諦複聽到“親愛的”三個字，表情放鬆了一些，但他並沒有收回自己的手：“對祂而言，活著比死去要更糟糕。”
“那也不歸咱們管。”覃戊司硬把諦複的手掰過來，“咱們給祂扔回去，要殺要剮都隨祂主人。”
諦複看著黑貓：“祂很可憐。”
諦複並非看不慣對方的身份，亦或是對方所做的事。相反，他作為仿生人其實是能夠與對方共情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諦複才想對黑貓下殺手。
黑貓已經徹底被毀了。
祂的指令出現故障，這種故障無法修正。黑貓如今的平靜不過是瘋狂的前奏。
諦複見過了太多這樣的仿生人，他們被困死了。
“祂再怎麼可憐也輪不到你在這兒見義勇為。”覃戊司拉著諦複往後退，讓他離黑貓遠一點。
諦複垂眸：“覃先生，你是覺得我這樣做太過分了嗎？”
“不是，我是覺得你這樣做給你自己帶來的心理壓力挺大的。”覃戊司安撫式地拍拍諦複的腦瓜子，“你沒有幫人解脫的義務，你彆可憐祂，祂都不認識你的。”
覃戊司相信諦複能體諒其他仿生人的地位，但諦複殺了黑貓，就相當於把責任往自己的身上背，這樣還不如直接把問題拋給彆人，讓殷雲去愁去。
諦複開口想要說話，結果又被覃戊司給打斷了，覃戊司說：“祂和你也不是同類，要論關係，我倆應該更親近。”
“好的，覃先生你把祂放回去吧。”諦複點頭順從。
而覃戊司也在諦複的臉頰上狠狠親了一下，就像剛才諦複做的那樣，鼓勵式教育。
他把黑貓傳送回了他之前綁架對方的位置，隨後他詢問諦複：“你最近是不是有點緊繃？”
“或許。”諦複也說不好。
然而在回答完之後，他麵頰就又被覃戊司親了一口。
諦複：？？？這算是安慰嗎？
“不要想太多。”覃戊司拍拍諦複的後背。
“啊？好的。”諦複回抱覃戊司，他本就習慣在覃戊司這裡尋求安慰，自然不會抵觸，“我們回王經理那邊吧。”
覃戊司又在諦複麵頰上親了一口：“現在恐怕不行。”
諦複眨巴眨巴眼睛，不太能理解。
覃戊司深情地望著諦複：“我好像被什麼東西鎖定了。”
諦複問：“是我的愛嗎？”
“不，好像是其他戰鬥係仿生人追蹤到我了。”覃戊司微笑，“不愧曾在你手下工作的仿生人啊。”
諦複沉默，覃戊司也跟著沉默。
最後諦複問：“你讓我不要想太多？”
“我倆打十個戰鬥係仿生人也不算太超綱。”覃戊司安慰。
“如果他們確定我在這兒，那就不止是十個了。”諦複深吸一口氣，他給王複安發去通訊。
通訊告知對方新聞大樓就是真正的鎖，而現在王複安可能得自己去抓她那個爹。
因為諦複和王複安暫時被戰鬥係仿生人給盯上了。
“你確定王複安能夠搞定？”覃戊司問諦複。
“她已經被改造過了，殺她爹應該不算太麻煩的事。”比起王複安，諦複更擔心覃戊司。
覃戊司現在是被動躲避，畢竟主動還擊是有可能暴露身份的。
諦複緊緊盯著覃戊司：“他們現在在攻擊你嗎？”
“是在攻擊，不過他們抓不住重點，我沒啥感覺。”覃戊司安慰過後，又詢問諦複，“話說你跟003的關係怎麼樣？”
他記得002對諦複蠻好的，005有點變態，但也沒真正危及諦複的性命。
“003是個多愁善感的悲觀派。”諦複回憶，“我以前安慰開導過她，出任務的時候還給她帶過禮物。”
“這麼說你是個好大哥？”覃戊司抓住了重點。
“不過她覺得死亡是一種解脫，所以她不認為弄死我是一件壞事。”諦複又說。
好吧，這下沒得聊了。
覃戊司隻能繼續操縱影子躲避。
恰在此時，諦複收到了王複安的回信。
【我沒記錯的話，你本身可以直接簡單粗暴地切斷信息，對嗎？】王複安問他。
【嗯。】
【你能讓整個大陸與外界斷聯多久？】這條消息把覃戊司給看愣了。
“臥槽？！她想乾嘛！”覃戊司拽住了諦複的手腕。
諦複想了想，隨後回應【一十分零六秒，這是我現在的極限。】
切斷信息與入侵網絡不同。
入侵網絡需要清楚係統的運行規則，而切斷信息溝通則相當於剪掉網線，後者簡單粗暴，但同時需要龐大的力量。
【等需要的時候我再找你。】王複安沒有解釋原因，她沒有那麼多時間。
而諦複也真就答應了。
“諦複？！你瘋了？”覃戊司這次淡定不了了，他對諦複這種高科技產物不太了解，但屏蔽整個大陸的信號？！這太他媽的離譜了，“你他媽確定你屏蔽完了還能活得下去？”
“隻要及時補充能源液就好，不會傷及根本。”諦複說，“我不會拿我自己冒險。”
說到這裡，諦複看了一眼覃戊司：“現在不會了。”
以前他可能敢莽，但現在有了在乎的人，諦複也開始畏懼死亡。
覃戊司還是覺得不靠譜：“你屏蔽信號能在我空間裡操作嗎？”
“不行的。”
“外頭那些仿生人守著你，你出去就是送死。”覃戊司覺得諦複腦子指定是有點毛病。
然而他說完之後，發現諦複正用一種渴求的目光看著自己。
覃戊司皺眉：“你想讓我幫你控製仿生人？”
諦複眨巴眨巴眼睛，做出一副乖順的姿態。他沒有明說，但是那個意思很明顯了。
“你自己作死，我才不會幫你！”覃戊司大聲嚷嚷，“你不是很能嗎？你屏蔽信號順便自己解決仿生人啊，刷刷刷幾下就能搞定，你可是001。”
諦複看上去更可憐了。
覃戊司伸手擋住諦複的臉，不去看：“解決不了你答應什麼？！找死？”
“其實能解決的。”諦複聲音很小，“組成我身體的金屬可以轉化成液態，我可以像菌絲一樣鋪開，隻需要藏好自己的中樞和心臟。”
覃戊司：？？？
諦複總能刷新他對仿生人或者機器人這類物體的刻板印象。
“我可以保證他們一十分鐘內無法對我造成最嚴重的致命傷。”諦複聲音越來越小。
最後他說：“但是我得被他們打。”
他腦袋低垂：“會很痛的。”
覃戊司咬牙，他想要硬氣一點，撐久一點。但他失敗了：“操！行！我幫你。”
“你得確定不致命啊！”覃戊司鬆開手。
諦複順勢靠在了覃戊司的胸膛上蹭了蹭，無比乖順：“不會的，我舍不得離開覃先生。”
“切，說得好聽。”覃戊司嘴上嫌棄，手卻已經把諦複給摟住了。
另一邊，造成諦複他們衝突的罪魁禍首王複安帶著那位殷家的憂鬱畫師後代直奔新聞大樓而去。
她當然不是想殺了這位憂鬱畫師。
她隻是要讓躲藏起來的殷家主和殷雲主動出現。王複安了沒有諦複和覃戊司那樣的手段，可以窺視殷雲他們的方位。
所以王複安隻能用最簡單直接的方法。
王複安要讓殷家知道，就算躲起來也沒用，自己手裡還有殷家的血脈。
楊牧嘉家裡有飛艦，那還是他那個001控的兒子收集的周邊。是001曾經使用過的星艦。楊嵐還給星艦做了修複和補塗裝的操作，功能還原的挺不錯，反正此時王複安開得還挺順手。
她將星艦停在了新聞大樓門口，隨後摁下充能按鈕，打開了粒子炮。
這是飛艦要攻擊的訊號。
新聞大樓門口的人工智能察覺到危險，立刻發出了刺耳的警報。
“你，你要殺人嗎？”那個被強行抓來的畫師還有些懵，“這樣不太好吧。”那麼多人都還在工作，王複安這一炮下去，得死多少？
“我隻是給他們一個逃跑的機會。”王複安說。
她沒打算開炮，隻不過王複安很確定，待會兒鬨起來之後，新聞大樓不一定保得住。她隻是提前給了個威脅在這兒，讓裡頭的同僚們提早離開這是非之地。
王複安坐在星艦裡麵等。
她雙腳放在操控麵板上，蹺了個一郎腿。臉上的偽裝早已消失不見。她從兜裡摸出了一支香煙。
畫師顫顫巍巍地抬手：“你那個是……”
“哦，從博物館順的。”王複安倒是誠實，“這東西用來當展示品簡直暴殄天物。”
“你不能這樣。”畫師說來說去也就是這麼一句話。
“我想怎樣就怎樣。”王複安透過監控，看著大樓裡的前同事們慌張離開，她點燃香煙，叼在嘴中。
她心中默數，而在數到三百一十六的時候，殷雲和殷家家主出現了。
新聞大樓的人早已經跑光了，而殷家家主迎著粒子炮，抬眸像是透過厚重合成金屬外殼看到了駕駛艙裡的王複安。
“常路。”殷家主沉聲詢問，“遊戲好玩嗎？玩夠了嗎？”
王複安打開交流擴音：“老東西，這可不是一場遊戲。你知道我想做什麼，既然你過來了，那就說明你已經開始害怕了。”
而這時候，她收到了楊牧嘉父子的消息。
楊嵐表示他已安排好所有的飛艦，落在了各個平民聚集點。
而楊牧嘉則表示標記好了各處糧倉，隻要與其他大陸的信息一斷，他們就可以開始搶糧倉。
時候到了。
王複安給諦複發消息：【可以將這兒變成一座孤島了。】
呲，呲啦。
“我們和基地的通訊斷了！”過來執行任務的016皺眉。
他們仿生人本身就兼具通訊儀的功能，因此他們對信號更加敏感，同樣的，他們第一時間發現了信號被屏蔽的事。
“總不可能是信號不好。”023打量周遭。
半空中的監控圓球搖晃了兩下，隨後跌落在地。
規章之城的監控圓球隻有小拇指指節那麼大，它們被裝扮成動物或者卡通人物，而此時它們齊刷刷地掉下來，像是天上掉玩偶雨。
與之相對的，是某團忽然膨脹的信息點。
003領著小隊趕過去，而看到信息點時，眾仿生人都愣住了。
是001！！
001真的在這裡！
001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他的眼瞳閃耀著薄荷藍的光芒，無數的數據從他眼瞳流過。
原本001的頭發是偏黑的深褐色，而此時他的發絲卻如火焰一般亮紅耀眼，每一根發絲都在散發酒紅微光，無風自動，飄散於空中。
他像是無感情的數據流，或是某主腦的實體化。
像是“神”，由人類締造的機械之神。
“作戰準備！”003掏出槍，朝身後的仿生人吼了一聲，在吼完後，她率先朝著諦複的方向開了一槍。
003槍法很準，她對準的是諦複的心臟，然而位置對了。射線卻並未命中諦複。
因為有一隻手從諦複的身後伸出來，擋在諦複胸前，替他攔住了攻擊。
無數黑色的鬼氣從諦複身後噴湧而出。
鬼氣籠罩包裹了諦複那冰冷的機械光，極度矛盾，極度衝突，卻又莫名的和諧。
覃戊司從諦複身後探出頭來，他懸浮在半空中，另一隻手按著諦複的肩膀。那雙極黑的眼瞳盯著麵前那些仿生人。
“抱歉，混蛋們。”覃戊司明明在諦複的身後，看著卻是一副保護者的姿態。那隻攔下的射線的手依舊放在諦複胸前，“僅供觀賞，不許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