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下麵壓著的是一個信封,薛正義拆開信封,那信封裡裝的是一張背麵是廢棄練習題的A4紙,空白的那一麵寫了好些英文字母,被人撿到了估計隻會被當做垃圾。
薛正義鄭重地將這張A4紙展開,這張紙上的字母都是他寫的,分彆是班級裡情侶的名字,男左女右,全都以首字母指代,旁邊是空白的,那就是和外班同學談戀愛的,而後麵做了星星標注的,則是任錚寅說了的什麼失戀輕傷嚴重的,三角形標注的,則是曖昧期或者在追求中的。
看到這,薛正義就忍不住又想吐槽一句,雖然寧初夏確實優秀,可任錚寅這也實在是太活該了,但凡把研究班裡八卦的這些心思多用在讀書上一點也不會如此!
薛正義將紙張上的名字挨個對上了成績表,他留著這些名單,就是等著秋後算賬,成績好互相促進的那批,他會留一留,可這些個成績不好的,那就彆怪他一個個叫出來敲打敲打了。
書都讀不好了,還學人家談戀愛?也不懂得和任錚寅看齊,每天花那麼多時間和喜歡的女生聊天,還要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研究全班八卦,這還考了第二名呢!
……
高一八班今天氛圍格外奇怪,大家的眼神動向幾乎都如出一轍。
一會瞧瞧任錚寅,一會瞧瞧寧初夏。
他們能不驚訝嗎?
任錚寅從初中部開始,那就一直是穩穩的第一名,風吹雨打都沒變過的那一種。。
他最可讓人羨慕嫉妒恨的是除卻成績好之外,人還長得好看,有校草之名,平日的才華也同樣驚人,雖然同樣是同學,可站在一起,那說得不好聽,就是仙畜有彆好嗎?
曾經有無數學生試圖撼動任錚寅的寶座,可都在挑戰後宣告失敗,大家最接近神座的一次,那是任錚寅發高燒的時候,當天他燒得厲害,臉都發紅,考試的時候時不時地趴下去休息,甚至有一科都沒把題目做完,就因為不舒服提前離場了,可即使如此,成績出來,他居然還特麼是第一,自那以後,大家便把他奉為學神,從此不再對學神的王座心生覬覦。
可這一次,從偏遠小縣城來的,被同班同學不看在眼裡的那個考得一般的寧初夏,居然就這麼冒了出來,一腳把學神踹了下去,自己坐上了王座,這合理嗎?
有人試圖以任錚寅發揮失常或是考卷難度太低等理由說服自己,可任錚寅那和第三名拉開的距離明擺在那呢,如果那叫發揮失常,那他們不少學生就要自稱弱智了。
他們甚至不能說任錚寅是惜敗,因為人寧初夏這次考得不是一般的好,她的副科基本都接近滿分,數學也一樣隻在最後一大題勉強扣了兩分,唯一拖後腿的就是英語和語文,可前者也不算太差,就是聽力扣得多了一些,後者則是在一些拓展類題目上拖了後腿。
台上的老師說了下課,班上卻依舊保持著沉默,以前成績出來的日子班上也會安靜一些,可今天簡直安靜得不太對頭。
寧初夏低頭訂正著錯題,可心裡其實想的是另外的兩件事。
寧爸爸和寧媽媽在物質上並不小氣,寧初夏放在家裡的平板是掛著她那個沒用過的q?q賬號的――這也取得了薛老師的同意,寧初夏隻說她有一些軟件想用q?q注冊,平板直接同步了所有的消息,寧初夏也成為了當代釣魚實錄的見證者。
每次她完成作業,就會像打發時間的看一眼之前的聊天記錄,然後看著不斷奔著魚餌自投羅網的同學們逗逗自己開心。
事實上薛老師問話的水平很差,甚至有些錯漏百出,這要不是寧初夏的賬號,估計早就被一眼識破了。
可同學們隻會自動合理化這個賬號做出的一切行為。
問戀愛?哈哈,這肯定是寧初夏慫了,她要靠其他人壯膽,就和她說唄,又不會怎麼樣。
她怎麼還說自己不敢上課帶手機?哎受不了,大家誰不帶?你隨便給她舉幾個例子,對了高樹,你就說你自己唄,你那一招我都覺得牛X,她肯定沒想到你每天都在上課的時候看球賽哈哈哈。
絕了,寧初夏今天怎麼連為什麼老A和小胖吵架都問啊?這不是很正常嗎?我們要是好奇互相打聽一下就知道了,她有誰能打聽?我看再這麼下去,她肯定越來越依賴老任了,笑死我了。
明明是挺過分的行為,寧初夏卻生生瞧出了好笑。
他們知不知道自己這是在投案自首,還不能減刑的那種?尤其裡麵還有為了吹牛誇大自己的,她都能看出老班隔著屏幕的怒意了。
這還不止,其中最有趣的是調情的部分。
“我今天看了你好幾次,你發現了嗎?”
“[圖片]這瓶草莓牛奶很像你,可愛又甜。”
“今天看書看了很久,一翻開書,裡麵都是你,一不小心,就在寫作業的時候寫了你的名字。”
而被調戲的另一方,則回答得乾巴巴的。
“我在上課,沒注意到……謝謝你?”
“呃,也沒有吧,你也很甜。”
“那你記得塗掉,要不會被老師看見的,你也要認真讀書。”
這幾條還是好的,有時候在對方強風暴雨般的攻勢下,就連薛老師這樣的鐵血真漢子,都會不得不回複上什麼“麼麼噠”之類的話。
薛老師可真是忍辱負重,走在釣魚執法第一線。
“初夏。”坐在寧初夏前桌的是班級裡一個和寧初夏不太熟的女生,人挺文靜,原身在剛來這所學校的時候努力過想要和對方做朋友,對方先是有些拒絕不了,而後在注意到寧初夏被排擠後疏遠了她。
這其實挺正常的,原身遭遇的是一場群體暴力,而像是這樣的群體暴力,隻需要有人向原身釋放好感,原身便能從中逃脫,正因為逃脫的方式如此容易,這場群體暴力也就兼具了裹挾他人的功能,為了不成為同樣被排擠的人或者是變成一個叛徒,哪怕是不太讚同目前的行事,也隻能當沉默的大多數。
“怎麼了?”寧初夏抬頭,她自然是注意到身邊的吳凡也看過來的眼神。
“就是……我想問一下你怎麼成績提高得那麼快?”問話的女生支支吾吾的,“你是不是找了什麼好的補習老師?貴嗎?”
是了,這就是他們經過討論推測出的結論。
寧初夏和寧欣欣那是一個爹媽生的,寧爸爸和寧媽媽有錢,肯定舍得給女兒花。
問話的女生其實是被慫恿著來開口的,他們想從寧初夏這打聽到家教或者輔導班的資源。
說起來這在每個學校估計都不太一樣,像是在H城外國語中學,大家都有對這些事情保密的習慣,包括且不限於學習上的輔導老師,還有什麼留學的語言班等。
這多少有些自私,可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就比如說在外國語中學裡不少學生都會選擇的自主招生渠道,在每個地方招生的名額都有限製,如果自己打聽到的消息不瞞著點,那就有可能被彆的競爭者擠下去,再比如什麼能寫進簡曆的活動和獎項,同樣是報名、獲獎人數有限,怎麼能輕易公開,再加上如果大家都去同一個地方找同一個老師,那又怎麼能拉開差距?
這消息,就是資源的一種。
寧初夏看了問話的女生一眼,心中失笑,她每到一個世界,總能學到不少新的東西,就比如在這個世界,他們學校已經和社會多少接軌。
“我沒有上輔導班,也沒有找家教。”寧初夏剛說完,就瞧見對方眼神中的不信,“雖然我沒有向你解釋的義務,但你如果實在不能相信,那就去問一下寧欣欣好了。”
“可是,你成績怎麼會一下進步得這麼快?”那女生脫口而出後又開始解釋,“我不是說你作弊的意思,你肯定不可能作弊,但是你以前的學校……”她沒說全,隻是露出了個一言難儘的表情。
“我以前的學校很爛,你是想說這個吧?”寧初夏放下了筆,“教學資源有差異我承認,可我以前的學校,已經算是當地最好的學校,我想,你這樣的表情對我來說是不禮貌的。”
那女生喃喃看著寧初夏,滿臉不可置信,寧初夏怎麼忽然這麼強硬?她剛轉來的時候,明明是特彆想討好她的。
“你想問的問題無非就是我憑什麼能考好是嗎?”寧初夏看著對方,眼神裡很平靜,“如果你要我給理由,那就是我夠努力,我也夠聰明,沒有其他的了,如果你想是想問我問題,那好,我可以向你解釋,可如果你是要在我身上找到一條捷徑,那不好意思,我真沒有。”
寧初夏說完這句話便聽到身邊有人發出的不太服氣的聲音。
“不信的話我也沒有辦法,我隻是做到按時完成作業,認真讀書,把兩邊不一樣的知識塞到我的頭腦裡。”寧初夏攤開手,眼神裡有些許的迷茫,“大家的學習方法不都是這樣嗎?”
班上再度沉默了下去。
寧初夏太淳樸了,她臉上全是天然的迷茫,真心實意的向其他人發出疑問。
可這種毫無挑釁意味的問法卻格外可恨。
靠,不可能吧?她怎麼可能沒有外力隻靠自己就考成這樣?
難道真的是智商差距?他們比寧初夏還笨?可她明明是木頭腦袋!
滿滿的質疑沒能持續太久,因為籠罩在正道的光之下的薛老師來了。
他在最後一節自習課上大放光彩,挨個點了同學的名字出去談話,而讓同學們毛骨悚然的是,薛老師點的居然全是班上正在或者已經戀愛過的同學,而被叫出去溫柔關懷過的同學回來,也證實了他們的想法。
可是,薛老師到底是怎麼知道的?他們分明藏得很好啊!
難道是班裡有叛徒!一旦生出了這樣的想法,大家就忍不住互相打量了起來,疑心很重,同學中那些個談了戀愛還沒被抓出去的則是重點懷疑對象,被堪稱X光的目光直直看著,讓他們坐立不安。
這樣懷疑的眼神從來沒有落在寧初夏身上過――
她沒這膽子和她也是“共犯”這兩個理由,已經足夠洗清她身上的質疑。
這寧初夏這麼喜歡任錚寅,總不會上趕著和老師說戀愛的事情吧?又不是有病。
正在窗外使用循循善誘大法的薛正義打了兩個噴嚏,而後又認真地看向了眼前的女生,此刻的他身上向穿上了唐僧的袈裟一般,被加持了嗦煩人buff。
“老師也不是棒打鴛鴦的人,但是你說你這次成績下降這麼多,老師能不擔心嗎?人一天的時間就隻有這麼多,你分去談戀愛,這不就少了讀書的時間……”
高樹一直到回到教室時腦子裡還嗡嗡響著來自薛正義的教誨。
靠!薛正義的話他頭一個反對。
憑什麼啊?都是談戀愛,寧初夏談出了個年段第一,他都沒寧初夏聊天聊得起勁呢,怎麼就還怪上了他談戀愛?
……
酒店裡的中餐廳包廂裝修古裝古色,隨著點的菜上齊,屋子裡也全是食物的香味。
“老寧,你們家的孩子,這可都是優秀苗苗。”說這話的人是H城外國語中學的教導主任李主任,外國語中學是民辦中學,出資的集團是當地的一家建材集團,教導主任是建材集團老板的小兒子,平日裡時常會和哥哥父親出來應酬。
“哪裡,這可多虧了李主任教導。”寧媽媽笑著寒暄。
“我這可不是客套話,今天我們高一年段的老師都震驚了,你們家女兒可真厲害了,誰說女子不如男,我們那個萬年第一任錚寅這次考試直接被你女兒壓了下去,一口氣拉開了十幾分的差距呢!”李主任頗為感慨。
他當初還有些尷尬,覺得這寧初夏沒考好,他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這回就交代得過去了。
“我看,你乾脆就讓你孩子留在國內讀書算了。”他擺擺手,想起了寧爸爸和寧媽媽之前說的,寧初夏沒考好就隨便找個國外的大學鍍金,“她如果能保持這個成績,我看國內的幾所大學都可以考慮了。”
寧爸爸和寧媽媽對視一眼先是驚喜,而後又默契地搖了搖頭。
寧爸爸解釋道:“還是不了,欣欣她喜歡音樂,我打算……”
李主任沒讓他說完:“不是!我這口快了,我說的不是你們家欣欣,是你們家初夏,她這回考了年段第一。”他為自己的口誤乾了杯酒,“你們家欣欣還是老樣子,差不多四五十名的樣子,出國也不錯。”
這消息讓寧爸爸和寧媽媽同時愣住,兩人臉上均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李主任,你沒搞錯吧?”寧爸爸脫口而出便是質疑。
李主任伸出手攬了下寧爸爸:“那肯定沒搞錯,我們可是有專門的成績登記係統的,就沒出錯過,對了,老寧啊,你可彆和我藏私,你給你大女兒找了什麼老師輔導班?”
他不禁誇了起來:“你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還是很負責的嘛!知道初夏沒考好特地去給他找了輔導老師,這一輔導成績不就出來了嗎?”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馬屁拍在了馬腿上,“我和你們說,有的家長那叫一個不負責,看自己孩子稍微成績不好,管都不管,說孩子就這樣了,以後再想彆的辦法,明明孩子才高一,還有一兩年可以努力也不知道關注一下。”
李主任忍不住投入了點憤慨的情緒,雖說學校裡的孩子出路都多,可家長關注和不關注之間那差彆還是很大的:“那些動不動就說自己孩子不行的家長我看真是得被抓進去學一學家庭教育的重要性,我看他們的孩子不行,他們是要占責任的!”
正在高談闊論的李主任完全沒有注意到眼前兩人難堪到了極點甚至想挖洞逃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