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睹(2 / 2)

總而言之,邪門的很,反噬力也極大,就連塗煞宮人都禁止使用。

時樂將符紙以靈火燃儘,符灰落在染了血的鬼英石上,暗沉的石塊泛著微光,片刻又暗淡下去,將鬼英石上的靈場消乾淨,時樂沿著逆時針的方向把數百塊小石子拾起打亂。

縛元陣一破,被壓製的魂靈便開始躁動不安,撕心裂肺的鬼哭聲此起彼伏擠進耳朵裡,就似有人用指甲不停撓他頭蓋骨,刺耳難捱。

時樂穩定心神就地擺了個淨化陣,那些沒被消耗殆儘的殘魂被吸進陣中,通往往生之門。

不到半個時辰,整片縛元陣的殘魂被淨化乾淨,時樂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大地轟隆隆一聲,塌陷出一個巨大的天坑。

待看清坑內景象,時樂倒抽一口涼氣,土坑裡密密麻麻的擺了數百具屍體,皆以頭朝北腳朝南的姿態,身上皆穿著各世家宗派的衣服。

為一探究竟他也不懼怕什麼,整個人跳入天坑中將碼得整整齊齊的屍體一一看過去,才發現這些修者皆沒有麵孔。

臉皮,被人生生撕了。

天坑塌陷露出一條狹長黑暗的石道,東西走向,散發著潮濕的腐爛氣味,時樂斂了靈息深入隧道打算看個明白。

行了半盞茶功夫,石道越收越窄,月光無法照入,時樂借著血瑩明滅的光前行,不多久,天地豁然開闊,血瑩纏做一團如一盞燈般照亮陰冷潮濕的石室。

待看清石室四壁的內容,時樂震驚得呆立原地,呼吸凝滯心臟狂跳,石壁四麵滿滿當當的掛著他的畫像,而畫像下則是一排排被剝了麵皮的屍體。

縱然在這本修仙文裡見過無數次腐屍爛肉魑魅魍魎,時樂仍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驚出一身冷汗。

惡心,不光是視覺上的,更是生理性的。

時樂剛想去尋石室內殘留的靈蹤,突覺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剛開始他還不甚在意,可這疼痛轉瞬以摧枯拉朽之勢蔓延開來,就似有人用燒紅烙鐵一寸寸燙他的神魂,痛苦程度甚至不亞於當年被剜心,逼得他蹲下身子雙手抓地忍耐,指甲深深陷入染滿血的泥土裡。

他忍耐片刻,想著怕是中了留在此處的蠱咒,再不離開恐怕情況不妙,於是咬了咬牙試圖站起身,可身子還沒站直,全身經脈猛的痙攣,他整個人低低悶哼了聲,嘔出一大口黑血,視線晃了晃,雙腿再度軟下來,整個人也失去意識,如斷線木偶般倒下……

隻不過身子沒落到地上,就被一個人從背後托住,將他打橫抱在懷裡。

此時的時樂,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時,他躺在洛青峰的屋子裡,睜眼便是眼底烏青的秋覺,看時樂醒了,他心疼又不滿責備道:“時哥哥怎這樣麼胡來?”

“……?“時樂此刻除了頭腦有點發昏外,沒什麼不適,奇怪的撓了撓頭發問:”我怎麼了?”

他斷片了,最後的記憶是用竹枝劈開靈瀑的水流,再之後……無論他怎麼想,都記不起來。

“你傷未恢複完全,就貿然用靈力劈瀑布,一時靈息紊亂承受不住暈了,跌落池子裡,好在葉宗主恰巧路過尋到了你,不然……”

經過秋覺這麼一說,時樂還是想不起任何一點片段,他也不糾纏於此時,大大咧咧的笑著揉秋覺的頭:“放心,我哪次掉水裡能死?”

“……”

“當年寒江是你,上次在無往海是二爺,前段時間從萬鬼塚出來是葉宗主救我,還有這次陰溝翻船……我雖和水犯衝,但水克不掉我的命。”

時樂這一番話說得十分順口,乍一聽有理有據,可隻要細細一琢磨,全是胡說八道。

可即使胡說八道,也把心性單純的秋覺給胡說八道笑了。

“哎,你不要總這麼勉強自己。”

時樂心疼這孩子,分隔許久他知對方一直掛心自己,想必這一年也沒少默默流淚,遂刻意讓自己顯得漫不經心些,稀釋濃稠的離愁彆恨:“我沒有,我這人可懶了,得過且過。”

“……”秋覺無奈一笑,他這時哥哥總是這樣以嬉皮笑臉的方式消解身邊人的擔心,殊不知他越是這樣,身邊的人越是擔心。

“對了,葉宗主呢?”

“先前一直在此守著的,方才好像出了什麼事兒急急忙忙出去了。”

時樂伸了個懶腰喝了杯茶,點頭道:“待會兒我要好好與他道謝。”

秋覺怕打擾時樂休息,又把了一次脈正準備離開,突然大地劇烈震蕩,兩人對視一眼,時樂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彆怕,待在我身邊彆亂走。”

動靜如此大,怕是有人故意襲山,且襲山襲得這麼粗暴直接,來者不簡單。

秋覺並未像往常一樣乖巧的點頭,眉頭緊蹙的抬眼望向時樂:“可是,莫道長一個人在歸啼峰上,恐怕……”

這一瞬間,時樂看清了秋覺麵上的焦急,頃刻明白了什麼,篤定道:“沒事兒,我同你現在便去歸啼峰,見著你,也好讓莫道長安心。”

兩人剛離開洛青峰,就看到漫天禦劍去支援的修士,時樂逮住一個少年問怎麼回事,那少年修士說是塗煞宮人不知發什麼瘋,突然率眾鬼兵將整座浮餘山八十一峰都包圍了。

聽到塗煞宮三個字,時樂心中咯噔一聲響,瞬間有些恍惚,倒是秋覺先扯了扯他袖子:“時哥哥,我猜,是蕭公子知道你在此了。”

“……”時樂轉念一想又不對,蕭執不至於為了尋他,出動鬼兵來包圍浮餘山吧?

“那,你要不現在去見一見他?”秋覺的聲音漸漸低下來,深深的望向時樂,看對方一時沒言語,補充道:“我自己去歸啼峰沒問題的。”

時樂遲疑了,轉瞬問那少年修士道:“葉宗主呢?”

“在山下牽製塗煞宮的魔頭。”

時樂點頭,朝秋覺道:“你自己千萬小心。”

不知為何,得知時樂要去見一見蕭執,秋覺打從心底裡鬆了口氣,笑道:“我明白。”

剛走了兩步又回頭道:“時哥哥,如果……蕭公子讓你同他走的話,你也彆顧及我。”

“嗯?”時樂有點懵,不知為何秋覺突然說這些話。

“有蕭公子在,我就不多此一舉陪你去塗煞宮了。”

“哈……?”

秋覺揚起唇角笑:“我去尋莫道長啦。”

言罷,他便往西邊小跑而去,時樂看秋覺走遠,才莫名其妙的跟著眾修士下山。

時樂如今修為恢複了,在山路上如履平地,靴麵上片塵不染,不到半盞茶功夫,便走到十多裡開外的太淵崖。

懸崖處密密麻麻的圍滿布陣的修士,而對岸則是塗煞宮的鬼兵,走屍白骨熙熙攘攘擠做一堆,比起恐怖惡心,時樂更覺得滑稽。

沒想到大小姐這麼一個潔癖又講究的人,手下儘是些樣貌拿不出手的家夥。

而峭壁之上,當世最拔尖的兩大高手正在交手,彼此身形化作虛影在半空中掠過,兩股強烈的靈流相撞激起巨大山風,走石飛沙天地混沌,周遭岩壁碎石簌簌落下,崖底江河倒流掀起滔天巨浪,修為低些的修士不得不張起屏障格擋。

葉知行雙腳點在崖壁巴掌大的石塊上,衣襟隨風而動仙氣凜然,而對方手持破虹躍身而起,劈向紋絲不動的葉知行,隻見葉知行隨手將靈力化作劍刃當空格擋,頓時天旋地轉萬鬼鳴哭,太淵峰生生裂開了仗來寬的裂縫,而懸崖兩岸也朝東西方移了百米。

就在此兵荒馬亂哀嚎遍野之際,時樂盯著晃作虛影的蕭執愣了愣,這個曾經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家夥,如今三千青絲化白雪,眉心浮起一抹紅印,整張臉毫無血色,在這漫天黃沙殘雲卷絮中冷厲邪性如鬼魅……

怎一年不見,大小姐就變成這副鬼樣子了?正當他怔愣出神,不相信眼前所見之時——

“樂兒,樂兒,媳婦兒!這裡!”

二爺的聲音歡天喜地,與周遭肅殺之意格格不入,於是所有人都被這樂滋滋的叫聲吸引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