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蠻!蠻蠻!快醒醒!”
耳畔響起一個溫柔又帶了些擔憂的聲音,接著,她就被推醒了。
小喬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依然躺在這張她已經睡了兩年的床上,隻是,整個人猶如剛從水裡出來,已經汗涔涔了。
邊上與她同眠,方才又推醒了她的,便是堂姐大喬,伯父兗州刺史喬越的女兒,小名阿梵,今年十七,比她大了三歲。兩姐妹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極好,故時常同衾而眠。
大喬見她終於醒了,摸了摸她額頭,發現都是冷汗,急忙披衣下床,也沒驚動外間已經睡著的侍女,自己過去點了油燈,拿了帕子替還躺在那裡的堂妹仔細地擦了汗,又怕她著涼,拿了件自己的乾淨小衣幫小喬換了,最後給她倒了杯水,遞了過去。
小喬正有些口渴,感激地接了過來。
大喬坐在床沿邊,望著她喝水,歎了口氣:“又魘著了?蠻蠻,從前我記得你睡的很穩,最近兩年是怎麼了,時常見你魘夢,是不是不小心在外頭撞到不乾淨的東西了?要麼明天我跟母親說一聲,請個神婆來家裡看看?”
小喬的母親幾年前病故,伯母丁夫人對小喬也十分憐愛,常噓寒問暖。
小喬忙搖頭:“姐姐,用不著。我真的沒事。”
大喬接過碗,放回到桌上,還是不放心:“你方才到底夢見了什麼,渾身都冰成了這樣?”
……
這樣的夢境,從兩年前,小喬莫名地魂穿到了這個亂世裡的女孩子身上後,就時常出現。
但是她知道,這並不僅僅隻是個噩夢。
看起來,那時候她不但成為了兗州東郡郡守喬平年方十二的女兒小喬,而且,也刻印了小喬前世短短一生二十年間的所有記憶。
方才夢裡的可怕一幕,就是自己前世臨死前的最後場景。
夢裡的一切,是如此的血腥又真實。
劉妃,那個死於宮人刀下的才十三歲的女孩,死時盯著自己的那隻眼睛所射出來的詭異目光,即便是此刻,她人已經醒了過來,還是感到毛骨悚然。
她的心口,現在也仿佛依然留著那柄利劍刺入時帶來的透心痛楚與寒意。
她不想再回憶了,朝大喬蜷縮著靠了過去,喃喃地道:“隻是夢到被一隻惡虎追趕而已……”
大喬笑了,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傾身過去吹了燈,摸索著鑽回了被窩,抱著小喬,輕輕拍她後背,柔聲道:“彆怕,阿姐陪你睡覺。”
小喬嗯了一聲,靠著大喬柔軟而溫暖的身體,慢慢閉上了眼睛。
大漢定康七年十一月的小寒月光,被窗牖的窗紙細細地篩過,靜靜地照白了床前的一片地麵。
小喬心神漸漸地定了下來,閉上眼睛。
但她再也睡不著覺。
身畔的大喬仿佛也和她一樣。
她以為小喬睡著了,輕輕地替堂妹攏好被角,自己翻來覆去,久久無法入眠。
小喬聽著大喬的呼吸聲,知道她的心事。
……
兗州雙喬以美貌而著稱,名滿河南,時人有“洛水十分神,雙喬占八分”之說。大喬十歲的時候,與當時勢力很大的東平太守崔家兒子定了婚約。不想兩年前,大喬十五歲,正預備出嫁時,東平被任城周群給攻打下來,崔太守父子皆陣亡,婚事就此了斷。
一晃兩年過去,大喬十七歲了,四方求婚者幾乎踏破門檻,但婚事總是不順,一直蹉跎至今。直到半個月前,大喬才知道了一件事,父親已經決定,要將她嫁給年初剛奪取了河北的魏劭,以婚姻加兗州地勢作手段,求好於魏劭,以便能在任城周群的攻伐下獲得喘息的機會。
現在使者已經被派遣去往魏劭如今所在的冀州,伯父正焦急不安地等著來自對方的回複。
……
“我吵到你了嗎?”
大喬覺察到小喬並沒睡著,有些歉意地問。
“不是。”小喬輕聲道。
片刻後,昏暗的夜色裡,小喬聽到她長長地歎息了一聲,仿佛問她,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魏侯與我家有仇,應該不會接納這門親事的,是吧……”
小喬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