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人去(2 / 2)

“什麼?”

我喜歡你。蕭執隻動了動唇,沒有真正發出聲音。

這會兒時樂一心一意在對付萬噬之境的蛇蟲鼠蟻上,哪有心思理這位大小姐說了什麼。這些鯤血蛇越殺越多,時樂開始覺得不對勁。

“流毓下了死咒,隻要我活著,這些鬼東西就源源不絕的出現。”

“何解?”

蕭執眉頭深擰,咬了咬牙:“隻有我死可破。”

“……你這不等於白說?”

“時樂,“蕭執認認真真道:”我沒騙你,浣滅蠱已經給你解了,所以……”

“所以你可以死了。”

時樂一道漂亮的劍光揮出,數百隻鯤血蛇被他斬了腦袋,他潦草築起屏障守住方寸之地,不耐煩的將蕭執往地上一扔,抹了抹唇角的血漬,笑:“正好,我有能讓你暫時死一死的藥。”

如此說著,時樂從衣襟裡掏出秋覺留下的假死藥:“這藥能讓你進入假死狀態,半粒是一個時辰,秋覺配的,可以安心用。”

“……”

“讓你假死不僅可以安撫那些蛇蟲鼠蟻,也暫時封閉了你被散血蠱侵蝕的靈脈,你可以乘假死的當兒調理氣機逼出蠱毒,最後打敗那個眯眯眼還得靠你。”

蕭執深深的看著他:“你一直把這種藥帶在身上?”

時樂有點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也就那麼隨便一想,仔細考慮行不通,你這人手段這麼狠,我若死了,你說不定要將我挫骨揚灰才歡喜,假死不頂用。”

“……”

“行得通的話這段時間我早遁了……不跟你廢話了,來,張嘴。”

平日裡掰開他嘴喂藥的都是蕭執,這一次反過來,蕭執乖乖任他擺弄。

“乖,吞下。”難得有這種機會,時樂自然是要占一占大小姐便宜的,還趁機輕薄的拍了拍對方漂亮的臉蛋。

蕭執定定的看著他,將假死的藥丸含在嘴裡出神,微苦,他就在這陣苦澀中設想若時樂真的服了它,死在他麵前,自己心裡會是什麼滋味?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心緒,與其說想象不到,不如說不敢細想。

“時樂,如果你我都死了,最好埋在一處,我壓著你,讓你做鬼都離不了我。”

明知是開玩笑,時樂還是經不住打了個寒噤:“大小姐,你這話太狠了,要死你自己死去,彆拉我。”

兩個人就是這樣,在四麵楚歌中心平氣和不到兩句話又懟了起來,一句比一句歹毒,最後蕭執倒也心不平氣不和的閉了眼,暫時進入死亡狀態。

其實他還有一句話想說,時樂,我醒來時你一定要在身邊,你若不在,我醒了也沒意思。

可惜他這個人,就是不習慣把真心說出口。

時樂不輕不重的在蕭執臉蛋上拍了幾巴掌,看對方完全沒反應,突然覺得有些滑稽,他給自己準備的假死藥,最後竟讓這家夥吃了。

“誰與你死一起,等你打敗眯眯眼,你我脫離險境,我早尋機會跑了。”

畢竟,現在已經沒浣滅蠱絆住他了。

周遭的情況真如蕭執所言,在他假死後蠢蠢欲動的鯤血蛇消失了,萬噬之境暫時歸於平靜,紅霧又重新彌漫大地。

時樂身上滿是血汙,也不知是大小姐留下的還是他自己流的,他不敢掉以輕心,在浸著血水的地麵上布滿碎石子,每一刻滲了血的小石子牽引著頭發絲擬的魂絲,互相製約平衡,看似平平無奇,卻依星辰日月變換軌跡而來,一石一線皆有跡可循。

嗯,擬作魂絲的頭發絲還是時樂一根根從蕭執頭頂拔的。

在引石陣的指引下,時樂背著蕭執的屍體尋找萬噬之境的陣眼,眼見不遠處紅霧凝成絮狀漫天飛舞的魔幻場麵,時樂猜測這就是陣眼所在,提起破虹斜劈而去,頓時大地震顫江海倒流,從被破的陣眼處刮來陣陣罡風,時樂頭發已被吹散,不知不覺裸露在外的皮膚也多了許多細小的傷口,火辣辣的疼,不巧背後又躺著一個睡美人,時樂築了靈障堪堪抵禦。

“時使當真舍得把蕭宮主殺了?”

流毓陰陽怪氣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時樂心中暗道不妙,怎半個時辰過去,服了秋覺藥的蕭執還沒醒過來,難不成是和散血蠱疊加了什麼藥效?

“有什麼舍不得的,這個家夥,我早想殺了!”話音未落,時樂將蕭執放置於地,身形隨著破虹劍光飛掠而去,不要命的刺向身形飄忽的流毓。

“那我就做件好事,將你同蕭宮主的屍體葬在一處吧!”

兩人纏鬥了數百回合,時樂周身靈脈泛起隱隱刺痛,這是靈源即將枯竭的警告,可他依舊不敢懈怠半分,連流毓都有些驚詫,傳聞說時樂修為儘失已是個廢人,居然在短短兩年內恢複至此?

時樂知久戰於己不利,正尋思如何擺脫流毓,不料手中破虹突然劇烈震顫不休,他使儘渾身氣力都控製不住,正在疑惑的一刹那,心口一陣銳痛,流毓的骨傘伸出骨刃刺入他的心臟!

“蕭執被你下了散血蠱,需要換血治療,我看,你就是最好的藥引,讓他生不如死的藥引!”

如此說著,他將骨刃往深紮了紮,時樂悶哼了聲,旋即咬緊嘴唇,流毓清淡一笑抽出骨刃,抬腿朝時樂的腹部踹去。

骨刃拔出的瞬間,時樂清晰的聽到滋滋的血流聲,他雙腿一軟朝地麵跌坐而去,卻意外的沒碰到冰冷堅硬的岩石,整個人撲倒在昏死的蕭執懷裡。

時樂不敢呼吸,心臟跳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凶猛,噗通噗通,一股股殷紅也噴湧而出,他用手胡亂的朝心口的窟窿按了按,無濟於事,鮮血頃刻就浸濕了他的袖襟。

方才太過突然沒太大感覺,現在那股疼意漸漸清晰了過來,時樂也不知是失血過多冷的還是疼的,全身在劇烈顫抖,麵色灰敗冷汗涔涔,目光都散了。

流毓看他這副模樣,越發來了興致,拽著他的頭發讓他麵對昏死的蕭執:“蕭執呀蕭執,你不是說讓我彆動你的人麼,我就是動了你能奈我何?”

話音未落,流毓目光一凜,唇角浮起病態的笑,五指成爪朝時樂心口的傷處挖去,時樂身子猛地痙攣,咬住嘴唇的前牙沒進肉裡,他硬是不喊出聲,將血往肚子裡吞。

流毓臉上浮現病態的紅暈,五指揉捏著時樂的心臟,感受那器官漸漸衰弱,猛地一伸手,五指連同被捏碎的心臟穿破皮肉,暴露在空氣裡。

時樂看到自己血肉模糊的心在對方手上微微跳動,而從那團肉裡滲出的血,正一滴一滴落在蕭執額頭上,又順著他的眉間滑落眼角,就似他流下了血淚。

“蕭執,你能看到吧,你的人,被我怎樣折磨至死。”

時樂已經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他整個人就靠那隻穿透他胸膛的手支持著,跪坐在蕭執麵前,看自己的血一點點將對方染紅。

“你不是想換血麼,這些血夠了麼?”

流毓笑得歡喜,用鬼藤將血流成河的時樂倒掛了起來,看他的血一點點流乾,滴落在假死的蕭執身上。

據說,假死的人雖不能言語不能動,但能清清楚楚感知周遭發生的一切。

時樂的眼前已儘是重影,他恍惚看到蕭執的眼尾滲出些許透明液體,片刻又滾成一串串,與殷紅的血混為一體。

時樂突然笑了笑,若真能看到蕭大小姐哭唧唧的模樣,這事兒他能吹個一百年。

可惜,這家夥絕不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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