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劭口裡的“箕踞而坐”,這事發生幾天前。
午後這個時間段,魏劭從不會回房,昨天下午,小喬和春娘兩人在房裡,春娘做針線,小喬幫她畫花樣,反正邊上沒旁人,圖個輕鬆就把兩腿伸直坐在了榻上,也是運氣不好,正好魏劭就進來了,當時小喬趕緊收腿兒,但已經遲了,被他看到。
當時他也隻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並沒說什麼,拿了東西就走了。春娘又是自責,覺得自己沒教好小喬,又是擔心。慶幸他沒說什麼,才稍稍放心下來,之後再三叮囑小喬,往後斷不可再這樣坐了。
小喬還以為魏劭不在意這個的。沒想到還是記在了心裡,這會兒就翻出來數落她了。
這伸直腿坐的姿勢,在現代人看來稀鬆平常,但在這會兒,卻被視為大不雅。幾百年前,孟子老婆就是因為在家裡獨處時這麼直著腿坐,恰好被孟子看到了,出來就跟他媽說要休妻。他媽問為什麼,亞聖就說了一個字:“踞”。可見這是多嚴重的一件事。
小喬聽他和自己翻舊賬了,低頭小聲道:“我自知婦德不夠,但不妒這一項,既是本分,也是出自本心。”
魏劭“嗤”的笑了一聲:“聽你這口氣,我娶了你這麼一個有婦德的妻,是我的福分了?”
“我能嫁入魏家為婦,才是我的福分。”她說道。
房裡便沉默了下去。
魏劭一下沒話了。
他忽然也覺得,自己今晚和她說的話,仿佛有些過多了。這超出了他的本意。
“好了,睡了吧。不早了。”
他再次看了她一眼,終於說道。
小喬嗯了聲,吹了燈,這次爬了回去,終於穩穩當當地睡了下去。
……
第二天早上,小喬還在睡著,朦朦朧朧感到邊上有動靜,睜開一道縫,看到魏劭似乎起身了。
但是外麵的天看著還是黑咕隆咚的,房裡也點著燭火,估計才四更多。
小喬壓下心裡的極不情願,勉強睜開粘在一起的眼皮子,打著哈欠要隨他起身,這時,聽到他在自己耳畔說道:“還早。我有事外出。你自管睡吧。”
小喬一鬆,閉著眼睛直接就倒回在了枕頭上。
魏劭看了她一眼,掀開被下了榻,站在外頭,自己一件一件穿著衣裳。最後穿好了,要走了,下意識地,扭頭又看了眼床上的小喬。
她已經把頭縮到了被角下,隻露出一頭烏鴉鴉的雲鬢。
魏劭遲疑了下,轉過了身,俯身湊到床上,抬手屈指,不疾不徐地叩了叩床沿。
小喬被他再次吵醒了,終於拉下了被頭,慢慢睜開眼睛,看到魏劭一條腿壓在床沿,上半身湊了過來,正看著自己。
“夫君……何事?”小喬揉了揉眼睛,還有點不在狀況。
“昨夜想了下,納楚玉終究還是不妥。我今日沒空過去,你是我的妻,今日你代我去,跟我母親說一聲吧。”
魏劭說完,嘴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轉身走了。
小喬愣了片刻,回過神來,瞌睡蟲頓時就被趕跑了。
他什麼意思?一會兒納,一會兒不納。不納也無妨,問題是,這難道不是要她再去東屋遭他媽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