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傅興不由得靠近了些,用修長的指尖戳了戳葉子外殼,雖然放的時間長,東西已經涼了,但那股香味兒卻還是縈繞鼻尖,試探著用竹簽挑了一個,隻吃頂尖的部分,送入口中,輕輕一咬,辣椒和花椒的麻辣感便在舌尖綻放。
施傅興蠟黃的臉迅速出了一層薄汗。
他輕喝一聲,有些被嚇到。施家的女人做飯以“做熟”為標準,從不苛求更進一步,所以一開始施傅興從未嘗過這種調料,他覺得自己的舌頭仿佛壞掉一般,酥酥麻麻甚至頗為疼痛,但等辣味下去,漸漸的,施傅興品嘗到了田螺本身的味道。
田螺肉肉質滑嫩,直接從清澈見底的河裡抓來,靜放兩天吐乾淨泥沙,剩下的就是新鮮的葷肉,用油熗炒,加入甜麵醬辣椒花椒進行調味,既有醬炒田螺的甜鹹,又有辣椒花椒的麻辣,給肉質更好的添彩。
施傅興想起了上次在家的時候,鄔顏做的蘑菇湯。
他挑了挑眉,感覺還不錯。
三兩下,一盤麻辣田螺祭奠了五臟廟,施傅興的嘴唇辣的通紅,像血一樣的顏色,給他因為營養不良而死氣沉沉的臉添了許多生氣。
於是在寧邵再次站起來的時候,他突然走過去:“我和你一起。”
隻是想站起來消食寧邵:“?”
太陽打西邊出來啦。
去買田螺的半路,寧邵還在感歎:“我聽說她們來到東街,立刻就趕過去,一來也想再吃點兒,順便給家人打包帶回去;二來讀書人好麵子,我給他們打個樣,店家生意興許能好一些。”
施傅興暗自訝然,麵上平淡道:“你懂得還挺多。”
寧邵哈哈一笑:“我大哥跟著人跑商,我都是從他那裡隨便聽幾句。”
怪不得家裡能買得起牛,而且普通的農戶,也不會像他一樣花五十多文隻為買吃食。
施傅興點點頭,這時候,又聽見旁邊的人嘀咕:“就是可惜我去的時候,之前的小娘子不在那兒……”
瞬間,施三郎臉上的表情由晴轉陰,像極了學院的夫子,斜眼瞥了下身邊人:“寧兄莫非醉翁之意不在酒?”
寧邵老臉一紅趕緊擺手:“施兄彆打趣小弟了,我都吃了八包炒田螺,難道還不值得信任嗎?更何況壯誌未酬,何以為家?”
說完,又想起身旁這位可是早就成家,妻子又是那般妙人兒,連忙補充:“當然,像施兄這樣年輕有為,軟玉在懷的兒郎,也是讓人羨煞不已,不知施兄和嫂夫人是如何相識?”
施傅興目視前方,走動間,長袍被風吹起弧度,隻看身材倒有長身玉立的感覺:“為人子當遵循父母心意,我娘希望我早點成家,人是她挑的。”
話語說的仿佛對現在的妻子有所不滿,寧邵愣了愣,想起那位隻見過一麵的年輕女人,頓時有些心疼。
可這個世間向來如此,女人嫁給男人,她便將全部身心交付給男人,而男人卻不在意,他們的心隻留給自己。
想了想,寧邵隻能迂緩地說:“我看嫂夫人對施兄感情很好……”
他還記得那個嬌俏的女子,對著施傅興撒嬌的模樣。
遠遠看見巷子口的吃食攤子,人頭攢動,比肩接踵,施傅興黝黑的眸光亮了亮,聽到寧邵的話,不以為意道:“女子以夫為綱,她既然嫁進來,自然以我為主。”
兩人慢慢走到了攤子前。哪怕都是文人,搶起東西也絲毫不輸普通人,甚至於肚子裡墨水多,爭吵的聲音一度遮住了樹上的知了聲。
施傅興眯了眯眼睛,他剛才好像聽到了他娘的聲音?
隊伍緩緩移動,寧邵還在想著鄔顏的事情,他覺得那般美好的女子,應該值得過更好的生活,忍不住勸了一句:“施兄說的雖有理,我倒不那麼覺得,人各有誌,就像有的人喜歡讀書,有多人喜歡種地,女人肯定也是這樣。如果我是女子,所嫁之人不喜歡自己,三妻四妾左擁右抱,那我不如……”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後麵的人擠著往前走,混亂中,不知道是誰踩掉鞋子,寧邵啊了一聲,後腳跟用力才沒有讓鞋子丟掉。
一來二去,兩人居然被擠到了攤子旁。
在他們前麵,還有一個穿著書生裝的男人,正溫和地在和攤後賣田螺的女子說話。
那女子被男人身影擋住,看不見模樣,隻能聽到她嬌俏的聲音,男人不知道談到什麼,惹得女子掩嘴笑起來。
“哎呀,賣田螺的小娘子回來了!”寧邵隻看見女人背影,大喜。
而施傅興卻突然停下步子,也是恰好,攤子後的女子微微側頭,恍惚間,露出一張豔麗又熟悉的容顏。
耳邊響起寧邵的話:“那我不如直接和離了去,找他一個更好的,豈不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