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身後傳來鄭楚玉的泣喚之聲。魏劭充耳不聞,神情緊繃跨出了門檻,踩過那扇門板,大步往外走去。
薑媼將魏劭哄進了門後,悄悄反鎖,隨即與聞訊而來的朱氏隱在近旁等著事畢,滿心以為這次必定事成,沒想到他才進去沒片刻,那扇門竟就被他一腳踹飛了出去,又見他一臉怒容地大步往外走去,和朱氏麵麵相覷,急忙從藏身的門後出來。
“男君這是要是哪裡……”
也是薑媼好死不死,竟然還伸手去攔魏劭。手剛碰他的胳膊,魏劭抬腳又是一腳踹了過去,正中薑媼大腿,盛怒之下,他的力道又豈是薑媼能夠承受住的?慘叫一聲,整個人就被踹的飛了出去,猶如斷線風箏,跌落到了牆角,大腿劇痛,腿骨已然折斷。
薑媼當場昏死了過去。
朱夫人將魏劭養大,至今這麼多年,魏劭在她麵前,從來都是溫恭孝順,即便偶爾不快,也不會直麵頂撞,從沒見過兒子凶神惡煞這般模樣,嚇的手腳冰涼,看了眼已經倒在牆角一動不動的薑媼,自己竟也不敢上前了,隻是白著臉顫聲道:“仲麟,你怎如此對待……”
魏劭猛地轉頭,朱夫人見他臉色鐵青,雙目赤紅,心裡一驚,立刻閉了口。
“母親,你做的好事!竟與那賤婢合同如此謀你親兒!”
魏劭咬牙,一字字地說道,轉身疾步而去。
朱夫人心口突突亂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立在那裡,直到他人影消失不見,半晌,朱夫人才回過神來,見侍女仆婦已經聞聲趕來,見狀不敢靠近,都擠著立在廊下,個個神情驚疑不定,牆角地上自己的心腹薑媼雙目緊閉,麵色煞白,看著仿佛死了一樣,終於顫聲大叫,讓人過來扶抬薑媼就醫。
仆婦們聽到主母開口了,這才匆忙跑了進來,七手八腳抬起薑媼離開。
朱夫人站在原地,腿腳還是發軟,愣了片刻,忽然想起房內的鄭楚玉,轉身扶著牆一路過去,入內便聽到隱隱的嗚嗚之聲,尋了進去,見外甥女撲在床上,衣衫不整,正在傷心哭泣。上去扶住她肩膀,還沒開口問究竟,鄭楚玉便撲到了她懷裡,哭著埋怨道:“姨母,你拿的究竟什麼好藥,竟分毫沒有作用!我都如此了,表哥依舊不動……怪你出了這樣的主意,往後叫我還如何見人……”
她想起方才羞恥一幕,畢竟是黃花女兒,眼淚滾了出來,翻身又撲到了床上,扯過衾被蒙住了頭,嗚嗚地痛哭了起來。
朱夫人心亂如麻。隻道那王母仙藥真的不靈,呆了半晌,安慰著鄭楚玉,忽然想了起來,打起精神出去,嚴令一眾仆婦侍女不準將今晚之事說出去半分。
“方才隻是我與男君起了爭執,男君不快而出。你們若有一個人敢出去胡言半句,被我知道,打死勿論。”
眾仆婦侍女不敢抬頭,紛紛應聲稱是。
……
魏劭從東屋出來,立刻俯身就著一叢花木催吐,直到將胃中殘餘之物全部嘔出,最後隻剩酸水,定了定神,這才繼續往西屋而去。
隻是朱氏從大巫那裡取的藥,藥性確實極其凶媚,起先他雖隻喝了三杯酒,又加以催吐,腹中已空,此刻全身依舊感到炙燥難當,皮膚下若有無數密密針尖在刺,下堅若鐵杵,比剛才在鄭姝房中時還要炙漲三分。
魏劭生平自負,性又高傲,不防備間竟這樣被自己的母親藥中,心中鬱懣,可想而知。唯恐遇到下人入人了眼目,不敢在路上多停,一麵儘力調息,努力壓□□內焚身邪火,一麵飛快往西屋去,遠遠看到那間屋的窗裡透出燈火,徑直就衝了過去,一把推開了門。
房裡隻有小喬,正在銀燈下書寫。
剛才魏劭被朱氏叫走了,她便自己吃了飯,在春景漸濃的庭院裡略微散步消食,這會兒回到了屋裡,剪亮燭火抄一卷新帛。聚精會神之時,忽然聽到門被砰的一聲撞開,沒有防備,手一抖,筆尖剛蘸過來還未落筆的飽墨便沿著筆梢滴落,濺在了一麵快要抄完的帛麵之上,墨跡迅速暈開,整張帛筏頓時毀了。
小喬直呼可惜,扭頭,看見魏劭身影在屏風後晃了一下。
他這麼快就回來了,小喬倒是有些意外,將筆擱下,起身便迎過去。才剛下榻,見他已經迎麵而來,麵龐通紅,雙目也染滿了赤色,如同充漲鮮血,神情極其僵硬。
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小喬略微吃驚,遲疑了下,還是朝他走了過去,麵露笑容,像平常那樣的問安道:“夫君回來了……”話沒說完,人就被魏劭一把推開,往後退了幾步,這才站住了腳,抬起眼睛,見他已經衝入了浴房,接著,便是嘩啦水聲,似乎是他在裡頭當頭衝水而下。
小喬又驚又疑,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站在浴房門外,遲疑著時,忽然聽到他的聲音從裡頭傳了出來:“叫人送碎冰過來,越多越好!”
他的聲音聽起來也走調了,仿佛在極力壓抑什麼似的,與他平常極不相同。
小喬不解,實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了,勾了小指將簾幕撩開一道縫,湊過去看了一眼,見他竟然已經脫光了衣裳,精赤著全身,背對門口雙腿分立地站在為預備他沐浴而注滿了水的浴桶裡。
浴桶桶壁有她半人高,他這樣站立,卻隻及他腰下的臀線部位,燭火搖曳,照的他後背光淋淋一片,猶如抹了層油似的,越發顯得筋骨利落,由肩背直到腰際以下的賁肌線條,猶如流水般起伏。
小喬不由地睜大了眼睛。
“看什麼?還不快去!”
浴桶裡的那個男人仿佛覺察到了來自身後的窺看,猛地轉頭厲聲叱道,一臉的怒色。
小喬嚇了一跳,慌忙後退,也不來及多想什麼,急忙轉身出去叫了人過來,吩咐立刻去往冰庫,取多多的碎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