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將手裡的羌桃丟回到盤裡。
一隻羌桃跳滾出盤子,在桌上滴溜溜地打起了旋。
“你們分食了罷。”
她拍了拍手心,朝驚訝望著自己的春娘和侍女說道。
……
雖然同住一個地方,但那晚過後,魏劭就沒來過射陽居了。有時小喬在庭院散步,與他偶遇,見他總是行色匆匆,態度自然也是冷淡的。她若實在躲不開了,和他招呼,他也不過隨意“唔”上一聲而已,絕無多話。
魏劭倒沒限製小喬外出。但小喬一次也沒出去過。她的生活依舊很單調,唯一的樂趣,大約就是每天黃昏的時候,登上檀台俯看夕陽下的城池或者城牆外的遠方了。
有時,小喬站在檀台的頂,偶會看到疑似魏劭的一行人馬進出城池的身影。
他似乎真的很忙,忙的就像一條狗。小喬在心裡想道。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從指縫裡流過,天氣漸漸變的暖和了。雖然早晚還脫不去身上的厚重冬裝,但風吹過來,不再像刀割似的逼人。冰河開始解凍,射陽居原本灰撲撲的枯燥庭院裡,也開始泛出淺淺的幾點嫩綠。
小喬發現窗前那株海棠的枝乾開始冒出新芽的那天,魏劭派人給她遞來了個消息,讓收拾行裝,說這兩天就預備動身北上。
徐夫人的六十大壽就要到了。
他需要回去,為祖母慶賀貴誕。
……
三天後,小喬坐的那輛馬車晃晃悠悠地碾過青石路麵,出信都取道北上,朝著漁陽而去。
這一路很順利,沒再發生任何的意外。
半個月後,一行人抵達了漁陽郡。
漁陽城池西北有山,曰漁山,城在山南,故名漁陽。古又名無終邑。因東北方向去百裡,有一座名為無終的古城,城池雖小,三麵環山,冬日不像彆的地方那樣風乾酷寒,住在其間,如處江南。魏家在無終城裡修有一座彆苑,徐夫人去年冬天就住在那裡,如今還沒回到漁陽。
漁陽自古又是兵戍之地。幾百年前,燕築長城抵禦匈奴,城牆便從漁陽之側而過。
魏家從魏劭的祖父時代開始,為堅固北防,震懾匈奴,將州治從範陽遷到了更靠北的漁陽,幾代下來,城防不斷加固,到了魏劭這一代,勢力正當強盛的伊邪莫單於王也輕易不敢再與魏劭軍隊起正麵衝突。從前曾屢遭匈奴騎兵荼毒的白檀、上穀一帶,如今也已多年沒有大的戰事,百姓重新聚居,人口也漸漸得以繁衍。
小喬抵達的那一天,春陽明媚。馬車接近城門口時,她好奇地探頭到車窗外看了一眼。看到遠處的前方,若洗的碧空之下,城牆高聳摧雲,猶如兩條磅礴的巨大黑龍,伏地沿著東西蜿蜒而去,一眼看不到儘頭。漸漸近了,看清城牆整體全部是用青黑色將近三尺來高的巨大石塊整塊堆築而成,堅固若長城之態。城門之上的城樓,也不是她尋常見慣的牌樓樣式,而是猶如碉堡的一個巨大方正塔樓。沿著城牆,這種塔樓每隔數十丈就有一個,隻比城門上的略小些而已。塔樓四角旌旗飄展,上有甲衣士兵執戈瞭望,長戈上的刀頭在陽光的照射之下,閃動著刺目的金屬光芒。
君侯回城的消息,方才經由探哨帶到了城內。城門立刻大開,大隊身著盔甲的軍士列隊從城內湧出,分列道路兩側,留在漁陽戍守的副將李典、張儉等十數人騎馬奔出城池迎接。魏劭與部將略寒暄,便率眾入城。一路所過,軍士齊行軍禮,高呼“君侯歸”,聲若沉雷,撼人耳鼓。進入城池後,百姓聞訊,也紛紛奔出家門夾道歡迎,一路過去,最後抵達了位於城北正中的使君府邸。
魏劭回城的具體日子,事先並沒有傳訊到家,所以他的母親朱夫人並不知道,今天人也恰好不在家。管事說,朱夫人兩天前帶著鄭姝去了漁山上的巫祝廟,現在還在廟裡。他已派人去通知了,想必很快就回。
朱夫人篤信巫祝,最近幾年更是沉迷,和神廟裡的巫司相交頻繁,從前常將她請到家中,供奉宛若神人。被魏劭遇到過兩次,見兒子不喜,這才少來家中,改成自己去往巫廟。魏劭雖厭,但見母親屢勸不聽,自己又忙於軍務,終年少在家,也是鞭長莫及,無奈睜一隻眼閉一眼由她去。剛進家門,聽到母親又去了巫廟,略皺了皺眉,隨即吩咐管事,將女君送到後宅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