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複安給諦複遞了一瓶汽水, 隨後拍了拍諦複的肩膀:“你先冷靜一些。”
“我很冷靜。”諦複接過。
“嗯,看起來不像冷靜的樣子。”王複安指了指諦複的臉,諦複淚腺還在分泌眼淚, 諦複身上唯一鎮定的就隻有他的表情, “你這樣看起來更可憐了啊。”
覃戊司伸手給諦複擦了擦。
“高層還沒有派人找過來嗎?”諦複開始轉移話題,“我為什麼能安安穩穩地睡十二個小時?”
“高層派人過來了, 不過我們不需要太急,因為這塊地方是002負責的。”王複安解釋, “戰鬥係仿生人一大半都來了,之前覃戊司借影子把其他仿生人遛了一圈, 他們還以為你在大陸的另一頭。”
諦複點頭,隨後他又不知道聊什麼了。
他不開口,王複安便隻能自己說:“其實我死了, 我自己倒不是很難受。”
諦複看向她。
王複安笑了笑:“死者本人都沒有覺得不爽, 那你就更不該難過了。”
諦複垂眸:“我們第一次見麵鬨得不太愉快。”他作為001第一次見到常路時, 說的那些話實在不好聽。
“那是過去的我,人是會變的。”王複安繼續安慰,“如果我見到過去那個自己,我也會指著她鼻子罵她短視。”
諦複不作聲。
“人和人的相處總是不會十全十美。”王複安很無奈, “哪怕是我們的母親, 我們第一次與她見麵的時候也把她弄疼了不是嗎?”
“我沒母親。”諦複說。
“我知道你聽懂了我的意思。”王複安抬頭仰望天空, “就像你其實知道我不懼赴死。”
諦複將汽水一把灌進喉嚨裡,這東西他第一次嘗也是在王複安那裡。
王複安看著虛假的天空,她又說:“你父親如果知道你會因為告彆而哭泣, 他應當會很高興。”
“為什麼?”諦複不能理解,“哭不是好事。”
“說來你可能不信,隻有心中柔軟有庇護港的人才能哭得出來啊。”王複安笑了, “你身上的人性越來越濃了,有了依戀,才有了哭的資格。”
“諦複,我告訴你我不難受,事實上,此時的我滿懷驕傲。”王複安起身,“我死得不憋屈,你可以從你我這次分彆中去感悟,但是沒必要在心裡放太久。”
“你還得向前走。”王複安朝著諦複伸出手,“再幫我一個忙可以嗎?”
諦複伸手,與王複安相握,任由王複安將他拽起來。
“我還有執念未完成。”王複安拍了拍諦複的肩膀,“希望你會喜歡那個必將成為現實的新世界。”
“你還想做什麼?”諦複皺眉。
王複安鬆開諦複,她竄進一旁的小巷子,伸手拖出一具軀體。
那是在常路現實之後,那些人給她一比一仿製的仿生人。
王複安又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小芯片遞給諦複:“楊牧嘉趁著屏蔽的空當撬開了那些糧倉,把裡頭的糧食都轉移到星艦上了,這是主芯片,你用這個應該可以同時操控那些星艦。”
“諦複,舊大陸‘死’了太久了。”
“需要一道足夠強烈的光,讓他們看到希望。”
……
“規章之城沒了,你知道嗎?”一個用履帶做下半身的男人衝著身旁花枝招展的姑娘笑,露出一口合成金牙,亮得能反光。
穿著清涼的女人翻了個白眼,她伸手指向天空的位置:“那不是還在那兒嗎?”
“誒,你沒看今天早上的新聞?”
“誰他媽看新聞啊,老娘命都差點被整沒了。”女人拍開那男人的鹹豬手,轉身走回她自己的鐵皮屋子。
履帶男人呸了一聲,他嘴裡罵罵咧咧,數落著女人不懂“時局”。
但履帶男也明白,舊大陸沒人懂所謂的“時局”,因為這是個過了今天就沒明天的地方。就連履帶男自己,也不過是早上瞄了一眼新聞,想要借個話題跟人閒扯,最好還能占些便宜。
舊大陸同樣沒什麼好人,這兒的混蛋都爛透了。
恰在此時,所有的麵板和虛擬投影彈射而出,而麵板裡是一張眾人相當熟悉的臉——常路。
使用夢劑過渡了的流浪漢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隨後又合上,繼續醉生夢死。
月星城倒是有人欽佩於常路的勇氣,畢竟規章之城都快沒了,常路卻依舊堅守於崗位。
月星城的人與舊大陸不同,他們關注新聞,知道規章之城出了事,儘管他們不是貴族,但卻比舊大陸的豬玀要更清醒。
常路的神情依舊鎮定,她注視著鏡頭的方向:“各位民眾,我是曙光新聞的記者,常路。”
舊大陸的某處,幫派廝殺還在繼續,在常路的播報聲中,有人被粒子槍開了瓢。
“規章之城即將隕落,這並不是一場意外。”常路繼續說,“是我們摧毀了規章之城。”
舊大陸依舊鬨哄哄。
而月星城的人們卻傻了。
誰摧毀了規章之城?
常路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而在更高層的基地中,有人試圖強行阻隔規章之城的信號,但是他們沒能成功。
“他媽的!是001的信息網!又是001!”
“規章之城的貴族們拐賣舊大陸和月新城的人口,拱己玩樂。”常路調出照片,那一張張失去人形,扭曲怪異的姿態,讓月新城人看了忍不住作嘔。
“這絕對不是個例。他們自認為淩駕於其他同類之上,隻因為所謂貴族的頭銜。”
“這次是我們的反擊,來自舊大陸的反擊。”常路其實很清楚舊大陸人的秉性,他們被壓製太久了。
什麼都沒有的他們,唯一的選擇便是搶奪周邊人的生存資源。
常路按下身邊的通訊,讓諦複開始行動。
“他們奪走了舊大陸生存的權利。”
此時正看著屏幕的舊大陸老頭咦了一聲,他看向身旁躺著的,仿若枯骨的年輕人:“他們真的把規章之城弄掉了?”
枯骨沒有回答他。
老頭正覺得沒趣,卻忽然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
那玩意兒很小。
老頭抬頭,發現是一輛飛艦從頭頂行駛而過。
而砸他的玩意兒就是由星艦噴灑下來的。
白色的,不規則長條形,還沒指甲蓋長,特彆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