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劉欽越來越多的“黑料”放出, 舊大陸民嘲諷,月星城平民吃瓜,唯有新大陸的貴族們一個個氣得都快得高血壓了。
新舊大陸的扯皮還在繼續, 而平民本身在人口上數量占優,而且他們不怎麼顧及對外的臉麵, 這場口水戰裡, 舊大陸基本算是壓著新大陸打。
而被輿論推上風口浪尖的劉欽心情卻很不錯, 因為他終於製造出了第一批能被稱之為美味的食物,而且那位小複製體對他的態度也好了很多。
起碼不會再故意折騰他了。
這期間劉欽又被扔去了邊界幾次,不過舊大陸人似乎都不怎麼喜歡跟劉欽相處,第一次帶劉欽去邊界的是黃毛, 第二次是棕毛,第三次是接觸過貴族的吳女士,第四次直接是仿生人。
然而就連仿生人都表示自己不要再和劉欽這傻缺相處一整夜, 實在太折磨了。
之後隻能由諦複親自領著劉欽去,然後他就發現, 黃毛給劉欽的評價特彆準確——這新大陸的少爺讀書讀傻了。
他似乎特彆熱衷於追求生命的真諦, 當然了, 人活於世, 出於本能的好奇心, 誰都會糾結自己從哪兒來, 該到哪兒去, 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諦複也會思考這些。
但諦複不像劉欽這樣。
當劉欽指著天上的星星對諦複說出那句:“虛假的星空足夠美麗, 而真實的星空我們已經無法再看見, 就像這個世界。”時,諦複想要把他的嘴封起來。
因為這已經是劉欽第二十三次向諦複求證了,他試圖尋找答案。但每次諦複的回應都會讓劉欽陷入新的糾結。
如果說“新生更好”, 那麼劉欽就會糾結於新生帶來的龐大新生。
如果說“維持原樣”,那劉欽就會表示“可這個世界已經開始腐爛了”。
諦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所以他隻能選擇傾聽。
但劉欽又總會開口試圖跟他聊天。
最後諦複忍無可忍:“你現在話就這麼多,以後老該怎麼辦?”他對這位劉少校的性格有個大概的評估,但他還是猜得太保守了。
“我很煩人嗎?”劉欽撓頭,他難得有了些自知之明。
諦複點頭:“你就像個爛俗的哲學家,糾結於大家都明白卻也都不在乎的大道理。”
“生死是大事。”劉欽鄭重表示。
“你又來了。”諦複想要和覃戊司換個崗,但是覃戊司不肯。覃戊司表示自己更應付不來劉欽這種事兒逼,覃戊司沒這個耐心,他可能會直接上手讓劉欽物理閉嘴。
劉欽最近在舊大陸看到了太多,也能萌生出了太多感觸:“你作為001應該見慣了死亡,所以你麻木了。”
“我不麻木。”諦複打斷他。
劉欽一愣,他以為諦複這是當局者迷。
然而諦複鄭重地看著他的雙眼,對他說:“活著才是大事,死亡,不是。”
既然這小混蛋硬要搞清楚個所以然,那諦複不介意和他掰扯掰扯:“你犧牲那個複製體想要弄死我,你也不是好人。”
劉欽點頭:“我確實不是好人。”
“那我問你,一個人的死和一群人的死,哪個分量更重。”諦複坐直了身體。
“一群人。”劉欽不假思索。
“對我來說,它們沒有區彆,因為死亡本身沒有任何意義。”諦複皺眉,“隻是一瞬間,這個人不在了。所以死亡不重要,活著說死亡對於死者而言不重要。”
“說難聽點,你覺得一群人的死亡分量更重,是因為死亡名單裡麵沒有你。因為一旦你成為了其中一員,你就沒法再去思考任何事了。”
諦複直接掏出槍,將傷口對準劉欽的心臟:“如果我現在就殺了你,那麼你覺得你腦子裡那些所謂的思想還有任何意義嗎?”
劉欽沒有回答。
諦複替他說:“沒有,因為死亡本身就是‘無意義’的。”不鄭重,不悲傷,輕飄飄的就像指針跨越一秒鐘,隨後塵歸塵土歸土,關於這個生命體的一切都會消失。
“所以活著才更重要,而大家都想活。在‘死亡’這個無意義的時刻降臨之前,活得更有尊嚴。”諦複說,“舊大陸的人不畏懼死亡,不是他們被誰的三言兩語忽悠成了‘死亡鬥士’,恰恰相反,他們是為了更好地活。”
徹底對世界失望的人是不可能被煽動的,他們早就自殺跟世界說再見了。
“此時的舊大陸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畏懼死亡,因為他們看到了能活下去的希望。”諦複聲音不大,落在劉欽耳朵裡卻格外有分量,“現在的他們,就是在認真地活。”
舊大陸人畏懼死亡,卻也不害怕死亡。畏懼死亡是因為他們想活著去到未來,有尊嚴地站著,不需要再被稱為豬玀。
而不害怕死亡也正是因為他們所追尋的尊嚴,他們絕不容許這東西被奪走。為了能繼續站著,他們能奉獻一切,哪怕是生命。
很矛盾,卻意外地能夠自洽。
畢竟死的價值是生賦予的。
“你最好不要站在上帝的角度,自詡理中客。”諦複用槍身敲了下劉欽的腦袋,“你本身也會為了保守新大陸的秘密而誓死不屈。”
“你和他們沒有區彆,你並不特殊,劉少校。”
諦複收回槍,抬頭望向天空。
他看了許久,最後說:“虛假的星空漂亮麼?可這種燈光秀又怎麼能跟那浩瀚宇宙中炙熱燃燒的恒星相提並論呢?”
這次輪到劉欽不回答了。
諦複卻不想這麼放過他:“劉少校,你有朋友嗎?”
“有一位摯友。”劉欽回應。
“經常聊天?”
“三四天聯係一回。”劉欽覺得友誼這種東西不算刻意去維持,合脾氣自然就能玩到一起去。
“挺好,以後也保持這個頻率。”諦複點頭,“你話說多了容易沒朋友。”
劉欽:……
他開始鬱悶了。
他看向諦複,而諦複已經閉眼關機了。
而這時候一路裝死的覃戊司卻從影子裡爬了出來,摟住諦複。
劉欽微微睜大雙眼:“初始鬼,你怎麼……”你怎麼能摟得這麼順手的?
覃戊司伸手抵在自己唇上,示意劉欽閉嘴,不要吵到諦複。
劉欽但也算聽話,他沉默了一整夜,等到重新回總基地的時候才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勁。
仿生人關機壓根不可能被人吵醒,覃戊司隻是純粹地想讓他閉嘴。
“他屁話真的太多了。”黃毛一手拿著酒一手拿著饅頭,邊喝邊啃,“也不知道他那個元帥爹是怎麼忍住不揍他的。”
一旁的棕毛聞言,深以為然,抬起手中酒瓶,跟黃毛碰了個杯。他倆本是互相不對付的性格,但在討厭劉欽這一點上,他們意外地能夠達成共識。
他們說完之後,便發現了不遠處站著的劉欽。
劉欽目光複雜,在掠過他們之後便回了那幼崽的病房。
他對自己到底有多不受歡迎是有個囫圇概念的,此時碰見這一幕也不覺得意外,不過難免有些鬱悶。
劉欽回到了病房,病房裡的陳遊見到他便張開雙臂,臉上笑嗬嗬的。
這起碼給了劉欽一些慰藉,他也不是那麼討人厭。
“二媽。”陳遊相當自然地摟住了他的脖子,撒嬌似的蹭了蹭,“我跟仿生人姐姐吵架了。”
“嗯?”劉欽很意外。
仿生人照顧小孩應該不在話下,而劉欽本身腦子不太好,在過得舒坦時,他基本能忘記所有煩心事,他倆怎麼吵起來的?
“仿生人姐姐說你壞話。”陳遊皺眉。
劉欽明白了,這位仿生人應該是之前和他一起出去的那位。劉欽輕笑了一聲:“讓她說吧,我不在意。”他不覺得思考是一件壞事。
陳遊表情彆扭:“那她說的是真的麼?”
“這要看你選擇相信什麼。”劉欽沒有給這孩子一個標準答案,因為很多時候答案都需要自己去尋找,而不是偏聽偏信。
劉欽決定引導陳遊去思考,哪怕陳遊腦子不太好:“她說了什麼?”
“她說你胸大無腦。”陳遊說,“小姑娘不喜歡你,老爺們也不喜歡你,以後肯定找不著對象。”
劉欽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說她第一次見到仿生人都嫌棄的人類。”陳遊說話也順溜了,看不出半點智障的痕跡,“二媽你以後肯定會砸在劉家,沒人嫁沒人娶,最後變成一個話很多被嫌棄的老頭。”
劉欽略作沉默,隨後看向懷裡雙目放光的陳遊:“你故意膈應我?”不然怎麼能記得那麼清楚?
對此陳遊的回應是目露不解,又變回了那個小傻缺。
劉欽無奈,他現在肯定了,這孩子還是討厭他的。
也是,他做的那些事太缺德,實在很難招人喜歡。
病房外,諦複和覃戊司加入了聊天隊伍,諦複沒有喝酒,他手裡捧的保溫杯是覃戊司給他準備的奶茶。
覃戊司看著椅背,雙手交疊,得益於他那唬人的氣場讓他看起來像是個誤入村頭老太太聊天群的霸道總裁。
但諦複知道,覃戊司隻是在聽八卦。
“最近有留言說我們奴役劉欽,把紅豆和綠豆混合在一起,混合了一大缸,然後再讓劉欽一個個地挑出來。”黃毛說,“也不知道這信息哪裡來的,我們有這麼無聊嗎?”
諦複覺得這故事有些耳熟。
隨後棕毛點點腦袋:“還說劉欽天天灰頭土臉,一群舊大陸小孩叫他灰少校。”
諦複:???
他看向覃戊司,這次他可以確定這留言的源頭來自覃戊司了,因為這故事之前覃戊司給他講過。
儘管諦複無法get到這遠古童話的吸引力在哪兒,但覃戊司給他講過的睡前故事他基本都記得。
“覃先生你最近已經搞懂通訊是怎麼玩的了,對吧?”諦複問他。
覃戊司點頭。
諦複不再多言,他更加確定了謠言背後的推手就是覃戊司。
無論如何,劉欽這位少校算是在全世界範圍內出大名了,真假消息混雜,就連新大陸那邊都不確定如今劉欽到底如何。
就在眾人還要繼續聊八卦的時候,劉欽過來了。
黃毛和棕毛第一時間發現了劉欽,他們幾乎同時閉嘴,毫不留戀地起身跑開。
“他們還是這麼討厭我。”劉欽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