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台市是一座大城市,人口眾多,負麵情緒也多,這咒靈自然也很泛濫。隻是能夠祓除咒靈的咒術師太少,這就導致了「窗」已經記錄了某地有等級為何的咒靈多日,但仍以監控為主,短時間並無咒術師前來處理。
之前夏油傑任勞任怨的時候,交到他手上的可不隻是特級和一級的任務,一些二級、三級的任務也會發到夏油傑那裡,讓他“順便”清理乾淨。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夏油傑先是在一個二級任務中鬨出人命,又爆出了跟五條悟隱婚多年,兒子都那麼大了,咒術總監部的大人物們稍微回想一下夏油傑之前的任勞任怨,隻覺得這一定是夏油傑和五條家的陰謀,比如,讓高層逐步信任任勞任怨的夏油傑,依賴到離不開他,再突然撕破臉,以此牟利什麼的。
雖然這個猜測離譜極了,但高層的大人物就是堅信這個猜測。再加上最近夏油傑要被五條悟看管,同進同出,誰敢將那種清掃任務擺在五條悟麵前啊。
那個無法無天的六眼是真的敢掀桌子。
夏油傑不爆肝了,那些任務該分給哪個等級的咒術師就分給哪個等級,這辦事效率自然就下去了。
好在今年最忙碌的夏天已經過去了。
今天,是仙台市內全體輔助監督懷疑人生的大日子。
因為,沒了。
那一個個被他們記錄在案,等待著咒術總監部派遣咒術師來將它們祓除掉的咒靈們,都失蹤了!
……不對,也不算“都失蹤”,三級的咒靈還在,消失的是二級咒靈和一級咒靈。
輔助監督們可沒有覺得這是什麼好事,咒靈一般是不會離開自己出生地的,但咒靈等級越高,它們的行動力越強,保不齊就是突然變強,然後離開了原本的地方,這就糟糕了。
當然,還有其他的可能,比如仙台市突然出現了一個見義勇為的咒術師,他/她做好事不求回報,將仙台市各處的棘手咒靈處理了一個遍。
他們當然希望是後者,但前者的可能性明顯更大。
「窗」駐仙台市分部的輔助監督們慌得一批,他們拿著之前的記錄,開始挨個檢查其他鬨鬼地點。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今天對於夏油希望而言,算是一場小豐收。
有花禦帶著他打獵,他們愣是將整個仙台市範圍內所有存在一級和二級咒靈的地方走了一個遍,夏油希望原本貧瘠的咒靈收藏一下子就多出了新增了三十來隻,收藏品有了,係統積分得了,其中竟然還有他之前心心念念的飛行咒靈,夏油希望那個高興哦,嘴巴差點笑歪了。
倒是今天狩獵主力的花禦憂心忡忡的,主要是因為她明明投喂了夏油希望三十來隻咒力量還可以的咒靈,他體內的咒力量卻沒有多少提升,這傷不知何時才能夠養好。
擔心。
好麼,人與咒靈的悲歡也並不相通。
夏油希望搓著手指,他現在其實超想將新入手的那隻飛行咒靈大海鷗叫出來,騎著
飛兩圈,但他沒有忘記花禦將那些半死不活的咒靈押到他麵前的用意,他現在可是花禦眼中能夠通過吃咒靈還恢複身體的特級咒靈,突然放出來一隻之前吃掉的咒靈算什麼,一看就沒有消化掉,肯定有問題。
夏油希望咂咂嘴,不急,反正已經到他手上了,大海鷗逃不掉的。
而一旁的花禦已經從擔心夏油希望身體發展到了分析夏油希望咒力消化不良的原因了。
難道是因為負麵情緒不對口所以咒力吸收並不完美嗎?
花禦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下意識想道:再抓點一級咒靈喂希望,如果還沒有傷愈的跡象,她就執行最後計劃。
希望既然是從人類幼崽的負麵情緒中誕生出來的咒靈,那就由她抓來一群人類幼崽,狠狠地恐嚇他們、折磨他們,讓他們爆發出對口的負麵情緒吧。
對人類包括他們幼崽毫無憐憫心的特級咒靈認真地想道。
就在這時,一旁的夏油希望手一抬,指向下方,有些詫異地說道:“花禦姐姐,那不是之前往外掉可麗餅的兩隻小猴子嗎!”
花禦循著夏油希望手指的方向,掃了一眼,隨即回答道:【——】(是他們沒錯。)
夏油希望跟著花禦去打獵,將整個仙台市繞了一圈,一下午的時間都在【抵達目的地-花禦打獵-夏油希望吞咒靈玉-出發去下一目的地】之間循環,效率再高,中間浪費在途中的時間也不少,等花禦鑒定這座城市已經沒有了值得夏油希望一吃的咒靈時,他們正巧繞回到了之前“撿到”可麗餅的街道上。
夏油希望坐在之前吃可麗餅的樓頂上,之前咒靈小豐收的喜悅被肚子又餓了、嘴巴也饞了的苦惱所取代。
小孩子大概都是這樣,他們對什麼食物正上頭的時候,不會想著下次遇到再說,隻想著他現在還想要。
心中思念著可麗餅,夏油希望往樓下瞥去的時候,就看到了之前忽然抽風掉落可麗餅然後便宜了他和花禦的那兩個小猴子。
黃帽衫憂太小朋友和藍連衣裙裡香小朋友這會兒正排成一隊,拖著沉重的步伐,慢吞吞地跟在一個頭發花白,身體也佝僂著的老頭子身後。
夏油希望的視力好得很,即使隔了老遠,也能看到這他們兩個的不對勁。
裡香是麵無表情,身體僵硬,好似無知無覺。而憂太,那個買可麗餅時就顯現出神經質一麵的男孩則是表情扭曲,手腳發顫,身體動作雖然是如出一轍的僵硬,但能明顯看出其掙紮來。
忽然,憂太的手指一顫,原本機械的動作頓時就出現了混亂,他猛地抬起手,一把抓住裡香的手臂,他大口喘著粗氣,正想要說什麼的時候,那個背對著他們的白發老頭忽然轉過身,他“嘿”了一聲,手一抬,一個紅色的鈴鐺出現在他掌心中。
不同於裡香的無知無覺,憂太的眼神中浮現出了恐懼的情緒來。
***
乙骨憂太,六歲,與祈本裡香同為立木町通小學校一年級的學生,因為開學前的一些小意外——乙骨
憂太是肺炎住院,祈本裡香在同一所醫院中檢查身體——他們一起錯過了開學季,然後一同在立木町通小學校複學。
祈本裡香認為這是緣分,乙骨憂太也覺得他們很合得來,於是迅速成了好朋友……也不算是好朋友,因為裡香一直聲稱她要做他的女朋友。這種說法讓乙骨憂太很不好意思,但他心中並不排斥這個可能。
這個周末,他和裡香一起出來玩。
中午的時候,他和裡香原本打算吃可麗餅的。
可麗餅馬上就要做好的時候,乙骨憂太無比驚恐地發現,一個身材高大的怪物馱著一個雖然漂亮但跟怪物搭配起來隻剩下詭異的男孩子竟然走到了移動餐車旁,就站在他和裡香旁邊。
怪物沒有眼睛,隻有兩根樹枝,不知道它看沒看,但那個漂亮又詭異的男孩子,他一直在盯著老板手中正在往上麵抹奶油的可麗餅,時不時還掃了他和裡香的腦袋一眼。
乙骨憂太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隻覺得頭蓋骨一陣發涼。他竭力想要表現得鎮定,但那個高大怪物給他的感覺太可怕了。
當一個人真正恐懼到了極致的時候,他的身體會陷入僵直中,連逃跑都做不到。
乙骨憂太有一個秘密,那就是:他能夠看到彆人看不到的怪物。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試圖跟父母說起這件事卻換來他們擔憂的眼神後,他不再提起這件事。他謹慎地觀察了那些怪物的行動軌跡,發現它們並不會追逐看不到它們的人後,乙骨憂太學會了忽視。
效果還不錯,就是因為怪物數量實在太多,為免自己暴露,他不得不努力控製自己的表情,這讓他顯得有些內向,一貫獨來獨往,遇到裡香後才開始有了改善。
然而,乙骨憂太從小到大遇到的怪物加起來也沒有那個眼眶長樹枝的高大怪物可怕!
乙骨憂太慌得一批,但他並沒有放棄逃生的希望。他很努力地掙脫了身體的僵直,果斷拋棄那兩份被怪物盯上的可麗餅,拽上裡香就跑掉了。
乙骨憂太擔心,要是他和裡香拿走那兩個可麗餅,那兩個怪物可能會跟上他們。畢竟,老板的可麗餅都是現賣現做,他們後麵沒有客人,老板自然不會做新的可麗餅。
乙骨憂太拉著裡香,一口氣跑出老遠才喘著氣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見怪物沒有追上來,他這才鬆了口氣。
裡香事後問過乙骨憂太,是發現了什麼嗎,為什麼要跑?
乙骨憂太猶豫著沒有回答,主要是擔心裡香把他當成滿嘴謊言的騙子,因為人類總是會相信他們眼睛看到的東西。而且,他也不想嚇到裡香。
擺脫了怪物後,乙骨憂太重新找回心情,跟祈本裡香去吃了拉麵當午餐,又去公園一起玩,然後,他們就遇到了這個白發老頭。
乙骨憂太下意識覺得他不是好人,但他走過來想要跟他們搭話的時候,他拉起裡香就想要離開,但,沒能走成。
他聽到了鈴鐺聲,緊接著,他的意識就被關在了黑暗中,身體則不受控製地跟
著白發老頭走了起來。
他一直在努力掙紮,想要奪回身體的控製權,掙紮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成功了。他本想趁著老頭沒注意,拉上裡香逃跑,這個白發老頭一看胳膊腿就脆,肯定跑不快。
沒想到,他還是被發現了。
“叮鈴。”
一聲鈴響,乙骨憂太眼中好不容易掙出了清明再次混沌起來。
白發老頭又搖了兩下鈴鐺,他臉上帶笑,一副很是高興的模樣,說道:“嘿嘿,老夫的運氣真是好,之前就覺得你這小子有點不一樣,原來,是個咒術師啊。”
“好極了,好極了。”
“不知道是什麼術式啊……不過,這麼丁點大就能衝破老夫的咒術,潛力恐怕不低。”白發老頭有些興奮地搓了搓手掌,他打量著神誌混沌的乙骨憂太,眼中浮現出一絲嫉妒來,隨即便是滿滿的惡意。
潛力再好又有什麼用,這崽子以後可沒有機會好好成長了,反倒會變成一大筆錢讓他好好地揮霍一番。
跟那些動輒明殺暗殺什麼大人物的詛咒師同行不同,白發老頭實力不高,術式一般,所以他從來不搞那些轟轟烈烈的戰鬥,隻接手那些中低層的任務。
詛咒師內部也有鄙視鏈,他這個實力和膽子,自然處於最底層。他雖然幻想過自己大殺四方的畫麵,但也隻是幻想一下而已,人啊,還是要麵對現實的。
不過,在聽說數日前詛咒師集體行動大失敗,那些名氣不小的詛咒師前輩死的死,關的關後,白發老頭立刻慶幸自己實力不高還一向謹慎,沒有頭腦發熱地跟著他們一起去殺五條家的寶貝疙瘩。
出身禦三家,雖然沒有繼承到祖傳術式,但繼承到了另一個父親有特級潛力的術式,五條家那個寶貝疙瘩真是讓人嫉妒到想要毀掉。
白發老頭的咒力量堪堪隻有二級水平,真實戰鬥力可能連一個三級咒術師都打不過,他的術式搭配上鈴鐺,可以對目標施加控製的咒術,但這個術式潛力實在是一般,遇到一個意誌堅定些的成年人都可能失敗。
於是,他理所當然地將目光放在孩子們身上,並在日積月累之下,研究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孩童誘拐流程。
他跟一個犯罪組織的人員有著長期交易,該組織定期長期收購這些有容貌上或是身體上優勢的孩子,他原本盯上的是那個小姑娘,一看就是美人胚子,肯定能賣上好價錢。至於那小子,倒是機敏得很,竟然提前發現了他的打算,他是不想驚動其他人,所以才用咒術將他們兩個一起帶走。
沒想到,走出去沒多遠,他就感覺到施加在這兩個小孩身上的咒力又被破壞的跡象,一回頭,果然看到了那個小子打破了他的咒術,還想拽上那個小姑娘跑路。
好麼,那個隻是清秀一些的小子,竟然是一個咒術師崽子,價錢立刻翻倍。
自覺撿到寶的白發老頭嘿嘿地笑著,他搖晃著鈴鐺,又疊了一層咒術,帶著他們繼續往前走。
“走運,這個崽子,老夫要賣八百、不,一千萬円,
少一個子兒老夫都不賣……嘶,不對,應該先逼問一下術式是什麼,要是個好用的術式,這價還能往上漲!”白發老頭興奮地嘀嘀咕咕,麵上一片紅光。
通過花禦的詛咒花種,聽到白發老頭這充滿興奮的自言自語後,夏油希望慢慢地笑了。
哈!
這是什麼?
這不是人販子嗎!
當初醒來就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小破村子,夏油希望堅定地認為是那個村子裡的人販子將他偷運到了那個鬼地方,數次瀕死,夏油希望痛恨那破村裡猴群的同時,也對人販子這個群體格外深惡痛絕。
人販子麵前,不管拐的是小猴子還是小猩猩,都應該被天誅!
“花禦姐姐。”夏油希望轉頭看向花禦,臉上帶著可可愛愛的笑容,“我們一起做一件大事吧。”
短短一天已經無師自通了慣孩子技巧的花禦毫不猶豫地點頭:【——】(沒問題。)
於是,領著兩個孩子直奔臨時據點而去的白發老頭無比“幸運”地在街頭又遇到了一個漂漂亮亮的男孩子。黑頭發,藍眼睛,應該是混了點外國血統,是那個組織偏好的高等貨。
在這個咒具動輒幾千萬幾億円,實力越強錢包越鼓的咒術界中,白發老頭是一個混成了人販子的貧窮弱小咒術師,跟其他勉強有點理想的詛咒師沒有什麼交情,黑市內部流通的情報,他是買不起也蹭不著。
所以,在他遇到那個漂漂亮亮的男孩子時,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一腳踩進了深坑裡,他興高采烈地拿出鈴鐺,“叮鈴”一聲就將他給收編進了待販賣的隊伍中。
黑發藍眼的男孩腳步輕快地走在憂太小朋友和裡香小朋友的身邊,趁著白發老頭不注意,他還向隱匿在角落裡的高大身影拋了個wink。
花禦:……希望高興就好。
***
將三個小朋友驅趕進臨時據點的地下室內後,始終沒有姓名的白發老頭晃了晃手中的鈴鐺,解開了他們身上的咒術。
——他之前檢查過這個地下室,隔音相當好,隨便這三個小崽子怎麼喊也不會引來其他人。
人質一號乙骨憂太一個激靈,他上一段記憶的最後還停留在他掙脫那種束縛他身體的力量,想要拉住裡香的手逃跑卻被那個白發老頭抓了個正著的時刻,那不懷好意的笑容,陰惻惻的話語還有那一口大黃牙,都給憂太小朋友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陰影。
以至於他這一次再清醒過來的時候,他止不住“啊”了一聲,險些跌坐在地上。
“憂太,憂太你怎麼了?”人質二號祈本裡香的記憶則停留在她和憂太到公園裡玩鬨的時候,一回過神,發現周圍不再是花園漂亮的景色而是長滿了青苔和掛著蛛網的黑漆漆牆壁,她本來也慌得一批,但她一聽到憂太的驚叫聲,她立刻就將注意力放在自家幼馴染的身上,連忙撐住他的身體。
祈本裡香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掃了人質三號夏油希望,長得還不錯,但沒有她家憂太帥氣。
最後是那個拎著鈴鐺,笑得就不像是好人的白發老頭。
是那個在公園裡想要跟他搭話的老頭!
祈本裡香心中警惕,但臉上卻熟練地露出一個乖巧又可愛的笑容來,柔柔弱弱地開口道:“老爺爺,您能告訴我和憂太,這裡是哪裡嗎?這裡好黑好冷啊,裡香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