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過吃驚,安兒一時未將人攔住,再反應過來時,鄔顏已經從內室出來,麵色不好地讓她去沏杯薑糖水。
紅糖薑水現熬,熱量透過杯壁傳到手心,冷汗淋漓的手終於暖和過來。
鄔顏看著對麵的人,亂糟糟的頭發如同鳥窩似的雜亂,臉色煞白,嘴唇更是白到褪色,若是天色再早一些,走在路上怕是會被人當做鬼。
她等了會兒,遲遲沒有等到對麵人的開口,不由皺眉問:“庚雙?”
這一句帶著試探的稱呼,把庚雙一下子從雲遊中拉回現實,她整個人渾身抖起來,雙手緊緊抱住杯子,手背青筋崩起,繼而如同開堤的河水,嚎啕大哭。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明明已經娶了我,卻和彆的女人勾搭!”庚雙麵容扭曲,她記起自己那一晚看到的畫麵,隻覺得惡心,但同時,她心裡還有對賈子宏的情誼,如同救命稻草一樣的曙光,哪裡能說放下就放下?
鄔顏默默抿了一口紅糖薑水,餘光瞥見施傅興站在門口,大約是擔心庚雙突然暴起傷人,她朝他遞了一個安慰的眼神。
沒事。
雖然庚雙的精神看起來很差,但鄔顏卻覺得對方不會那樣做,表麵看起來張牙舞爪,實際內心卻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
施傅興歎了口氣,悄悄退下,將空間留給兩個女人。
大概隻是為了尋找一
個傾聽者,庚雙沒有奢求鄔顏回應,自己一個人便把所有的話全說了。
從來到這麼一個陌生世界起,庚雙第一眼遇見的便是賈子宏,現在想想,未必不是雛鳥情節,他救了她,成為她與這個世界的一個聯係。後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圍著賈子宏在轉。
如今猛然發現真相,庚雙才?知道,自己一直活在幻想中,那個真相是如此的醜惡,以至於讓她沒有辦法接受,甚至開始逃避。
“我原本覺得,現在的這一切都比以前好,有錢有權,還有一個放在原來,根本不可能會愛上我的丈夫。”
鄔顏垂下眼眸,她明白她的意思,但出身無法選擇,日子怎麼過,還是得看自己。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庚雙吸了吸鼻涕:“和離吧,我不打算和他在一起了,反正現在的身份挺好,後半輩子就四處走走看看,我以前可是沒有這種機會的。”
鄔顏皺眉:“你確定?”
庚雙看她,她們是未來的人,其實骨子都裡有所謂的堅持:“如果他這般,你還會選擇繼續過下去?”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施傅興。
鄔顏明白了,她搖搖頭,斬釘截鐵:“不會。”
其實這樣未必不好,這個世界的女人被思想桎梏,被封建打壓,所以她們接受了夫為妻綱,接受了三?妻四妾,接受寧願當牛做馬也不會和離,因為和離後,周圍人彆樣的眼光和指點,會讓你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值得活下去。
好在對於她們來兩個說,所謂思?想才是最不容易改變的存在。
庚雙抬起頭,淚水從眼角滑下,順著臉頰的弧度沾到唇角,味道苦澀:“鄔顏,你想回家嗎?”
聞言,鄔顏指尖蜷了蜷,放在桌沿邊緣輕輕蹭著。
“不知道。”
最後,她這樣說。
——
“老爺,您怎麼在這啊!”
安兒抱著一堆乾草來喂馬廄裡的小母馬,剛過來,便遇上了施傅興。
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的表情有些空,小母馬湊到柵欄旁邊舔他手中的點心,他都沒有發現。
安兒回頭看了一眼半掩的房門,又轉回視線,方才老爺不是要去給夫人送茶點嗎,怎麼又突然跑到馬廄了呢?
小丫鬟的腦袋實在猜不透主人家的想法,她將人擠到一邊,開始拿著乾草喂馬,一邊喂一邊嘟囔:“馬兒馬兒你快長,長大了才?能載著夫人離開院子哦。”
離開……
聽到這兩個字,施傅興倏然收手,手中的糕點滾到馬廄裡,沾了一圈的泥土。
顏娘,是想離開嗎?
太子府的馬車足夠大,施傅興離開那天,從夜間便下起窸窸窣窣的小雨,潤物無聲,清晨醒來,他幫著睡姿不老實的鄔顏掖好被子,在額頭落下一吻,輕輕道:“為夫走了?”
鄔顏閉著眼,不耐煩道:“夫君趕快走,顏兒還要繼續補覺呢。”
施傅興沒有在意她的小脾氣,起身離開內間。想著前些日子不小心聽到的話,他到底不放心,轉去安兒那裡:“昨日你和夫人出門,可是送人?”
“回老爺的話,那位庚雙娘子離開京城,夫人將她送到了城外。”
看來是已經走了,施傅興鬆了口氣,隻要沒有人再攛掇顏娘一起離開便行:“最近京城不太平,不論夫人去哪,你都要跟緊她。”
安兒點點頭,這個她明白的,她一定會照顧好夫人!
此去隻是查明南山山院是否為人牙子們躲藏的地點,以防萬一,所以太子派了幾個侍衛近身保護施傅興。
馬車噠噠噠出了城門,施傅興散下側邊的窗簾,沒有注意到,在他們出發不久之後,西平街小院的後門,一輛小巧的馬車從裡麵出來,向著城門外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