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黏人(1 / 2)

三個時辰, 血鳩就飛到了笠州地界, 彼時紅雲燒了大半邊天空,街巷間一片炊煙嫋嫋飯香彌漫。

一彆經年,又看到這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繁華光景,時樂實實在在鬆了一口氣,身上的疲憊感也淡去不少。

他從血鳩上翻身而下,不得不將昏死的蕭執背著,也不知是時樂修為長進了,還是蕭執瘦了許多, 時樂明顯感覺背著這人毫不費力。

“之前我在笠州有棟宅子,後來出了些變故廢棄了,我們先去看看吧,不行就投宿客棧。”

隻不過他身上沒帶銀兩, 且蕭執身份特殊,投宿客棧總不大方便。

“在外邊你比我熟悉,我聽你安排就是。”

三人拐進熟悉的巷道, 不到盞茶功夫,笠州的宅子就出現在他們麵前。

“這處宅子倒是不錯, 讓我長久住下都願意。”蕭送寒頗為滿意的點評道。

時樂一時有些恍惚,當年他們離開時,這宅子明明被暗殺葉知行的鬼漓族人一把鬼火燒了,可如今他眼前的宅子卻一如當年, 廊簷楣柱完好無損, 門前都被打掃得乾乾淨淨, 就連當年玩鬨刻在柱子上歪歪扭扭的錦鯉畫兒都不曾變過。

蕭送寒輕輕的勾了勾手指,印在門上的暗咒閃了閃,瞬間失了效用。

時樂皺眉:“這宅子兩年前被一把鬼火毀了,如今不知誰打理著,又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從門上的暗咒來看,想必是我這閒得蛋疼的侄兒沒錯了,他可沒少來。”

說話間兩人進屋,屋中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沒怎麼變過,唯一讓時樂有些詫異的,是院子裡原本他留給秋覺種草藥的地方,如今變成了一片池塘,湊近一看,池中一陣水響,數百隻的錦鯉搖著尾巴,隨著人影湊到岸邊,在夜色裡紅的金的白的十分耀目。

當年,他也就無聊隨口同蕭執一說,想在院子內挖個池子,中間用水榭隔開,東池養些錦鯉種些荷花觀賞玩樂,西池則養些鯉魚鯽魚,懶得去買菜就在家中網魚吃。

可過了這些年,時樂早把零零碎碎的瑣事忘乾淨了,隻有蕭執記在心裡。

“我這侄兒,那些年多虧你照料了。”

時樂笑了笑沒答話,把蕭執送回他先前的房間,可剛將他從背上卸下放於榻上,時樂離開一步,那家夥便在榻上迷迷糊糊的□□,似痛苦之極。

時樂納悶,試探性的再次坐回榻邊,蕭執果然止住了胡話,安安穩穩的睡著。

蕭送寒饒有興味的看著兩人發問:“他向來如此黏你?”

時樂不甚在意的如實作答:“倒不能說是黏,先前是十分看不慣我,處處想尋我的不開心。”

蕭送寒嘖了嘖:“真不知他這逞強的性子惹人厭的脾氣像誰,這張臉倒是十足十像他娘。”

如此說著蕭送寒來診脈,手指搭在腕脈上眉頭越擰越緊:“這孩子究竟過的什麼日子?體內氣機亂竄如一鍋粥,身上積了五花八門的毒,沒被反噬已屬萬幸,現如今垮下來倒是好事,起碼能休養休養。”

聞言,時樂有些困惑,印象裡蕭執雖癡迷修行,且是塗煞宮人,但從不因急於求成,十分舍得耗費心神下苦功夫,按理說不應該如此不堪才對。

蕭送寒似看出時樂的疑惑,淡聲道:“是他執念太重,生了心魔。”

“心魔?”

“若不好好紓解,這孩子就廢了。”

屋中空氣一時有些沉悶,時樂側過頭看躺在榻上的蕭執,一頭白發將那張孤冷絕豔的臉映襯得更加蒼白,了無血色,他眉頭緊擰,似沉在噩夢中痛苦萬分。

時樂坐在榻邊,不甚溫柔的伸手揉開他的眉心,本想吐槽一句,蕭執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大多是因為他那壞脾氣坑了自己,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了。

“樂兒,你若累了便去歇息,這家夥放著沒事兒的。”

可時樂前腳剛走遠一點兒,躺在榻上的家夥就開始哼哼,蕭送寒見狀忙嫌棄道:“這小崽子倒是比我能撒嬌纏人。”

時樂淡聲道:“以前被慣的。”

時樂留下蕭執一人在迷迷糊糊哼哼唧唧,又將蕭送寒安置在秋覺以前的屋中,才回他自己的房間,發現枕巾被褥都和當年並無二致,連櫃子裡的衣衫都擺得和當年一樣,且周遭事物一塵不染,櫃子裡還塞了銀票銀子……

太熟悉了,熟悉得讓人心生恐懼,就似這兩年的時光憑空消失了一樣。

時樂心中湧起了各種可能性,他不明白蕭執何必做到這種地步,千方百計讓笠州的屋子保持原本的模樣……?

拋去紛亂擾人的想法,時樂去準備洗澡水,簡單的洗漱後倒頭一睡,什麼事明兒再說。

躺在熟悉的榻上,各種奇怪的猜測又湧上心頭,時樂不知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婆婆媽媽,輾轉一番索性坐起入定,還專門挑了最複雜的心法調息,體內靈力迅速流傳,不多時他已累得額角浸汗。

天將破曉,這會兒他是真的累了,在薄明的晨光中倒頭就沉入深眠。

夏日天熱,榻上鋪了草席,時樂睡覺也不安分,東滾滾西蹭蹭,睡暖了一處又移到另一處,直到他觸到一個冰涼涼的物體,舒服的將手腳搭了上去,就睡安穩了。

翌日午後,時樂迷迷糊糊轉醒,整個人又下意識的朝那冰涼涼的物體蹭了蹭,真舒服,不僅涼爽,還軟乎。

如此滿足的想了想,時樂心中一跳,驚覺不對,從迷糊中倏忽轉醒。

他睜開眼,眼前這人眉眼緊閉睫毛濃長,在午後明亮的天光中投下深深淺淺的陰影。

如此好看的臉,除了蕭執還有誰呢?

所以問題來了,這家夥是怎樣以昏迷的狀態走出屋子穿過回廊推開房門睡到他床上的?

更可怕的是,時樂自己還無知無覺的整個人掛在對方身上。

他難堪的咽了口唾沫,艱難的向後移了移身子,還未挪多遠,手就被蕭執一把握住。

“……!”時樂做賊心虛,臉蹭的一下紅了起來:“大小姐,你醒了?”

對方並無回應,隻有手緊緊抓著時樂的手。

時樂將兩指搭在他腕脈上,確認這家夥並沒有從昏迷中清醒,更覺不可思議。

所以說,蕭執怕是以夢遊的方式尋到他屋裡來的……

此時蕭送寒已經在回廊處哼起了小曲兒,腳步聲漸進,他在窗外喊了一聲:“樂兒醒了沒?邪門了,方才我去執兒屋中看,他不見了。”

時樂盯著身側沉靜的睡美人,揉了揉太陽穴道:“沒事兒,他躺在我榻上。”

“什麼?”

“你侄兒,如今,躺在我榻上。”

“……”

蕭執昏迷了三日,也以夢遊的狀態黏了時樂三日。

每次時樂醒來,身邊總是多了一個涼颼颼的人,如此一來二去他也習慣了,他睡他的,橫豎夢遊的人也不會來煩他。

時樂睡覺不安分,還有好幾次,昏迷不醒的蕭執被他踢下了床……

有次蕭送寒來看侄兒的傷勢,發現這俊俏侄兒的額角生了一個大包,似笑非笑的問時樂:“昨夜你打他出氣了?”

“……我沒有。” 時樂冤枉,他才不是這麼無聊的人。

頓了頓又漫不經心道:“怕是他夜裡自個兒滾下床的。”

蕭送寒笑得一雙眼睛都眯了起來,煞有介事道:“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