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心口一跳,渾身血液仿佛忽然間加速了流動。
門房看到馬車回來了,忙上前迎接:“女君可回了!男君方也回了!就和女君前腳後步!”
春娘挽住小喬胳膊,急急地幾乎是拖著她進了大門,一路徑直往東屋去,直到到了院門之外,才停了下來。
腳步有些快了,停下後,小喬略喘息。
礎階下站了一溜的仆婦侍女。林媼在院門口張望,忽看到小喬,匆匆迎了出來,笑容滿麵,壓低聲道:“男君回了!就在房裡!小女君睡著,男君在旁,看她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唉喲,心都要化了…… ”
春娘目露喜色。繼續送小喬到了礎階下,幫她將方才被風吹的略散的鬢發捋到耳後,端詳了下她,方微笑著,柔聲道:“女君今日很美。進屋去吧。”
小喬停於門口,對著那扇虛掩著的門,定了定神,輕輕推開,走了進去。
……
這個舒展小手小腳酣睡在他眼皮子底下,嬌弱漂亮的像朵小花兒似的雪團小人兒,竟就是他魏劭的女兒?
魏劭挨著半邊身坐於床畔,傾身向裡,屏住呼吸低頭望著床上睡著了的那個小小的人兒。
軟軟的頭發,淡淡的眉,長長的睫,小巧的鼻頭,睡著了微微張開的粉色的唇瓣,肉嘟嘟的小胳膊和小腿兒……
魏劭靠的再近些,聞到她身上的一股淡淡的**味兒。
心瞬間酥軟得一塌糊塗,心裡甚至湧出了一種衝動,恨不得將她的小手小腳塞進嘴裡,輕輕地咬上她一口。
似唯有這般,這才表達他對她的喜愛和歉疚之情。
她都這麼大了,他竟直到現在才回來看她。
魏劭睜大眼睛,貪婪地凝視女兒的睡顏,忽然留意到她的鼻頭上,凝了一層薄薄的小汗珠。
他便慢慢地伸手,朝她的小臉,小心翼翼地夠了過去,想替她擦汗。
指尖快碰到她的鼻頭,他轉過頭,看到小喬立在屏風旁的小窗之前,雙目看著自己。
微風從窗外徐徐吹入,輕輕卷動那扇低低垂落的雕花卷簾。簾子遮不住窗外的午後麗日,漏進來的幾點細碎日光便撒落在了她的一側麵頰上,肌膚若玉,眸光愈發的清澈和明亮。
她便安靜地這般看著自己,微微上翹的唇畔,帶著一絲柔軟的笑容。
魏劭的手,在空中停頓了片刻。
並沒和她對望,收回了目光,立刻從床沿上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經過她的麵前,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門檻之外。
……
魏劭向徐夫人叩頭:“孫兒才回來看祖母,實為不孝。祖母身體可好?”
從去年初魏劭去並州開始,戎馬倥傯,直到現在,徐夫人才再次見到他的麵,欣喜異常,握住他胳膊扶他起來,端詳了他片刻,含笑道:“好,好,雖黑瘦了些,精氣不錯。方才可去看過你媳婦和女兒了?”
魏劭道:“看過了。”
“你母親也許久未見你,頗思念。“
魏劭道:“方才已打發人去告訴她了。祖母這裡出來,我便去看她。”
徐夫人點頭笑道:“回家就好。我都好,這裡也無事,你這趟家住多久?多陪你媳婦女兒要緊……”
“稟告祖母,孫兒這趟回來,一是許久沒見祖母,心裡掛念,二來腓腓出世我也沒回過,有些不妥,是以在出兵之前回了這一趟。恐怕留不了多久,過些天便要走了。”
徐夫人看了他一眼:“是要打漢中樂正兄弟了?”
“非也。出兵攻琅琊。滅了琅琊,再對付樂正兄弟。”
徐夫人微微一怔,神色漸漸變得鄭重:“何解?樂正愷發檄討你,你怎先去攻打琅琊?”
“我知此次兗州之事,劉琰從中攪動渾水……”她遲疑。
“祖母誤會了,”魏劭微微一笑,“我定下此策,並非是為報複。而是另有所想。”
徐夫人雙眉舒展,獨目望著他,微光閃爍,笑了:“說給祖母聽聽。”
“劉琰以漢室宗親之身份稱帝,自命正統,如今琅琊朝廷雖也聚了些人,除了袁赭,其餘皆不足慮,便是袁赭,汜水一戰敗後,如今也是師老民疲,實力大不如前。趁劉琰羽翼未豐,天下都以為我要應漢中而戰,我偏來他個出其不意。我欲兵分三路,從泰山、沛、譙郡三地,同時進攻琅琊和徐州,待形成合圍之勢,到時便如甕中捉鱉,劉琰必敗!”
徐夫人沉吟道:“此策確實攻其不備,出其不意。隻是漢中釁戰,若發兵而來,你當如何應對?”
魏劭笑道:“漢中樂正家雖實力不俗,實內有隱患。我聽聞樂正功的幾個兒子,一向麵和而意不和,暗中爭權奪利。樂正功身死,便如群狼失首,幾個兒子必相互猜忌防備。樂正愷此人,好大喜功,稱帝後雖發檄文討伐我,看似慷慨激昂,實則迫於顏麵,應為無奈之舉。我若送以厚禮安撫,再加一城池,表我向好之心,他必順勢下坡偃旗息鼓。他兄弟在漢中自亂,我滅琅琊後,再去攻他,則事半而功倍。到時天下,還有誰能與我爭鋒?”
徐夫人慢慢地從坐塌上起身,拄著拐杖走到窗前,對著窗外的遠山,默默站立了片刻。
“劭兒,我算起來,也是漢室旁支。漢室之衰,始於哀帝。若有朝一日,你能一展宏願,須記住,成敗相因,理不常泰,順德者昌,逆德者亡。”
“孫兒必定牢記祖母教誨。”
魏劭站了起來,恭敬地道。
……
先前小喬晚上舍不得和女兒分開睡,基本都是自己帶著同床,房裡同睡著乳母或者春娘。
今天魏劭回來了。天一黑,腓腓就被乳母抱到了隔壁廂房裡。
小喬跟了過去。酉末,和平常一樣,腓腓吃飽了乳水,甜甜地睡著了。
乳母輕聲催促她:“女君去吧。交給我了。”
小喬在女兒額頭,輕輕印下了一吻,叮囑了乳母一番,才回了房。
魏劭白天見過了徐夫人和朱氏便出去了,這會兒還沒回來。
小喬在春娘服侍下洗了澡,換了身新裁的湖綠色家常夏衣。
生產後,應是年輕的緣故,她的身材恢複很快。如今四個月過去了,腰肢還是一握,身段也輕盈依舊,和少女的時候,並無多少分彆。
隻是**豐盈,從前衣衫都嫌緊了,隻能新裁了幾套。
柔軟的絹絲衣料貼覆在她肌膚上,將她玲瓏身段完全地包裹,卻又一目了然。
小喬親自準備好魏劭回來沐浴衣物,便在房裡等他。
一直等到很晚,將近亥時末了,才聽到他回來的腳步聲。
小喬迎了上去。
魏劭麵無表情,一腳跨了進來,目光在床上掃了一眼,轉向小喬。
小喬柔聲道:“腓腓在隔壁,隨乳母睡。”
魏劭眉頭一擰,仿似想說什麼,終究沒說,隻撇下她,自管入了浴房,“砰”的一聲,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