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如母(完)(1 / 2)

寧初夏看向多年未曾見過的李老板, 心中略微有些感慨。

短短八年匆匆而過,寧初夏現在已然是十八的年紀,按照後世的法律, 她這也已經是成年的年紀,更遑論在古代。

越是到了這個年紀, 寧初夏便越慶幸自己當初選擇了拜入靈山觀開始修道。

不是她自戀,原身的長相確實出眾,否則當初營養不良, 天天乾活, 瘦弱的她也不會被富商一下看中,挑中來做獨子的妻子。

來到這個世界不到十年的功夫, 寧初夏對於這古代也有了新的見解。

古代的貧富差異比後世要誇張許多,在村中中, 缺衣少糧, 必須得下地乾活才是主流, 但是這工具又不像後世般好用,沒有科研意識的時候, 大多人都是憑著經驗摸索來的那一套反複琢磨乾活, 這也使得下地種田, 是常人難以想象的疲憊。

而養在貧家的女兒,從小就沒有任性的時候, 必須得早早和父母一起開始乾活,每日筋疲力儘才能換得少許糧食, 這糧食還不是後世改良的品種, 收成很少不說, 口感也差,這一走出去, 和在城裡足不出戶養出來的姑娘差距極大。

以前電視劇裡常常播出的皇帝微服私訪遇到美人的故事,那基本也是發生在鎮上鄉下,哪怕在那賣身葬父的,也已經算是不用乾農活的“富裕”姑娘了。

而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顯出自己的原身,一是賴於兒時爹娘的教養和照顧,二就是那張讓人可以忽略掉所有瑕疵的臉了。

寧初夏對古代時富商、高官的道德品質沒有那麼大的信任度,如果當初沒有拜入靈山觀,那估計這才成年,媒婆上門那都是基本的了。

不過現在有了修道這個擋箭牌,寧初夏倒是不用太過遮遮掩掩,隨著靈山觀在當地的水漲船高,她很是自在。

“仙姑好。”李老板雖說見過寧初夏狼狽時的樣子也不會以此表露出什麼,他恭恭敬敬地正要雙手合十,忽然反應過來,這好像不是道教的禮,便客氣道,“今日我是帶孫子來靈山觀拜拜,保佑他身體康健,之後也想送他來靈山觀學習。”

他在看到寧初夏本人的時候,心中的感慨便變得更多了。

這還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寧初夏身著道袍,頭上帶著道觀,五官明麗,極美,但卻有一股讓人忍不住心生敬仰的氣質。

李老板曾經聽說書的人說過些仙魔鬼怪故事,現在看來,這位寧仙姑,確實就像故事中的仙人走出來一般。

仙人,自然是不能被侵犯,高高在上的。

怪不得此處會有長壽村的傳聞,靈山觀的修行人能得道,這丹藥自然也是仙丹。

寧初夏自然是注意到了李老板手上的動作,她又看了眼李老板帶著的那孩子,心中一聲歎息。

天知道,她可沒有到古代來搞教育的想法。

這靈山小學堂,之所以會舉辦,其實當初她就是想教兩個弟弟向學,好讓兩個弟弟能按照爹娘的遺願走科考之道,最後若是能換得一官半職,也算是圓了寧知中生前的遺憾。

放牛放兩隻也是放,放一群也是,寧初夏當時想到了寧知中生前在村中辦的學堂,原身感恩於河畔村村民對她的照顧,寧初夏自然也願意回報這份善意,於是便和村民商量,可以把人送到山上,跟著無論是識字或是學點彆的什麼。

她那時候本以為村民不會信她,但是那場官司倒是機緣巧合佐證了她儘得父親真傳。

村民聽回來的村長說了,便也信誓旦旦,認定了寧初夏必然是從小耳濡目染,識字懂畫,起碼比普通村民要好一些。

人送來了,寧初夏自然也認真教,她在後世還是教過不少學生的,這一教,一切便開始了。

村中的小孩比她想的要上進一些――其實這也正常,後世的念書,更像是“大家都念,你也要念”,可在村裡,能被送上來的小孩,都已經接受了爹娘的洗腦教育,他們知道他們是占了便宜,若是在其他地方拜師學藝,那可要花大錢。

寧初夏會的東西很多,寧知中不在了,也沒人到地下去問一問他到底教過女兒沒有,再加上多年獨居,早就點亮了一切技能的法傳真人,師徒二人什麼課都開。

已經從靈山小學堂“畢業”的孩子,有開始做行醫的,挑著些草藥,便在周邊幾個村落打轉,掛上師承靈山觀的名牌,凡是家中有個頭疼肚痛的,都不介意花點銅板找他看看。

也有做起了木匠生意的,法傳真人可是能自己建房、自己雕琢裝飾的人物,他教的手藝自然精細,現在離開的最有出息的那個“木匠”甚至還被請到佛廟那去幫忙打桌子,法傳真人知道了這件事後,心情好了一天,嘴裡念叨了好幾遍什麼禿驢。

而在一眾神奇課程裡,外人看來最有吸引力的,便是這科考。

寧初夏得實話實說,她在後世並不學四書五經,上學期間完整看完且學過的隻有《論語》,其他的基本都是隻學過其中的幾篇,而且後世對於這些文章的理解,是經過多次爭議,衝突最後歸納得出的,和現在朝中通行的版本不太一致,如果按那版本學,甚至可能會被當做異端學說。

她唯一有的便是過目不忘的記憶,她能從記憶中翻出寧知中生前曾在家中念叨過的東西,也能在飛速地中記完寧知中所留下的書本筆記,勉強有個秀才級彆的教學學準,再往上就很難說了,不過還好,法傳真人是個不差錢的人,在道界地位也高,他一封信寄出便能讓後輩們寄來現在流傳在市麵上的各式書籍,以供寧初夏。

於是……

“李老板,靈山小學堂開設的時間不長……”寧初夏實話實說,“我從未正經進學,家父也隻是童生,令孫恐怕另拜名師更為妥當。”

近來來的富商越來越多,寧初夏都有些頭疼起來了,這些富商怎麼就非奔著靈山小學堂來呢?他們又不是村裡請不到老師的普通村民。

李老板認真道:“仙姑謙虛了,您可知您的弟子張三、李四都已經考上舉人,且據聞他們展現出的才華眾人皆聞。”

李老板調查過,寧知中當年沒考上秀才可不是才能不夠,而是遭人嫉妒,屢屢被陷害。

如果他不優秀,他的老師又怎麼會把自己的女兒交給他呢?當年寧知中的同門師兄弟,其中現在有不少都是有些名聲地位的人物。

而且李老板還真是找不到更好的老師了,以他的眼光看,張三、李四考上進士不過是時間的問題,到時候他們一朝上榜,靈山學堂恐怕會門庭若市,他是一定要趁現在先把自己的孫子塞進來。

寧初夏看出李老板的迫切,便也答應:“不過進了靈山觀,便要按靈山觀的規矩,觀中規矩嚴謹。”

既然他非要塞孩子來,那就來吧。

李老板來之前自然是打聽過了,他聽寧初夏鬆口,便立刻答應。

遠遠地忽然有鈴聲響起,李老板順著聲音看去,有婦人正在偏殿門口搖鈴,隨著鈴聲,孩童、少年的喧嘩聲便也隨之響起,他們沒到正殿這邊來,偏殿那邊還開了門,能夠直接往外出去。

其中摻雜著不少女聲,李老板對此也是了解過的,靈山小學堂收徒不禁男女,不少村民也會送女兒到這上麵識字,學些諸如接生、看病的本事。

雖說對此李老板不甚苟同,但既然決定要來,他也不會提什麼意見。

“妙初。”正好帶著孩子們上完課的法傳真人出來,六年過去,他依然很精神,甚至比當年的狀態看上去還要好些。

“師傅。”寧初夏看向法傳真人。

法傳真人隻稍微和李老板示意,和弟子說起話來開門見山,直接說到了主題:“我還是覺得不妥,這衡中二字取於何意?”

富商們的出現,帶來了一大筆錢,靈山觀這是擴建又擴建,通過和寧初夏的商量,這靈山學堂應該會被分出,單獨做個學院,如果還有剩餘的錢,還可以順便準備個可供弟子學習的廂房。

圖紙是寧初夏畫的,法傳真人當時看到便覺得奇怪,這設計著實有些天馬行空,和現在傳統的房屋不太一樣。

法傳真人按照慣例沒有提出意見,隻是在迎客廳的牌匾那有了疑惑,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初夏想在那掛個“衡中”,是有什麼典故嗎?

寧初夏聽到這話輕咳一聲,師傅這就是不懂她了。

衡中這二字含義當然好,代表了學生考試優秀,教育水平出名……嗯,再加上個管理嚴格,齊活。

沒錯,寧初夏對於想走科考之道的學生,也給不了太多幫助,除卻她能教導一些記憶方法之外,她所教給學生的就是嚴格的自律學習。

嚴格製定的時間計劃,充足的學習、適當的運動、應試的教育……當然,寧初夏也願意教他們靈活應對學習,可考八股的年代,你靈活著靈活著就沒了。

彆的東西不會,這模擬考還不會嗎?法傳真人的師侄是京都皇家道觀的觀主,幫忙要來了以前的考卷題目。

寧初夏按圖索驥,跟著出了不少題,當然,這題目大多是沒有標準答案的,隻能寫個無情的“略”,一般是通過學生們的破題,文章,來分彆探討。

隻可惜師傅不懂她的梗,否則起個毛坦廠也不錯,不過可能這就涉及到侵犯後世學校的權益了。

“師傅,我又想了想,不如就在牌匾上寫上校訓。”寧初夏迅速地放下了衡中的計劃。

她仔細想了想,她一點也不魔鬼。

不過是《五年科考,十年模擬》,兩月一次學習考核……這還沒有晚自習呢,比起後世好多了。

“也可。”法傳真人點了點頭,“不過校訓要寫什麼?”

寧初夏沉思片刻,想了想道:“學無止境?”

她其實是想用苦海無邊的,咳咳,但這估計要被師傅說的。

“好。”法傳真人答應了下來,便轉身回去,準備動工。

他往裡麵走時路過了幾個同樣從側殿出來的道士,他們畢恭畢敬地對著法傳真人說道:“師叔祖慢走。”幾人的聲音一起響起,站在門邊也能聽清。

寧初夏在拜師之前,並不知道法傳真人的輩分這麼高,現在靈山觀裡的道士越來越多,都是她的“後輩”,被送來學習或是幫忙的,現在有不少也幫著教導起了學生。

這靈山觀,越來越壯大了,寧初夏和師傅呆久了,也伸出手摸了摸下巴,看來她也要把收徒弟提上日程了。

寧初夏告彆了李老板,便帶著李浩往內殿去。

李老板主動要求,讓李浩跟著眾人先聽一天課,他正好也能到山下去處理一下房子的事情。

跟在仙姑後麵,李浩很是覺得新奇,他在來之前,聽說過很多關於這位寧仙姑的傳說。

阿爹帶著他出去買東西的時候,茶水鋪請的說書師傅正在講寧仙姑的係列故事。

他們那天去的晚,被惡毒叔叔欺負的那部分已經說完,接著的是仙姑的傳奇故事。

什麼寧仙姑向保生大帝借法驅魔,聽得李浩很是感歎,現在看到寧仙姑,也覺得她身上籠罩著一股很難明說的神秘氣息。

這借法到底是怎麼借,著實很讓人好奇。

跟著往前走,正好路過不少偏殿,偏殿的門隻開了一部分,李浩的角度能看得清楚裡麵的動靜,學生們紛紛開始上課,各自坐在椅子上。

他以後也會在這裡念書。

到了目的地,是一間不大的房間,進了屋寧初夏便遞給了李浩一張紙。

“識字嗎?”

李浩點了點頭,家中請老師給他啟蒙了,他接過紙張看,這張紙和家中的賬本有些相似,很是整齊。

隻是他一時不懂,上麵的“選課表”三字是什麼意思?

寧初夏輕聲道:“你把你感興趣的課勾上,上課第一個禮拜都可以聽,最後確定自己想上哪些。”

李浩有些驚訝地瞥了眼寧初夏,果然,寧仙姑會讀心。

他低頭看著這張選課表,不由地露出了驚歎的神情。

醫學、藥學、木工、算賬……其中甚至還有廚藝。

他感興趣的有些多,眼神忍不住跟著發亮,不過倒是比家裡學的要少了琴藝:“可以都學嗎?”他年紀小,喜歡的東西都想要。

“當然,隻要你學得過來。”

寧居耀和寧居樂先後進了屋,便看見了這個小蘿卜頭。

“居樂,你把這孩子帶去聽課。”寧初夏喊著大弟弟。

這八年的時光,也使得這兩個瘦小的孩子變得康健了許多。

寧初夏很注意兩個弟弟的身體,八年過後,原先比寧居樂瘦小了許多的寧居耀現在看來已經算是個健康少年了。

二人繼承了來自於寧知中的頭腦,在學習上一點即通,之前年紀小,寧初夏擔心他們出意外,和他們商量了一番便暫時把考試擱置,今年兩人都會去考童生。

李浩回頭,看到兩個少年時心中再度驚歎。

在寧仙姑的故事裡,寧居樂和寧居耀也是出場過的,不過並不算多,他現在隻覺得寧仙姑和這兩位寧哥哥肯定是一家人,都生得極好看,且恍若仙人。

寧居樂帶著李浩出去了,寧居耀便也直接坐在了姐姐麵前。

“怎麼了居耀?”

寧居耀看著姐姐,臉上忍不住地帶出點擔憂,他們雖然還小,可也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但在姐姐麵前總是不一樣的。

“阿姐,我和居樂走了,你一個人管道觀實在太過辛苦。”寧居耀憂心忡忡,從小便被姐姐保護著長大,外人隻看到仙姑的天賦,而他們是知道姐姐的辛苦的。

他和兄長都不小了,也知道姐姐費了多少心在給他們幫忙。

“要不我不去考試了吧?讓兄長去就好。”寧居耀忍不住說出了心聲,他對於出息更多的想法是保護家人,當然也能實現抱負。

可夢想有輕重,他留在道觀也能陪伴姐姐,替姐姐分擔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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