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點了點頭。雕莫道謝,領了爰到了門外,見左右無人,抬手拍了拍爰的肩膀,麵露笑容,用羌語道:“不認得我了?兩年前你的祖父六十壽日,我特意前去賀壽,當時你還坐在我的邊上,”
爰其實第一眼便認出了他,此刻道:“雕莫頭領,你怎知我在此?”
雕莫道:“我帶了幾個隨從來晉陽辦事,那日在集市遇到了你。起先我並未認出。後認了出來,你已被夫人買走。我便找了過來。你不知道,兩個月前,我曾去拜訪原旺族長,才知你失蹤已經數月,族長焦急萬分,以致病倒,四處派人尋訪無果,沒想到你竟然流落到此。是故我尋了過來,想將你從這裡贖出來送你回去。”
爰原本還帶了些猶疑,等聽到自己祖父因自己失蹤急病,不禁焦急起來,回頭望了內堂裡的小喬一眼,說道:“這位夫人心地極好。當日和我一起被她買來的那些人,自己願意走的,都被她放走了。她也叫我自管離去。前些天她不在,我也不能自己走掉。我正想著等她回來,再請求她放了我。雕莫頭領,你真送我回湟中?”
雕莫凝視少年,微微一笑:“燒當卑禾雖分族而居,卻同為羌人,衍自祖先無弋爰劍。以我和老族長的交情,我既偶遇了你,怎能坐視不管?”
爰不再猶豫,說道:“多謝頭領!我這就去向夫人求情,請她放我。”
……
小喬等了片刻,見爰和那男子一道入內,爰的眼睛微微泛紅,便猜到他應當是願意和這個男子離開了,也不等他說什麼,便道:“你去吧。路上當心。”又命人將那個當日和他一道的羌女也喚了出來,隨他一同離去。
爰隨了雕莫離去。臨走之前,不住地回望小喬,麵帶慕眷之色。
雕莫向小喬鄭重道謝,再次奉上錢袋。
小喬命春娘接了,取了當日買下爰和羌女二人的錢,剩餘歸還,道:“盼你早些將他送回親人身畔。”
雕莫注視了小喬片刻,朝她一躬到底,說道:“我必謹記夫人之言。夫人請放心。”
說完,最後看了她一眼,領爰和羌女離去。
……
小喬其實有點看出來了,爰似乎並非一個普通的羌人少年。估計出身不錯。但他既不主動講述來曆,她便也不多問。
之所以對他格外照顧,完全是因為當日他護那羌女的時候給自己帶來的似弟弟喬慈的那種似曾相識的親切之感。
接走他的那個男子,話雖寥寥,小喬卻也覺得應當另有來曆,並非真的如他所言那樣,是個在晉陽以經商為生的商人。
但顯然,他兩個之前確實是認識的。既然爰自己願意和他走,她自然不會阻攔。
小喬很快便將這事丟在了腦後。
她有些記掛魏劭。
晉陽雖然一派平和景象,但小喬卻知道魏劭那裡,戰事恐怕一觸即發。而且涉及涼州馮招、中間各羌人部族,多方勢力交雜,形勢複雜。晉陽城裡雖然駐有魏劭留下的一支兵馬,但恐怕也是魚龍混雜,為避免不必要的意外,從回來後的第一天起,她便沒有出去半步路了。隻在後宅裡安穩度日。
沒有想到的是,幾天之後,這日的午後,管事匆匆來稟,說前些天剛走了的那個羌女又回來了,跪地哀求,似要見女君,仿佛出了什麼意外。
小喬驚訝,立刻讓管事將羌女帶進來。
管事知羌女不會說漢話,召來了一個通言的家仆。
羌女等在那裡,麵帶焦急之色,一見到小喬,便噗通跪在了她的麵前,飛快地說了一串話。
一旁家仆忙說給小喬聽。
羌女名叫夏姑,並非那羌人少年的親姐,而是他的侍女。因從小服侍他長大,是以關係親近,他一向喚她阿姐。少年爰也非普通羌人,而是湟水卑禾羌族長原旺的孫兒。半年之前,夏姑和爰從外返家,路上和隨從意外分散,被一夥專門劫掠羌人販賣為奴的盯上,遭到了劫掠。
夏姑說,爰知道漢人一向憎惡羌人,唯恐泄露身份會給祖父和族人帶去不利,是以一直沒有說出來,想暗中尋找機會逃走。這才一路輾轉到了晉陽。
那天來的那個男子勃連是燒當羌人的頭領,燒當羌人尊他為雕莫,意思是勇猛無二。
燒當和卑禾二族一向互通往來,關係親近,雕莫和爰的祖父原旺也頗有淵源,所以那日雕莫現身,告訴爰老族長因為思念他而病倒,爰焦心如焚,相信了他,以為他真的會送自己回家。卻沒有想到,雕莫竟然和不知道是何人的漢人勾搭在了一起。漢人要殺爰,被雕莫阻止,雙方還起了一場衝突,最後漢人暫時屈服。但雕莫也沒帶爰回湟水,而是去往上郡一帶。
夏姑心知爰身陷險境,雕莫並非真正想送他回去,是以夜間落腳時,誘惑了看守自己的一個雕莫手下逃了出來回到這裡,懇求小喬幫助。
夏姑不住地向小喬磕頭,痛哭流涕。
小喬吃驚不已。
她本也是猜到了,爰的出身應該不錯。卻沒有想到,他竟是卑禾族族長的孫子。
她立刻就想起了另一件和卑禾族有關的事。
就在她被魏劭送回晉陽的前一天,公孫羊離了軍營。
魏劭當時並沒對她多說什麼。隻在當晚兩人同眠的時候,小喬出於關心,問了幾句當下這裡的戰況局麵。魏劭隨口似的提了一句,說白天公孫羊去往了湟水。目的是傳達懷柔,收歸羌民。
而公孫羊此行的目的,就是卑禾羌人。
小喬□□娘將夏姑扶起來,問了雕莫行走停經的地方,又得知他身邊連那夥漢人在內,總共也不過十幾個人,沉吟了下,便傳賈偲,叫他帶人隨了夏姑上路追趕上去,務必將爰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