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譚訴倚在沙發上,點開溫司雲剛發來的消息。
-溫司雲:周六晚上你去不去?
回完正好聽到那句“事業上也沒有什麼收獲”,他往另一隻手機的屏幕上瞥了一眼。
電影電視劇都改編了,叫沒有什麼收獲。
孟戚漾這邊從生活到事業一通亂說,狠狠輸出負能量,想知道彼端的人會怎麼回應。
“你在哪裡?”譚訴問。
沒想到是毫不相關的一句。
孟戚漾微頓,回答:“在家,躺著呢。”
“閉上眼睛。”
“現在。”
很簡短的祈使句通過手機的揚聲器傳到房間,再通過無處不在的空氣傳進孟戚漾的耳朵。她的某根神經被撥動了一下。
她之前就發現他很喜歡用祈使句。
祈使句最常用於表達命令。而他又不是用那種很嚴肅的口吻,也不會過分柔和,就是低沉的聲音、舒緩的語調,讓人由心底想服從,稍不留神不注意抵抗就會陷進他的指令裡。
她是語境裡那個被省略掉的主語,那個“聽話人”。
“可是我還不想睡。”孟戚漾說,“一閉上眼會想得更多。”
她可沒那麼好打發。
“軒哥你還在公司嗎?”
譚訴:“在家。”
孟戚漾:“你這麼認真工作,我就更不好意思睡覺了。我看會兒書,和你一起加班吧。”
譚訴:“看什麼書?”
孟戚漾掃了眼床頭那摞書的最上麵一本,“《望秋隨筆》,溫老的書。”
譚訴:“看來你做了不少功課。”
“是啊,我對建築設計感興趣嘛,大師的生活也要看看。要是喊我沒有回應,大概就是我看睡著了。”
譚訴“嗯”了一聲,意味深長:“既然和我一起加班,就堅持久一點,彆睡著了。”
孟戚漾滿口答應:“我會的。”
兩人之間安靜了下來。
隻有通話時長上的數字一秒不停地在跳動。
孟戚漾說完就把手機調成靜音躺下了。
他要演加班,她就看他“加班”到什麼時候。
但她才不會真的陪他熬。
夜在變深,白日裡煩囂的聲音全都被黑暗吞沒。
躺下的孟戚漾久久沒有睡意。
翻來覆去睡不著,她乾脆又開燈坐了起來。
她拿起手機看了看,過去了二十多分鐘。
語音通話還在繼續。
她打開聲音聽了聽,對麵沒什麼動靜。
她把麥克風打開,試探地叫了聲:“軒哥?”
另一端,穿著浴袍帶著身水汽的譚訴走過,聽到聲音。
“嗯?”他過去拿起放在手機旁邊的眼鏡戴上,看了眼通話時長。
他還在,而且沒有發現她消失了二十多分鐘。
孟戚漾:“沒什麼,就是問問你快結束了沒有。”
譚訴:“還沒有。”
居然還能裝下去。
孟戚漾:“好辛苦啊。”
譚訴聽到,眸光閃了閃,“是有點困,差點睡著。你書看得怎麼樣了?”
孟戚漾拿起那本《望秋隨筆》,半躺在床頭,打開。
這是她前陣子買建築設計相關的資料書的時候一起買的。
買的時候她看了下簡介,“望秋”兩個字來源於溫老以前住的地方,叫望秋路。書裡寫到了溫老年輕時候的求學經曆,還有後來對建築的一些思考,還有生活上的一些趣事。
書是十幾年前整理出版的,前兩年因為溫司雲又小火過一陣。在這本書的後半部分裡,溫老經常提到他的孫子和外孫,其中孫子就是溫司雲。
買回來後,孟戚漾隻把這本書的塑封拆了,還沒來得及看。
“看了一些,速度比較慢。”
譚訴:“還看麼?”
“再看一會兒。”
“我再加一會兒班。”
反正睡不著,孟戚漾索性真的從前言開始,看起了《望秋隨筆》。
兩人之間又安靜下來。
譚訴拿著手機回了臥室。他拿的不是和孟戚漾掛著語音的那個。
掛著語音的被留在了外麵。
這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大部分人睡了。
在北城的兩處,兩隻手機上記錄通話時長的數字始終保持同步,穩定得像心率。
翌日,孟戚漾睡到自然醒。
昨晚她看書不知道什麼時候看睡著的。半夜她迷迷糊糊醒了一次,把書合上關了燈。
書現在還在她的枕頭邊。
想起昨晚在陪譚訴“加班”,她拿起手機,發現沒電關機了。
充上電後,她開機打開微信,看到通話時長有四個多小時,有點意外。
算算時間是淩晨三點多結束的,應該是因為她的手機沒電才結束的。
她才不信他熬到那麼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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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遠今天的工作安排是陪老板出差。
他先和司機碰麵,再一起去接的老板。
昨晚的校友聚會他遇到兩個回國後就沒見過的同學。吃完飯,三人找了個酒吧,喝酒聊天,很晚才結束,早上起來困得不行。
現在被車裡的空調吹著,他控製不住地想打嗬欠。但是老板在後麵,他隻能偷偷打。
倏地,一聲熟悉的手機提示音響起,讓他精神了不少。
這來自之前的工作手機。為了有區分,他還特意設置了不同的提示音。時間長了,他對這個提示音形成了條件反射。
上周五晚上遇到莉莉,他把工作手機交給了老板,本以為老板會和之前那次一樣,周一把手機給他,結果沒有。
手機還在老板那裡。而他換了個新的工作手機。
韓遠往後一瞟,看到老板拿著手機,漫不經心垂著眼回消息。
-莉莉:我昨晚後來看書看睡著了,醒了發現手機沒電關機。
這句話上麵就是係統記錄的他們的通話時長。
-譚訴:難怪叫你沒反應。
又是一聲提示音。
-莉莉:下次我一定熬住不睡。
看到這句,譚訴抵在手機背後的食指輕點了兩下。
還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