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靄再次發過去,糾結了很久還是說:陸先生,我不知道夠不夠,請您收下,不夠的話我再補給您。
陸黎書說:這場煙花是慶祝十九歲的許青靄長大,你要還就讓十九歲的許青靄親自來還給我。
???
許青靄頭一次覺得陸黎書居然這麼不講道理,明明清冷穩重,卻要跟他鑽語言漏洞,一點兒也不像他。
許青靄不知道怎麼反駁,隻好催他:你收下。
他收了錢,算清了所有的賬後就可以兩不相欠一刀兩斷。
陸黎書說:你當做我放給全城的人看,不應該隻讓你一個人還。
許青靄被噎住,很想譴責他不講道理。
陸黎書說:吃晚飯了麼?
許青靄剛想告訴他沒吃,但隨即又覺得這樣和他聊天太過於親密,改口說:你不收就算了,我轉給秦纓姐姐。
陸黎書說:早點休息,不要熬夜畫畫,晚安。
許青靄把手機塞在枕頭底下準備睡覺,可思維卻越來越清醒,直到熄燈還是一點困意都沒有,又翻出手機胡亂地刷了一會,鬼使神差輸入陸黎書三個字。
首頁跳出許多詞條和新聞,最上麵的是並購案進度,原來那段時間他很忙是在忙這個。
許青靄點進去,聽見他聲音的那瞬間他心跳聲陡然大了幾分,輕吸了口氣調低聲音看視頻裡的男人遊刃有餘的闡述。
數十億的並購案在他手上像是給草稿定點,冷靜精確舉重若輕。
陸黎書聲音驟停忽然皺了下眉,接著伸手攥拳擱在唇邊輕咳了兩聲,然後才繼續說,許青靄這才發現他臉色不太好,像是病了。
他不想跟陸黎書再有任何接觸,必須及時止損,把生活拉回到正常的軌道去。
許青靄關掉視頻不再看,將手機塞在枕頭下強迫自己睡著。
半夜又做了夢,夢到許廣成又夢到蘇虹,交替出現的拳頭與棍棒讓他無處可逃。
驚醒的時候滿身都是冷汗,恍惚的不知道自己在哪兒,隻覺得渾身發抖。
寢室裡沒有燈光,許青靄很怕黑,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才勉強鬆了口氣。
早上梁長青發了消息來,問他今天有沒有空,想請他吃個飯賠罪。
許青靄也想謝謝他幫自己說話,不管主辦方是不是因為他的緣故才力挺自己,以及他退出和永遠不做評委的犧牲。
這次吃飯地點很巧定在了許青靄上次挑中要和S吃飯的那家,他怔忪片刻才推門進去,梁長青起身為他拉了椅子。
許青靄有些受寵若驚,忙道:“不用的。”
梁長青衝他笑了下,招手讓服務生來點了菜,抬頭輕聲問許青靄的喜好。
“我都行的,您看著點就好了。”許青靄說。
他這段時間胃口不太好,吃什麼都嘗不出味道,端起麵前的溫水喝了兩口忍不住側頭看窗外。
這裡風景很好,能聽見湍湍江水聲,還能看見緩緩前行的船隊。
他想象過和S來吃飯的場景,當時覺得不要太寒磣,現在想想對陸黎書來說隻能算屈尊。
他不想回憶,但好像每件事都在硬生生撕開假象,提醒他S就是陸黎書,他們是兩個人也是同一個。
“你比之前看著瘦了點兒,最近沒有好好吃飯休息?”梁長青忽然問。
許青靄收回視線,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可能是最近作業太多了。”
梁長青:“是不是上次那件事?很抱歉,我沒有想到後果會這麼嚴重,早知道會這樣我一定不會碰你。”
許青靄不想他自責,況且這件事其實多半是在針對他,梁長青隻是個工具。
梁長青勸他道:“現在網絡很複雜,什麼樣的言論都會有,你不要太過於在意那些,我也經常被人罵畫的什麼玩意,你隻要知道自己要什麼就好,彆被那些聲音影響。”
許青靄說:“我沒有在意,而且其實是我害的您沒辦法再做評委。”
梁長青說:“如果我不做評委能給你清白,那很值得。”
許青靄不希望彆人為他犧牲,但現在沒辦法補救,隻好說:“謝謝。”
梁長青笑了下,“先吃飯吧,真覺得不好意思那就多吃點,彆浪費。”
梁長青很會找話題,也講了許多在國外的見聞和一些很有意思的畫。
梁長青就像初夏的風,很溫柔很舒適,讓人不自覺想要放鬆下來。
吃完飯時間還早,梁長青說他現在回學校也無事可做,提議再逛逛。
許青靄偏頭看到一個賣棉花糖的攤子,一個小朋友牽著媽媽的衣角要買,沒等他說話梁長青立刻去買了一串回來。
許青靄忍不住笑說:“我沒有很想吃,就是覺得好玩。”
梁長青說:“彆的小朋友有的你也得有,苦誰不能苦孩子,嘗嘗。”
許青靄接過來張口嘗了一口,很廉價的香精味和入口即化的棉絮感有點糟糕,不過他小時候沒有吃過,這是第一次。
“謝謝。”
梁長青和他並肩走著,講了許多自己在國外求學的事,還講了自己剛到英國時不會做飯,又不愛吃當地的飯菜一個月下來瘦了十幾斤,後來被迫學會了做飯。
許青靄有點好奇他為什麼回國,明明在國外已經很有名氣了。
梁長青回過頭很認真地看著他,說:“為了你信嗎?”
許青靄一愣,棉花糖掉在了地上。
梁長青笑了下,說:“騙你的,不過也算是真的,我其實一開始沒下定決心回國,費於明給我看了你的畫,我當時心想,國內還有個這麼有靈氣的學生?那我一定要回來見見。”
許青靄彎下腰撿起棉花糖,莫名很抗拒接下來的話。
梁長青說:“不過見著你之前我就已經決定要在國內發展了,和你無關,不要有壓力。”
許青靄鬆了口氣。
梁長青轉過身,猝不及防握住許青靄的手,很認真地跟他說:“我見你第一眼就很喜歡你,邀請你一起辦工作室是認真的,想要跟你在一起也是認真的,但當時怕嚇著你就沒說。這次因為我的緣故讓你招惹了風波是我不好,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許青靄下意識抽出手:“對不起,梁老師我……”
梁長青一隻手按在他唇上,製止了他的話,“突然跟你說這些很唐突,但我是認真的,我很喜歡你,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許青靄徹底懵了,梁長青喜歡他?
他從來沒想過梁長青會喜歡他,他隻把這個人當成很厲害的老師,想要超越的對象,從來沒有想過那種關係。
“對不起,謝謝您的好意,但是……”許青靄頓了頓,將我有喜歡的人了替換掉,說:“我現在不想談戀愛。”
梁長青問他:“你有喜歡的人?”
許青靄遲疑片刻,搖頭。
梁長青笑了下:“既然沒有,那能不能給我一個追你的機會,先彆急著否定我,你就當我是一個普通朋友,讓我對你好,萬一有一天你動心了再答應我,好嗎?”
許青靄現在不喜歡這種黏糊糊不清不楚的關係了,當即便想拒絕。
梁長青說:“我不強迫你,但總不能連朋友也不跟我做了吧?”
許青靄說:“不會。”
“那就好,走吧送你回學校,對了下個月有個畫展。”梁長青看著許青靄的表情,笑了下說:“是宋清峰老師的展,我托朋友拿到兩張票。”
許青靄驚詫不已,宋清峰居然來平洲辦畫展了!
他的畫展一票難求,錯過這次,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等到他再來平洲。
梁長青莞爾輕笑:“那我去大學接你?”
“好。”
剛從江城回來那幾天許青靄時常發呆,有時候削鉛筆都能削到手上去,弄得滿地是血,嚇得費於明他們都不敢讓他拿刀。
一周下來才稍微好點兒,能開玩笑,每天準時上課、接稿子,看上去像是真的看開了,隻是依舊不怎麼肯吃飯。
費於明長舒一口氣。
許青靄笑說:“乾嘛,失戀而已又不是要死了。”
他和陸黎書,一個是窮學生一個是上市公司的年輕總裁,雲泥之彆,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許青靄讓自己放寬心不要去想。
他萬萬沒有想到,交集來得那麼快。
因為他拿了獎,學校讚助他們整個班去度假村兩天一夜免費玩。
同學們非常興奮地跟他道謝,順便讓他多拿幾個獎造福一下人民群眾。
許青靄笑了下,“那我儘力。”
這個度假村是去年修建的,從休閒到娛樂再到鍛煉設施一應俱全,是平洲很知名的網紅度假區。
許青靄到了才發現這居然也是陸氏投資建設的,忍不住想,到底怎麼才能躲開陸黎書。
費於明推了他一把:“哎,想什麼呢?”
許青靄搖搖頭跟他一起上了樓,路過二樓的公共區域時瞥見窗邊一對情侶靠在一起拍照,女孩子很不滿地抱怨男朋友不配合。
男生便輕聲哄她。
許青靄想起S,又很快清醒下來。
度假村背山,落地窗外就是翠色山景,有大量的燈光照映,像是落在山間的星。
費於明放好東西提議出去逛逛,許青靄也不想待在房間便點了頭,但他對那些娛樂設施沒什麼興趣就一個人下了樓。
山裡空氣很好,三月底的陽光很舒服,風吹過來的時候帶著點兒涼意。
許青靄繞著繞著就迷路了,他有點路癡,茫然地看著四周根本不知道是從哪兒來,隻好拿出手機讓費於明給他發個位置,結果發現手機沒電了。
他這段時間老是心不在焉丟三落四,又不能在原地等著,隻能隨便挑一條路往回走。
一抬頭看到不遠處有個人。
陸黎書。
他好像站在那裡很久了。
許青靄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心跳陡然加快緊張起來。
一見到他,他就又立刻想起江城那天。
想起和S說過的那些騷話,還有那套親手設計想要穿給他看的衣服,隻覺得羞恥又無地自容。
許青靄秉著呼吸往後退,防備地看著他,甚至還往旁邊看了,但沒有看見有彆人。
陸黎書沒有動,但說了什麼。
許青靄沒有聽清,輕吸了口氣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至少不要在他跟前露怯。
陸黎書又往前走了一步,但沒有靠得很近,主動和他解釋:“我有個生意要談,看到你一個人往這兒走不太放心就跟過來看看,你有點路癡。”
許青靄聽出他語氣裡的無奈還有小心,估計很在意他那天很激動說出的見一次就傷害自己一次的事。
許青靄從來沒有這樣威脅過彆人,但他那時候真的沒有辦法了。
陸黎書和他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連站在那裡都讓人覺得很緊張,帶著無形的沒有辦法忽視的壓迫力。
許青靄完全冷靜不下來,咽了下唾沫潤潤嗓子,隔了一會才說:“哦。”
陸黎書問他:“找不到路了?”
許青靄不太想承認,但事實擺在眼前也隻好點頭。
陸黎書轉過身:“走吧,帶你回去。”
許青靄跟在他後麵一米的距離,看著他的背影依舊挺拔頎長,西裝整潔一絲不苟,金絲邊眼鏡一如既往的冷淡禁欲……
“啊!”
許青靄捂著鼻子仰起頭陡然撞進陸黎書的視線,下意識後退一步卻絆到了台階,整個人向後摔去。
預期的疼痛沒有來臨,陸黎書扣住他的腰拉回去,許青靄聞到了很淺淡的冷香,和海下灣那晚的S一樣。
他愣住,呆呆看著陸黎書。
他眼神裡全是無計可施,無奈道:“路也不好好走,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許青靄推開陸黎書,垂頭說了聲“謝謝”然後很快地往前走,接著被叫住。
“阿霏。”
許青靄腳步沒停反而加快,像是迫不及待在逃離他。
陸黎書的嗓音很輕,帶著點無可奈何說:“你走錯了,回去的路在這邊。”
許青靄這次停下來了,轉回頭看著陸黎書往另一個方向走,默默折返跟上去。
約莫十分鐘後便到了彆墅區,秦纓大約是出來找人,看到他們兩人在一起時還怔了下。
許青靄立刻說:“我要走了。”
許青靄剛抬腳就被人攥住手腕,整個人都像是被電從頭到腳打了一下,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阿霏。”
許青靄聽不得這個稱呼,會讓他覺得陸黎書在親手撕碎S,然後自己占據那個軀殼。
“你能不能彆這麼叫我。”
陸黎書攥著他的手腕骨,捏了捏感覺骨骼比之前清晰了很多,“瘦了很多。”
許青靄看著人來人往,不想跟他在這種地方說話,“你放開,你先放開我。”
陸黎書連續咳了幾聲,嗓音裡帶著些嘶啞,“阿霏,轉過來,讓我看看你。”
許青靄背對著他,被這道聲音一下子拉回和S相處那段時間。
他必須要撒嬌耍賴才能讓S叫他幾聲阿霏,很主動的給他發照片才能換取語音和視頻的機會。
許青靄睡不著的那些日子裡,每天都在想,從第一次見到陸黎書的時候想。
他那天穿著很正式的西裝搭配成套的藍寶石袖扣和領帶夾,金絲邊眼鏡襯出幾分清冷與禁欲,像一朵高嶺之花,是和陸許琛還有他認識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高冷精英感。
他想要給他個好印象,很緊張的跟著陸許琛叫了他一聲“二叔”,但當時他沒有理他,隻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後來的每一次相處裡許青靄都“知道”他討厭自己,他不知道為什麼討厭,隻以為是因為陸許琛,或是那些新聞。
他從來沒想過陸黎書喜歡他。
他到現在也不明白,陸黎書到底喜歡他什麼,喜歡他長得好看?喜歡他會畫畫?
他不知道,根本弄不明白陸黎書這樣的人怎麼會喜歡他。
他抽回手,背對著陸黎書很著急的說:“陸先生,我要回去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陸黎書說:“我隻看一眼,不會碰你,我保證。”
許青靄還是不肯回頭,隻是重複:“我要回去了。”
許青靄捏著手腕快步進門,幾乎要跑起來,到房間時剛準備刷卡門就從裡麵被拉開。
費於明也嚇了一跳,隨即問他:“你上哪兒去了?”
許青靄說:“出去逛了一會。”
“怎麼不接電話啊?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不舒服?”
許青靄下意識伸手摸了下臉,“沒、沒什麼,你要出去?”
費於明說:“哦就是擔心你準備出去找你來著,你沒事兒就行。”
許青靄倒了點水站在窗邊喝,看到陸黎書身側站了幾個人,像是在給他彙報工作,時不時朝某個方向指。
許青靄耳邊浮現他的嗓音,帶著幾分誘哄的“阿霏”,讓他回過頭給他看,好像還是那個S。
可他又真真切切的不是S,許青靄深呼吸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來,捏著杯子將窗簾拉上。
“崽兒,收拾一下準備下樓。”
“去哪兒?”許青靄回頭。
費於明朝他晃晃手機說:“這兒的老板說請咱們試菜,孫老師的意思是大家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