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這時候,腓腓都已經睡了。魏劭去了後,她被小喬抱在懷裡,吃了幾口乳,瞌睡漸漸便上來,閉上了眼睛。
魏劭出來的時候,小喬剛哄睡了腓腓,聽到他出來腳步聲,手指放到嘴邊,輕輕噓了一下。
魏劭便放輕腳步,慢慢地靠近。
小喬抱著腓腓,輕輕放她到了小床上,替她蓋被。
魏劭在旁,低頭仿佛細細地端詳腓腓睡顏,最後直起身,說道:“明日一早我還動身,歇了?”
小喬微笑:“好。早些歇息。”
……
房裡燈熄了,眼前陷入一片昏暗。
魏劭的手伸了過來,將她摟了過去。
他有力的手掌,緊緊掐住她的腰肢。
怕吵醒了腓腓,近乎是在壓抑著的無聲情狀之下,做完了這場漫長的愛。
兩人分開後,小喬渾身濕透,魏劭也仰麵躺在她身邊,大口地喘息。
房裡光線昏暗,但小喬依然能看到他胸膛劇烈起伏的輪廓。
後來兩人去浴房各自淨了淨身,回來再次躺了下去。
魏劭似乎很快就睡了過去,沒見他再動過。
小喬卻一直睡不著覺。她睜著眼睛,聽著身邊男人和不遠處小床上腓腓的呼吸之聲,遲遲無法入眠。
那個晚上過後,小喬和魏劭兩人的關係,便一直像今晚這般。
不能說不好。
但當邊上沒了旁人,隻剩他兩個的時候,即便是做方才那樣的事情,也再回不去過去那樣的親密時光了。
這幾天裡,他們說過的最多的話題,便是有關腓腓的事。
除此之外的話題,魏劭似乎有意躲避,也無和她說下去的**。
明天一早,他又要走了。
這次離家,也不知道他多久才能回來。
和他成婚後的這三年多裡,她從一個十四歲的少女,變成了腓腓的母親,和他卻一直聚少離多。
或許這樣的狀態,還要一直持續下去。
……
深夜,小喬終於也累了,迷迷糊糊快睡過去的時候,忽然,門被拍響。
大約是怕驚醒腓腓,敲門聲很輕。
但小喬立刻就醒了,支起了肩膀。
魏劭仿佛也第一時間醒來,自己下去,開了門。
喚門的是今夜值夜老媼,略帶惶恐,低聲道:“男君,方才夫人那邊黃媼來叫門,說夫人壽酒吃完回來沒多久,人便不見了,到處找也找不著。因夜深怕驚擾老夫人,無奈才來尋男君。”
魏劭微微一怔,立刻回屋。
小喬也聽到了,已披衣下床,亮起了燈。
魏劭很快穿好衣裳,匆匆離去,到了東屋。那邊一屋子的人都沒睡,見魏劭來了,麵露惶色。
魏劭進了朱夫人的屋,看了一眼。
被衾展開,看似人已上了床,中途又起來走掉了。
黃媼下跪:“戌中壽酒散了,夫人回來看似有些醉酒,我便服侍她睡了下去。夫人有半夜醒來要喝溫水的習慣,我便進來加水,未料夫人卻不見了。我方才帶人四處都找了一遍,也未見夫人蹤影,怕驚動老夫人不妥,是以告知男君。全是婢的疏忽,男君恕罪……”
魏劭問了幾個地方,黃媼都搖頭,說已去找過。
魏劭眉頭微皺,出神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什麼,轉身迅速離去。
……
魏劭推開那扇半開的紅漆大門。
宗祠裡日夜都有香燭供著,專人看守。
隻不過平常,隻在供桌前供上左右兩支香燭。
深更半夜,加上宗祠內裡闊大幽深,燭火在夜風中晃晃蕩蕩,非但不能驅散陰影,反而憑添幾分幽森。
魏劭疾步入內,看到自己母親跪在供桌後的蓮位群前,正在那裡哀哀念叨。
“……夫君啊,從你撒手一走,這個魏家早便不是當初的魏家了……你母親為何要把當初害了你和大郎的喬家之女娶進門……那喬女禍害啊,總有一天,連我兒子也要被她……”
她斷斷續續地嗚咽著,聲音在空曠漆黑的廟頂回旋,令人毛骨悚然。忽然像是覺察到了什麼,猛地回頭,看到魏劭站在門檻之外,仿佛吃了一驚,臉上頓時露出惶色,慌忙擺手:“劭兒,你莫往心裡去!我隻是多吃了幾杯酒,這才胡說八道,你莫怪我,我早不恨喬女了……”
魏劭望著懼怕自己責怪的母親,心裡慢慢地湧出一絲複雜難言的情緒。
跨了進去,說道:“母親出來前,當告知下人一聲。夜深,兒子送你回去吧。”
……
下半夜了,腓腓醒來一次,重新睡著後,魏劭還是沒有回。
小喬派林媼去東屋問,回來說,男君在家廟裡找回了夫人。夫人似乎吃醉了酒,男君在旁陪著。
小喬不再等他了,打發人各自回房睡覺,自己凝視了女兒睡顏片刻,俯身下去,輕輕在她額頭一吻,熄燈上了床。
她感到有些累,閉上眼睛,慢慢地睡了過去,但睡的很不安穩,一直在做夢。
夢境起先模模糊糊,後來漸漸地,場景變的清晰了起來。
狂風卷打著窗牖,一個身穿龍袍的年輕男子,麵容扭曲,目光狂亂而絕望,手裡持著一把不住滴著鮮血的長劍,一步一步地朝她逼了過來。
她恐懼萬分,蜷縮在地上,不住地後退,卻退無可退。
忽然,那個年輕劉妃死後還盯著她的詭異目光和張浦那顆被砍掉的人頭仿佛重合了。
血柱朝她噴湧而來,瞬間將她整個人吞沒。她幾乎無法呼吸,不停地顫抖,哭泣,不斷地告訴自己這隻是個噩夢,快些醒過來。
但無論她如何掙紮,卻始終無法醒來。
劍尖已經刺到了她的胸前。
她仿佛再次感覺到了溫暖心窩被冰冷利刃刺透而出的那種可怕的體驗。
在夢裡她曾經經曆過了無數次,再也不想重來一遍。
“不要——”
她嘶聲大喊,淚流滿麵的時候,耳畔忽然一個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蠻蠻!蠻蠻!”
接著,她仿佛被一雙堅實有力的臂膀緊緊地抱住,一瞬間,夢魘便被徹底擋開,消散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