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思維的生物是很難跟意識混亂者對話的。
在諦複第三次試圖解釋自己和食物小精靈的關係時,覃戊司卡住了他的脖頸。
覃戊司大力地將這個神經病摁在了牆上。諦複的後腦勺與堅硬的牆體碰撞,牆體都因為撞擊而出現了細密的紋路,但他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他的反應像個久經戰場且習慣痛苦的老兵,然而他的表情卻始終帶著幾分懵懂。
在接觸到那雙薄荷色的眼瞳時,覃戊司清晰地看到了其中跳躍閃動而過的半透明數列,那雙眼瞳就像是被風吹動的湖麵,蕩漾起了漣漪。
“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覃戊司皺著眉頭問他,“他們用我的身體創造出了一個怎樣的怪物?”
諦複聽懂了“怪物”兩個字,他眉頭皺起,不太喜歡這類侮辱性的詞彙:“請你文明一些。”
覃戊司沒有回應,他用手覆住了諦複的眼睛,他不需要理解諦複是個怎麼樣的存在,因為對方的出現隻是一場意外。
一個借由自己身軀誕生出來的意識,在真正主人回來之後,他也就該消逝了。
覃戊司的身體開始氣化,無數黑色的霧氣飄向諦複的身軀,他要奪回屬於自己的身體。
諦複沒有反抗,他應該是有感覺的,在霧氣進入的一瞬間,諦複的眼睛頻繁眨動了兩下。眼睫毛掃過覃戊司的手心,動靜很輕,不癢,但是找足了存在感。
他們就這麼僵持了三分鐘,最後那隻蓋住諦複眼睛的手再次卡上了他的脖頸。
“混蛋!你是怎麼保管我身體的?!”他抑製不住地怒吼,“我的骨骼和皮呢?!”他沒法回到這具不完整的身軀裡去。
而且他的心臟被削弱了太多,隨時可能會停跳。
諦複思索了許久,最後他說:“骨頭變成花了。”他記得那天,骨頭開出了一朵特彆漂亮的大白花,然後骨頭們就自由了。
覃戊司伸手按住了自己的眉心,儘管他現在的狀態並不能依靠按摩緩解些什麼。
事實上,如果不是感知到了自己血肉的氣息,他大概都無法凝聚出這麼個身體來,他的靈魂離開身體已經太久了。
“我很餓。”諦複告訴他。
“那就吃飯。”覃戊司隨口應和。
諦複愣住了,許久沒有開口。
覃戊司有些不耐煩:“你倒是快去吃啊!”如果諦複餓死,那他的身體也會跟著一起完蛋,到時候自己就真沒了。
“吃,吃白米飯嗎?”諦複很震驚,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能夠把“吃飯”說得那麼自然,自己都沒有遇到過白米飯味的食物小精靈。
覃戊司也沉默了,他再次意識到,如今這個世界已經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個,但再怎麼離譜也不應該一口飯都吃不上。
這時候的諦複像是清醒的似的,他伸手給自己算了一筆賬:“我一個月最高的工錢有三百二的新星幣,一兩米飯需要六千新星幣。扣除我每天八塊錢的夥食費,我一個月還剩大概八十。”
“也就是說我得在拿到最高工錢的前提下,工作六年多,我才能買得起一兩米飯。”諦複睜大雙眼,“那個時候我都餓死了。”
他身體裡的另一套循環係統被動開啟了,這套循環係統給他帶來了很深的負麵影響,比如現在,諦複感覺自己腦袋發昏,餓得肚子疼。
諦複感覺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身來。
就在這時,他敏銳地捕捉到一絲牽引感。
附近的監控都被諦複乾擾,他自己本身就是個大型乾擾器,而他所感受到的牽引,也正是總台意識到不對勁,準備修複乾擾。
現在諦複的中樞沒法處理這麼複雜的信息,諦複隻知道,他該跑了,壞人要來了。
在獲得食物精靈的幫助之後,總會有討人厭的“禿鷲”過來和他搶食,但諦複必須躲,因為那些禿鷲的數量太多,源源不斷。
還沉浸在奇怪物價數據中的覃戊司隻覺得眼前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等他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個新生意識溜了,隻餘下一地殘破的機械犬。
跑得這麼快?
覃戊司有些詫異,剛看對方半死不活的樣子,還以為他快要不行了。結果逃跑翻牆倒是利索,他腦子有毛病莫不是裝出來的?
……
諦複跑得很急,他以最快的速度穿過各個小巷,七拐八繞地來到附近的大街上。
隨後他再也頂不住,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他窘迫的模樣並沒有吸引到多少目光,大街上多的是趴在地上醉生夢死的底層貨,諦複並不突出。
一座肉山靠近了他,那坨肉山基本看不出人形,分不出無關在哪兒,他的下身沒有腿,而是四個厚重的滾輪。
那滾輪還是粉紅色的。
對方行到諦複身前,見諦複沒有抬頭的意思,便伸出手來,摁住了諦複的頭頂。那雙手的手指像是一根根巨大的肉腸,每個手指指根的位置都戴著戒指,戒指緊緊地扣住肉,大概隻有暴力破除才能將這些戒指取下來。
“是個寡淡貨色。”那肉山看著諦複的臉說,“我喜歡乾淨的,身上沒有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說著,他另一隻手撓了撓肚子,掛在他身上的飾品隨著他的動作丁零當啷亂響。
諦複沒有回應,肉山也不打算等他回應。
然而就在肉山的手準備往諦複臉上摸時,諦複卻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了似的,摁住對方的手腕,猛地用力。
他直接將肉山給拽了起來,掄圓了狠狠砸在地上。
咚的一聲,伴隨著肉山的慘叫。周邊行人繞開了這個方向,而倚著路燈喝酒的警衛這才慢悠悠地晃過來:“乾嘛呢?乾嘛呢!不要鬨。”
他也不打算深管,這種事兒常有,隻要不鬨出人命,對警衛而言就沒差。
警衛醉醺醺的把諦複扒拉開,他上下打量諦複,輕咳了一聲:“好兄弟,你要知道你這樣做對我們街區的影響很不好。”
這破街區還談個屁的影響?路過的豹紋女人翻了個白眼,明白這些流氓又打算伸手討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