肚子部分現在給它拌麵條,魚尾加了雞肉攪碎,給它做小魚丸。
麵很快就好了,撈出來放了會兒涼就把碗給它放在料理台上,它邊吃邊看爸爸繼續給它做著明天的飯。
吃完了,爸爸飯也做好了,又把它抱上樓放床上。
房間裡開著空調,複遙岑怕它冷,扯了它的專屬小毯子給它蓋上。然而小家夥卻一直睜著眼睛看他,在他想起身去抽煙的時候,它立刻爬到他腿上。
“喵。”
要抱。
複遙岑把它抱在懷:“肚子吃得圓滾滾的,暖呼呼的,怎麼還不睡呢?”
“喵。”它站起來趴在他胸膛。
複遙岑手按住它的小身子,起身走上陽台。
“以後跟著爸爸過,我們山寶沒意見吧?”複遙岑站到圍欄前,低頭看著懷裡的小貓,“隻顧著問你媽媽的意思,忘了問你的意思,你想跟著爸爸,還是媽媽?或者乾媽?”
它骨碌碌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沒有選擇,不懂選擇,就整個眼睛全裝著爸爸。
複遙岑把它抱起來親了口:“那就跟著爸爸吧,爸爸會把你養圓的,等你親媽三五年後要是想回國了,你還是圓溜溜的,希望她也彆太瘦,外麵環境太艱苦了。”
“喵。”
“但也不怪她,黎小姐在這喧喧鬨市,找不到生存的意義,她有她想實現的理想和抱負。”
小貓咬住他的手繩。
複遙岑掌心輕撫它的小腦袋:“山寶乖,這不能玩,爸爸就這一條,咬壞了就沒了。”
它當真聽話地鬆開牙齒,隻是看著那顆佛珠,還是很想玩。
複遙岑進屋去找它的木球,找到了拿到陽台去,他坐下,把它放在地上玩它的木球,偶爾踢到他腳下,他就給踢回去。
從烏黑的天到破曉來臨,小家夥少見地玩了一整夜,就那麼無形之中一直陪伴著他。
複遙岑指尖的煙火紅光從未有一刻湮滅,天亮時煙灰缸滿了,煙灰被風吹散在地上,但他的心還是很空。
第一次想喝酒,從三年前初驚婉出事之後,他第一次萌生想喝酒的勁頭,但是他一整夜都沒動,克製住了,怕喝上酒後,後麵哪一天,又忽然收到那種消息,他再一次錯失了最佳的見麵時機。
天光大亮後,他再去給貓做了早餐之後,父女倆終於上床休息,小貓趴在他枕頭邊,安心地呼呼大睡。
小家夥有個特彆好的習慣,每天早上醒來如果發現爸爸媽媽沒醒,它會再睡一覺,實在不困了,它會自己起來溜達,不會吵醒人。
所以複遙岑一覺睡到午後醒來,眼角餘光裡就出現一隻小白貓,它懷裡壓著個娃娃,沒有在玩,而是把娃娃當枕頭,下巴就墊在娃娃身上,灰溜溜的眼珠子鎖定他。
在等爸爸醒呢。
複遙岑心頭一軟,伸手去摸它。
它一個骨碌爬起來,竄到爸爸懷裡。
複遙岑扯了被子將它蓋好,臉埋到貓肚子裡:“山寶。”
“喵。”
“還想好好照顧你呢,”複遙岑聲音有些初醒的喑啞,愧疚,“第一天就讓我們山寶餓肚子了,對不起。”
它聽不懂這說的什麼,隻是喜歡聽爸爸說話,邊聽邊往爸爸懷裡鑽。
複遙岑和它玩了會兒,再把它抱起來帶進浴室,他洗漱,小貓看著,完了一起下樓吃飯。
小家夥從昨晚的宵夜到現在已經吃第三頓了,複遙岑還沒什麼胃口,隨意吃了幾口麵就停下,安靜看著它香噴噴地不斷進食。
中間外麵下雨了,六月份進入了沿海城市的雨季。
雖然天氣不好,但等它吃完飯,複遙岑還是開車帶它出門去酒店玩,父女倆去風鳴河上坐船釣魚了,複遙岑打的就是一個跟了他絕不能吃苦的意思,苦了自己也不能苦孩子。
一夜時間,頹廢完了得好好過日子了。
這場雨斷斷續續下個沒完,到六月尾,複遙岑第一次下山。
黎陽六月二十八號畢業,開個畢業典禮忽如其來一場暴雨兜頭罩下,錫南大學的校長倒是很開朗,在大雨中開玩笑說遇水則發,祝各位學子鵬程萬裡,從錫南出去都賺得盆滿缽滿。
有沒有銀子不知道,黎陽感覺自己被雨打得要花錢吃感冒藥了。
終於典禮提前半小時結束,眾人如鳥獸散,東奔西竄各種跑。
黎陽坐了校園車到蘭錫校區北門口,想打個車回青山園。
一看整個路麵被雨砸得哐哐哐地響,彆說車了,連隻鳥都沒有。
本來就不是市區。
黎陽歎息,回頭想進保安亭躲一下雨。
忽然,注意到保安亭過去一點點,有一輛車在大雨中佇立著,開著雨刷,看不清車裡的人,但是車子被雨粉刷一新,是和複遙岑那輛一樣的墨綠色路虎。
黎陽看了眼那車的車牌,本來也隻是隨意瞄一眼就進保安亭的,結果那一秒腳步卻刹住了沒動。
AA6688。
複遙岑的車牌貌似就這一串數。
黎陽再定睛一看,車門被打開了,一隻黑傘從駕駛座撐了下來,再接著一個男人踩著黑色短靴踏入有七八公分高的積水中。
傘麵一抬,俊逸容顏撞入她視線。
黎陽愣住。
複遙岑撐傘過來遮住她後,伸手一拉就把她從保安亭下帶入雨中,送到了副駕座,他自己再回到駕駛座。
“喵喵喵~!”
小山寶開心地在媽媽懷裡活蹦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