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物門口處,一塊刻著“盤星教”三個大字的巨石屹立在側。
這裡是盤星教鮮少為外界所知的總部,隻有資深的信徒或是通過重重關係認證其信仰才有資格踏入此處。
今日是休息日,沒有信徒前來覲見,偌大的建築物中,隻有教祖夏油和他的家人們。
此刻,他們正坐在會議室中,臉上是如出一轍的憂心忡忡。
“……不好辦啊,我的黑繩也隻能暫時壓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說話的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外籍詛咒師,他是夏油希望口中的“米格爾叔叔”。
“三個月了,希望一定很不舒服。”赤-裸上身,大喇喇地暴露著滿身遒勁肌肉,胸肌上還畫著兩顆愛心的金發騷包男正單手捂著臉,語氣格外難過。這位便是夏油希望口中的“拉魯叔叔”。
“好想見希望。”約莫十歲左右的黑發女孩靠在黃頭發的姐姐懷裡,小聲地說道,“好擔心希望。”
黃頭發女孩眉頭緊鎖,喃喃道:“我也是。”
是長大了至少五歲的菜菜子和美美子,長開了許多,倒是有些看不出當初那兩個瘦巴巴小女孩的影子。
“需要什麼咒具?我去找!”臉上一塊碩大傷疤的少年眉頭緊皺,語氣格外認真地說道。
“要不然,試一下……”一頭粉色長卷發,氣質很是乾練的年輕女人輕聲開口,她是夏油希望口中的“真奈美姐姐”。
菅田真奈美猶豫著,終究還是吐出那個字眼來:“五條家?”
雖然他們糊弄夏油希望一套一套的,什麼自花結實、有絲分裂的話都敢跟那孩子胡說,但這個他們看著長大的男孩另一條血緣來自於誰,看看那張臉,還是相當好推測出來的。
他們從來不提那個人,不過是顧忌他們盤星教大家長夏油教祖的心情。
高專同學,殺人叛逃
,摯友斷交,獨自撫養孩子,這些關鍵詞放在一起,很難不讓他們腦補出一場狗血大戲。
他們是夏油教祖認可的家人,無論是情感還是理智都讓他們站在夏油教祖那一邊,自然不願主動提那些可能會紮心的事情來,但小希望的情況實在糟糕,這讓他們不得不提起這孩子血緣的另一個提供者。
如今咒術界公認最強的咒術師,五條家的六眼神子,五條悟。
五歲之前,夏油希望瞧著是一個就是有點體弱的健康孩子,雖然那張漂亮臉蛋讓見過六眼的詛咒師頗有些心理陰影,但乖巧嘴甜的小寶貝能夠彌補他們的心理傷害。
三四歲大的孩子,其實是可以送去幼稚園的,但那段時期是夏油教祖厭惡非術師到掩藏一點都困難的時候,自然不願將兒子送去充斥著大猴子小猴子的幼稚園。
而五歲之後……特級過咒怨靈山村貞子的詛咒在盤星教總部爆發那件事是開端,是導--火--索。
爆發的詛咒突然消散,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的夏油希望高燒不退,昏迷多日,好不容易才用特殊的藥物治好。
盤星教高層上下這才鬆了口氣,旋即問起夏油希望當時發生了什麼。
結果,夏油希望一招小手,竟然將特級過咒怨靈山村貞子召喚了出來,還是個幼年女童形態,讓詛咒師都有些頭皮發麻的是,夏油希望當時竟然興高采烈地表示這是他剛認識的玩伴,大家跟他一起叫她小貞子就好。
……不愧是夏油大人/小傑跟那個男人的孩子!
雖然過程驚險了些,但結果是好的。不僅確定了夏油希望的術式是「咒靈操術」,跟夏油教祖一樣,還收服了一隻強大的特級咒靈——雖然不知道怎麼收服的——但按照咒術界的評級標準,這孩子一下子就成特級了呢!
不過很快,他們就意識到夏油希望是怎樣收服山村貞子的了。
因為夏油希望在跟小貞子一起玩捉迷藏的時候,不經意間真正地“睜”開了他那雙眼睛,然後輕而易舉地毀了小半個盤星教建築。
夏油希望又一次病倒,而這一次,他們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孩子,不愧是夏油傑和五條悟的孩子,他不僅繼承了夏油傑的「咒靈操術」,還從五條悟那裡繼承到了特殊的瞳術。雖然不是六眼,還不用像六眼那樣全天開啟,但這雙眼睛隻是稍微地睜開兩回,就差點將這小小的孩子送進墓地裡。
這雙眼睛……被夏油希望以著天真的語氣隨意說出其名稱的“直死之魔眼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它所帶來的負擔實在是太大了。
考慮到直死之魔眼帶來的負擔,夏油教祖囑咐過那孩子不要開啟眼睛的那個狀態。
夏油希望很聽話,即使不小心進入那個特殊的視野,他也會努力退出來,全程不亂摸亂碰,以免再一次拆了盤星教。
但問題在於,直死之魔眼,存在即負擔,不睜開的消耗比睜開小一點,但同樣不是夏油希望的身體能夠承受的。
他們不得不想辦法將夏油希望的直死之
魔眼封印起來,但效果……不太好。
夏油希望的身體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虛弱下來,以至於現在,他們不得不將他整個人都封印起來。
詛咒師米格爾出身的部落術師能夠編織出一種特殊的黑繩咒具,其擁有可以擾亂術式和咒力,但製作時間相當長。米格爾那一條十米長的黑繩就花費了他們部落術師幾十年的時間,如今正纏在夏油希望的身上。
密密匝匝地纏著,隻在鼻孔的位置留下可供呼吸的一點縫隙。
但這隻是權宜之計,那條黑繩咒具再特殊,也隻能暫緩那雙眼睛對夏油希望身體的侵蝕。而且,他們也不想一直封印著夏油希望,那麼可愛乖巧的孩子,理應生活在陽光下,自由自在地笑著。
病急亂投醫的這三個月裡,盤星教高層手段百出,想儘了辦法,始終無法解決夏油希望的問題。猶豫再三,菅田真奈美硬著頭皮提了五條家。
六眼的能力強歸強,但他們又不是被五條悟強大實力蒙蔽了雙眼,看不出六眼對咒術師帶來負擔的蠢貨,在五條悟幼小孱弱的時期,五條家必然有著幫助他適應六眼的手段。
不管是六眼還是直死之魔眼,都是特殊的瞳術,都對身體有負擔,借用一下對方的手段,應該能幫助他們小希望渡過難關的吧?
會議室內,眾人不禁將期盼的目光投向首位的夏油教祖。
這不是跟前相好繼續老死不相往來的時候……要不,想個法子找到人套個話,然後再繼續老死不相往來?
身披五條袈裟的夏油教祖單手托腮,他懶洋洋地看向窗外,仿佛沒有看到家人們擔心與期盼的眼神。片刻後,他收回目光,平靜地說道:“希望的事情,我會繼續想辦法,至於五條家……”他隨意勾了一下唇角,漫不經心地說道,“我的小希望跟五條家又沒有什麼關係,我和五條悟雖然同學一場,但現在立場相對,沒必要有什麼牽扯。”
是的,他們沒必要,也不能有什麼牽扯。
夏油希望是他的孩子,他一個人的孩子。
夏油教祖的態度明確地擺出來,其他人覺得找五條家再好,也不得不打消這個想法。
正在盤星教內一眾詛咒師討論如何抑製直死之魔眼對夏油希望身體的負擔時,會議室緊閉的窗戶上忽然傳出輕扣窗欞的聲響,緊接著,一個清朗的嗓音響起。
“請問,夏油傑在家嗎?”
夏油教祖愣住了。
因為那個聲音對於他而言,熟悉到了骨子裡。哪怕五年未見,那個聲音依舊清晰如初。
竟然是五條悟的聲音!
“誰?!”其他詛咒師都嚇了一跳,誰啊,突然敲窗戶,今天不是沒教徒會過來總部嗎?
“請問,夏油傑在家嗎?夏油傑在家嗎?夏油傑在家嗎?”初始的禮貌耐心很快就被暴躁重複所取代,窗欞上傳來大力的拍打,力道之大,恨不能破窗而入。
詛咒師們一臉懵逼,正待起身追問,看看誰那麼大膽敢跑來盤星教總部找他們的麻煩時
,夏油教祖起身,他抬起手,製止了眾人的憤怒。
夏油教祖看著因為大力拍打而不斷震顫著的窗戶,明顯是想到了什麼,臉色霎時間難看起來,但他顯然沒有任由對方騷擾自己的意思。他冷著臉,召喚出咒靈醜寶,然後從醜寶的嘴裡緩緩抽出那把三節棍狀的特級咒具遊雲。
“在呢。”夏油傑淡淡說道。
“啪!?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一個血手印重重地拍在窗紙上,然後,縷縷鮮血順著掌印緩緩淌下,然後肆無忌憚地滲入房間裡。
“我進來了哦。”
被鮮血浸透的窗戶碎裂開來,龐大的咒力爆發開來。
這股壓迫感,毫無疑問,是特級。
特級咒靈!
在場的詛咒師都驚呆了。
他們的教祖大人為了收集咒靈,時不時就要循著某某怪談線索天南海北地跑,還算用心地經營盤星教也是為了從猴子們身上收集咒靈,都這麼努力了,想要攢個滿意的特級咒靈都很困難。
因為找不到。
有的術師倒黴催地遇上特級咒靈,死得很慘。有的術師目標就是特級咒靈,偏偏很少能碰上。
然而現在,竟然有一隻特級咒靈主動送上門,還特意喊著夏油教祖的名字……特級咒靈也會想不開的嗎?
夏油傑拎著遊雲跳出了窗戶。
身為咒靈操使,手底下有好幾千咒靈,明明可以召喚咒靈大軍群毆,但夏油教祖就是要親自動手。
屬於特級詛咒師與特級咒靈的戰爭,在盤星教外的空地上爆發了。
*
在一眾詛咒師的圍觀下,該特級咒靈慘被特級詛咒師毆打,血水洶湧,身軀破碎,它尖嘯著從夏油教祖的麵前逃跑了。
夏油教祖拎著還往下淌血的遊雲,毫不猶豫地追了過去。
全程,他的唇角都勾著一抹笑容,溫柔得瘮人,但狹長的鳳眸中卻蘊含著風暴。
夏油傑在憤怒。
不僅因為那個咒靈偽裝出五條悟的聲音,更是因為,不知死活上門找茬的特級咒靈是魄魕魔。
*
魄魕魔,從棄嬰的怨念中誕生出來的特級假想咒靈,向來最厭惡痛恨的,就是那些自私虛偽、虐待孩子的家長。
夏油教祖隱約意識到了什麼,而這份認知在那一刻幾乎讓他痛不欲生。
*
夏油教祖和米格爾聯手施加的封印出了紕漏。
夏油希望沒有如他們所願,在封印中一直沉睡下去,而是在某一日,突然醒了過來,隻是這份清醒,無人發現。
他不得不清醒地麵對著封印狀態下無邊的黑暗與孤獨,他在心中不斷地向媽媽、向家人求救,但沒有人能夠聽到。
逐漸濃厚的負麵情緒如附骨之疽,即使他仍舊處於封印狀態,無法使用咒力,他依舊在無意間召喚來了魄魕魔。
讓夏油希望清醒地陷入黑色的絕望中,豈不正是一種虐待!
*
讓夏油希望委屈得快要落淚的黑暗忽然被光明撕裂。
被禁錮多日的咒力汩汩流淌,瞬間充盈全身,漲得他身體各處隱隱作痛。
他下意識睜開了眼睛。
世界在他的眼中開裂。
他本能地抬起手,不經意地抓握,有什麼東西斷裂開來,複又在他掌心中彙聚。
夏油希望眨了眨眼睛,生理性的淚水簌簌從眼角淌落。
他很快看清眼前那道身影,頓時拋下了手中的物什,然後向那道身影伸出手,委屈地喊道:“媽媽……”
“我在,希望。”夏油教祖扔下手中的特級咒具,半跪下身,將他的孩子從鬆垮的黑繩中抱了出來。
他輕聲重複:“媽媽在這裡。”
那顆漆黑的咒靈玉咕嚕嚕地滾到榻榻米下,然後不動了。
***
夏油希望美美地睡了一覺,直到第二天上午十點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他眨巴著藍汪汪的大眼睛,傻乎乎地看著今早沒響但時針已經高高指向數字10的鬨鐘,短暫的迷茫之後,便是心虛。
當然,也不是完全的心虛,這份心虛裡還夾雜著一點興奮。
誒嘿,上學遲到了呢。
即使他立刻收拾一通再趕去學校,也隻剩下下午的課程了呢。
一覺睡掉一上午的課程,嗯,是他賺了!
上學之後越發覺得上學沒意思的夏油希望美滋滋地想道。
“醒了?”臥室門從外打開,這會兒穿著一身素色居家服,半長黑發紮起了個半丸子頭的夏油傑眉眼溫潤柔和,他衝夏油希望招了招手,“快點洗漱,過來吃早午飯。”
夏油希望抱著被子,還在裝模作樣,努力端起憂心忡忡的表情來,訥訥地道:“媽媽,我今早沒聽到鬨鐘響,我上學遲到了。”
夏油傑抬手虛虛指了指這個試圖假裝自己很擔心很害怕的小鬼,哼笑一聲,說道:“行了,我已經聯係了你的班主任,給你還有菜菜子、美美子請了一天的假。”
昨天驚魂一整夜,雖說身為當事人的夏油希望半點也沒有被嚇到,反而開開心心地找回了玩伴二號魄魕魔,還狠狠地刷新了對五條悟的看法,但菜菜子和美美子這兩個以為弄丟了夏油希望的小姑娘是真的嚇夠嗆。
反正學校班主任那邊已經知道夏油希望遭到“綁架”的事情,雖然已經找回來了,但請個一天假在家裡緩一緩神,合情又合理。
“真噠?”夏油希望又驚又喜地看向夏油傑,他連今天下午的課都不用去啦。
“真的。”夏油傑擺了擺手,催促道,“快去,快去。”
“馬上就好!”夏油希望飛快跳下床,趿著拖鞋,直奔盥洗室。
看著男孩踩著凳子,小手熟練地往牙刷上擠牙膏,然後往嘴裡塞,認認真真地刷著牙,夏油傑輕輕地笑了一下,轉過身後,這點笑意卻悄然消散開來。他抬手摸了摸心口處,那些從夢裡帶過來的酸澀仍纏繞在心臟上。
昨晚,他做了一個夢,但夢醒之後,夏油傑卻覺得那個夢更像是一段不知以什麼媒介流入他夢境裡的記憶。
以著第三視角,夏油傑旁觀了那場夢境,然後真實地感受到了痛苦與愧疚。
明明五條家最可能收藏著針對特殊瞳術的封印術,明明隻要暴露希望的存在,就算他另一個父親是惡名昭彰的詛咒師,五條家依舊會選擇保護他的希望,哪怕這隻是出於家族利益的考慮。
為什麼不呢?
因為那個他不想讓悟知道希望的存在,也不希望其他人知曉他們曾經親密的關係。
夏油傑和五條悟應該是什麼關係?
那位未來的夏油教祖已經替他們做出了選擇。
分道揚鑣的老同學,立場相對的敵人,除此之外,不會也不能有任何關聯。哪怕是為了他們的孩子,也不能打破那個禁忌。
夏油傑理解未來自己的選擇,因為真走到那一步,那也會是夏油傑的選擇。
果然,比起悟,他才是那個更冷酷決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