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店裡, 燈沒有開，店內的光線有點暗。
方老板把一個信封交給陸折，“ 小折, 這是這個月的工資，謝謝你一直以來在這裡幫忙。”
此時的方老板神色沉鬱，頭上生出了不少白發, 整個人蒼老了十多歲。
陸折摸著信封的厚度，他打開了信封，“ 方叔, 你給多了。”
“ 明天這裡就要轉給彆人了，我也會離開D市，錢你拿著，這都是你應得的，我也沒有什麼能幫到你。” 方叔神色哀戚地看著陸折, “ 還有半個月你就要上大學，要花錢的地方很多，多了的就算是我的一份小心意。”
陸折握著信封，他低垂下眼簾, “ 謝謝方叔。”
方老板拍了拍陸折的肩膀, 他歎了口氣, 轉身上樓了。
陸折看了眼店裡, 仿佛還記得第一次來店裡工作的時候，小快樂自己滑動著小輪椅來到他麵前，對他笑的樣子。
眸色暗了下來，微抿的薄唇顏色淺淡。
陸折走出電腦店，他將店門關上。
現在是傍晚六點，天色已經還沒有降臨下來。
電腦店外的夜市街已經開始熱鬨起來, 路兩側擺滿了燒烤，小吃的攤位，香味飄滿街。
繁鬨的街道上，少年身形高大，他獨自一個人行走著，走得快了，左腳會拐得厲害，好幾次，他都幾乎摔倒在地。
這時，小胖子像是脫了繩的馬，在街道上亂竄，他跑到陸折的身旁時，直接撞向了陸折。
陸折的左腿因為漸凍症的原因，發麻，無力，小男孩撞在他身上，他根本站不穩。
陸折整個人直接摔倒在地了。
小胖子嚇了一跳，看到對方被自己撞倒，摔得厲害，小胖子害怕被罵，慫慫地跑開了。
“ 臭小子，你亂跑到哪裡了？” 中年女人揪住兒子的衣領，“ 周圍這麼多人，撞倒你怎麼辦。”
小胖子一陣心虛，他轉過頭，偷偷去看那個被自己撞得摔倒的人，隻見對方雙手撐地，慢慢地站起來，表情淡淡的，冷得嚇人。
小胖子趕緊把身體往媽媽那邊躲去。
陸折的手掌心擦傷了，藍色的校服褲子沾到了附近攤位倒出來的醬汁，褲子膝蓋的位置全臟了。
他看了一眼，沒有理會周圍投來的目光，陸折拐著腳離開。
樓梯裡的電燈泡年久失修，時好時壞，光線也黯淡。
陸折走上樓，他發現，有幾個人站在他住處的門口外。
幾個人的打扮非主流，其中，化著濃妝，燙了卷發，穿著背心，超短裙子的趙優優看見陸折出現，她趕緊出聲：“ 陸折，我等你很久了。”
她旁邊的幾個男男女女看過去，隻見往這邊走來的少年臉容僵冷，臉兩側有些凹陷，眼底漆黑，病容十足。
對方走路的姿勢有點拐。
趙優優走過去，看見陸折身上的衣服臟兮兮的，也不知道沾了什麼臟東西，她嫌棄地沒有靠近他。
趙優優理所當然地對陸折開口：“ 我的幾個好朋友沒有地方住，今晚想在你這裡暫時住一個晚上。”
“ 不行。” 陸折直接拒絕。
趙優優嚼著口香糖，她鄙視地看了陸折一眼，“ 你拒絕？這小破地方有什麼了不起？我朋友願意過來住，還是看在我的麵子上才來的。”
陸折冷冷地看著她。
趙優優眼睛上的眼影很厚重，嘴巴塗著大紅唇色，一點高中生的影子都沒有，“ 你不讓我朋友住這裡也行，我跟我的朋友去外麵找酒店。”
她對陸折攤開了手，“ 我沒有生活費了，你先借我一點。”
陸折神色冰冷，“ 沒有。”
趙優優很不爽，“ 你不是天天都有去做兼職嗎？一分錢都沒有賺到？”
“ 我的錢與你無關。” 陸折沒有再理會趙優優，他轉身去開門。
“ 你不會以為搬出來，就能跟我們家撇清關係吧？” 趙優優優越感十足，“ 你是我們家養大的，就算你離開了，依然欠我家一個恩情，是要還的。”
陸折沒有應聲。
他推開門，無視趙優優，直接走了進去。在趙優優叫囂的聲音中，他關上門。
“ 優優，你這個什麼大哥好像對你很無情啊。” 旁邊，一個長發，同樣化了濃妝的女生嗤笑，“ 你不是拍胸口保證會拿到錢嗎？”
趙優優咬了咬唇，她氣得狠狠地對著門板踹了幾腳，“ 陸折，活該你又窮又患病。”
另一旁的寸頭男生吐了一口煙，把煙頭直接丟落地麵，他伸了伸懶腰，對狠踹門的趙優優說道：“ 行了，我們走吧，去其他地方搞點錢。”
這裡的住處又破又舊，顯然是窮鬼住的地方，他也不指望能從窮鬼手裡摳出錢來。
趙優優這才停下來，她對著門口呸了一聲，口香糖吐落在門口處，她跟幾人離開了。
屋子裡。
陸折清洗著手掌上的傷口，隻是擦破皮，他沒有塗藥。
室內很清冷。
到了夜裡，陸折煮了晚飯，一個人坐在小茶幾旁安靜地吃著。
吃過飯後，他洗碗，洗澡，睡覺。
陸折的生活平淡安靜得像是白開水。
第二天，陽光落在窗台上。
陸折醒來，他的手臂，腿上的肌肉又開始抽動，痙攣。
他神色平靜地躺在床上，等待肌肉痙攣停止。
出門的時候，陸折發現，他手臂無力，發麻的情況又比之前重了。
患病一年，他早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病情惡化是他預料之內的事。
夏天炎熱，早上的太陽已經高高掛起。
陸折今天要去網吧維修電腦。
網吧的老板是方老板的客戶，電腦都是從方老板那裡買的，網吧裡的電腦出了問題，都會打電話給陸折，請他過去維修。
畢竟像陸折這樣悶聲做實事，有能力又勤快的年輕人不多了。
老板倒了一杯水給陸折，“ 有問題的電腦我已經貼了標簽，你先休息一會兒，我這邊不急。”
之前他從方老板那裡聽說過陸折這個年輕人患有漸凍症，這一次見他，網吧老板發現對方就連走路也出了問題。
“ 謝謝。” 陸折喝了一口水，去機房修理電腦了。
網吧老板歎息地搖搖頭，他也有兒子，跟陸折差不多的年紀，那個兔崽子整天隻會打遊戲，彆說學習，就連日常喊他做點家務都喊辛苦。
相比起有能力，讀書還厲害的陸折，他的兒子就是渣渣。
陸折修理電腦的速度很快，網吧老板很滿意，電腦有什麼難題交到陸折的手裡，都不成問題。
老板付了錢給陸折，還跟他約好下一次來維護電腦的時間。
而這時，陸折住處的門口處，女孩穿著一條淺蜜橘色的裙子，她茫然地看著四周。
她怎麼一覺醒來就來了這裡？
蘇瓷認得這是陸折以前在D市租的房子，兩年前，這裡已經拆遷了。
她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