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 65 章 臨鋒哥哥,我好痛…………(2 / 2)

折青梅記 江南梅萼 11373 字 10個月前

周氏接到人,一邊與她往後院去一邊道:“教習禮儀嚴格些也是應該的,那孩子做不好,大不了讓她多做幾次,怎麼還動上戒尺了?彤娘也不是什麼頑劣乖張的性格,好好說她能聽。”

“我省得,我去與她們說。”

一行人來到孟允棠房中,見孟允棠眼淚汪汪地坐在坐床上抄書,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樣,周氏當時就心疼壞了,過去摟住孟允棠。

“娘。”孟允棠哭著抱住她。

賀令芳見狀,將乙靜叫到一旁,低聲道:“教習禮儀不用太嚴格,她將來也不生活在宮中。”說著,她從袖底悄悄遞過去一個沉甸甸的荷包,道:“我知道你是奉太後之命,還請你手下稍微寬鬆些,大家都好過。”

乙靜不接荷包,下巴微抬道:“太後口諭,令我與靈清嚴格教導孟小娘子衣食住行各項禮儀,不敢懈怠!”

賀令芳沒想到她居然這般不給麵子,娥眉微蹙,道:“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乙靜對著賀令芳行了一禮,道:“郡主說得是,但奴婢是太後的奴婢,隻聽太後的。其實郡主不必過分擔憂,太後是讓奴婢教導孟小娘子禮儀,不是讓奴婢為難孟小娘子,隻要孟小娘子好好學,認真學,早日學成,奴婢們也能早日回宮向太後複命,這才是真正的兩廂便宜。”

片刻之後,賀令芳與周氏出了房門,站在院中的石榴樹下。

周氏仍不放心,愁眉深鎖。

賀令芳道:“看來今日太後還是動了怒的,過兩日我進宮去求求情。昨日收到六郎來信,他在信中說,約還有半個月就能回到長安,如此算來,便是求情不成,彤娘最多也隻需謹言慎行地熬上十幾天,便好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誰還能大過太後去?既是太後要為難,那除了受著,還能怎樣?

送走了賀令芳,周氏想了想,令廚下晚上加菜。

飲食上先好吃好喝地供著,她們總要留幾分情麵。

不知真是吃人嘴軟還是孟允棠真的認真學了,後麵幾天丫頭都未說宮女打人之事,休息時周氏悄悄問孟允棠,孟允棠也搖頭說沒再挨打。

周氏稍稍放心。

其實還是挨打的,而且愈演愈烈。稍有行差踏錯,從不以言語糾正,都是上來就抽。

白天乙靜管著,晚上還要換靈清來盯著她睡覺,隻能保持端端正正平躺在床上,雙腿並攏伸直,手交握放在腹部的姿勢,不能動。腿曲一下用戒尺抽腿,手從腹部挪開抽胳膊,要是由仰躺變成側躺,背上臀部要被抽好幾下。

晚上睡不好,白天自然精力不濟,於是犯更多的錯,挨更多的打。

孟允棠皮膚嬌嫩,這般一來,自是新傷疊舊傷,渾身青青紫紫的幾乎沒一塊好肉。兩個丫鬟每日給她沐浴時都心疼得直哭。

“彆告訴阿爺阿娘,等臨鋒哥哥回來,就好了。”孟允棠坐在浴桶中,一邊打瞌睡一邊叮囑道。

她知道爺娘沒辦法,這是太後派來的人,連賀令芳都沒辦法,爺娘知道了,也隻能更心疼和煎熬罷了。

她就想熬著等賀臨鋒回來,她知道隻要他回來,這兩個宮婢哪怕有太後做靠山,也不能再欺負她了。

但她沒想到在這樣的折磨下,她根本熬不到那日。

這日,結束了一天的學習,孟允棠又累又困又疼,像死人一樣平躺在床上睡得正迷糊,忽然胳膊上傳來一陣劇痛,將她硬生生地從睡夢中喚醒。

“孟小娘子,你的手滑下來了,請放好。”靈清像隻惡鬼一樣在她床側探著身子,手裡拿著戒尺。

孟允棠崩潰了,她覺得自己快死了,真的快被她們給折磨死了。

“賤婢!你們想殺了我是不是?太後叫你們殺了我是不是?”她坐起身子抽出藤枕向她砸去。

靈清猝不及防被她砸個正著,額頭上一陣鈍痛,氣急敗壞,揚起戒尺就抽孟允棠。

孟允棠挨了幾下,瞅準機會一把抓住戒尺,就與她爭奪起來。

爭奪間門她從床上站起,一腳踹在靈清的胸口,趁靈清吃痛,一把將戒尺奪了過來,朝著靈清劈頭蓋臉抽打過去,邊抽邊尖叫:“既然你們不讓我活,那就大家都彆活了!”

靈清轉身就跑,孟允棠追,理智全失下忘了自己是站在床上,一腳踏空就從床沿上跌了下去,好死不死額頭正磕在床前屏風的木頭基座上,當場就暈死過去。

被內室動靜驚醒的穗安趕過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頓時驚叫一聲:“娘子!”

孟府各處的燈依次亮了起來,孟扶楹披著衣裳與周氏匆匆趕到孟允棠房裡時,就看到孟允棠滿麵是血不知死活地躺在床上。

周氏腿一軟,差點暈過去,在丫鬟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撲過去,“彤兒,我的彤兒,這是怎麼了?”

“是她自己從床上跌下來的,與我無乾。”靈清站在一旁,事不關己道。

禾善原本在一旁哭,聽到這話,不管不顧地上前就在她臉上抓了幾道血印子,哭罵道:“與你無乾?娘子都快被你們這兩個黑心爛肺的賤婢給折磨死了,還與你無乾?你們等著,娘子如今被你們害成這般,看賀大將軍回來怎麼剝了你倆的皮!”

“怎麼回事?不是說不打了嗎?”孟扶楹急忙問道。

“那是娘子怕阿郎與夫人擔心,才說不挨打的,其實這兩個賤婢天天打娘子,白天打不夠,晚上還打,娘子身上都沒有一塊好肉了。”禾善被人拉開後,哭著道。

周氏聞言,忙擼起孟允棠的袖子,見原本白嫩的胳膊上果然青紫一片,新傷疊舊傷,當即心中一陣絞痛,倒在床沿上。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孟扶楹氣得發抖,大聲道:“來人,拿棍棒把這兩個賤婢給我打出去!大不了這門親我們不結了,愛誰誰!”

禾善聞言,第一個衝到院中拿了掃院子用的掃帚,進房來用掃帚柄狠抽靈清與乙靜兩人。

其它奴仆自然有樣學樣。

“我們是太後的人,你們敢這樣對我們不恭敬,莫不是要犯上?”兩名宮女被抽得跳腳,麻溜地往孟府門外跑。

禾善直攆到烏頭門前,朝外頭兩人狠狠啐了一口,道:“賤人!你們等著!”說完砰的一聲將烏頭門關上。

孟氏夫婦愧悔心痛地守了孟允棠一晚上,她也沒醒。

早上一聽朝聞鼓響起,孟扶楹便急忙派人去彆坊請閻閭大夫來給孟允棠瞧傷,結果閻閭大夫還沒來,賀礪倒來了。

他發髻微散胡子拉碴,頭發和衣服上都蒙著一層塵土,顯然是星夜兼程趕回來,連肩上的灰都沒來得及撣一撣就來了孟家。

“那兩個宮女呢?”他一進孟府外院,看到在此徘徊的鹿聞笙,下馬問道。

鹿聞笙見了他,先是眼睛一亮,隨即又是一黯,跪下請罪道:“阿郎,某有負阿郎所托,沒有保護好孟小娘子。孟小娘子昨夜受傷,那兩個宮女讓孟家連夜打出去了。”

賀礪濃眉狠狠一皺,問:“傷到何處?可有執衛國公府的令牌去宮裡請奉禦?”

鹿聞笙道:“傷了頭,某已派人執令去宮中請奉禦了。”

“起來。”賀礪抬步就向孟家的大門走去。

裡頭孟扶楹已經得了下人的通報,麵色憔悴地來迎賀礪。

“彤娘傷勢如何?”賀礪問。

“頭撞到屏風,額上磕了個口子,人到現在還未醒。”孟扶楹有些萎靡不振道。

賀礪也不言語,大步來到孟允棠房內,也不顧周氏就坐在床沿上,行過禮後,上前就要往床沿上湊,周氏不得不趕緊讓開。

賀礪坐在床沿上,低頭看向孟允棠,見她雙目緊閉麵色慘白,額頭正中靠近發際線的地方,有一處半個指麵大小的傷口,血肉模糊。

這樣的傷口,大概率是要留疤的。

賀礪伸手握住她的手,目光下掃,又從她袖口瞥見她手腕上延伸出來的青紫痕跡,將她袖子往上一擼,頓時牙關緊咬,頰側咬肌賁起。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何在自己家中,還讓彤娘被人欺負成這樣?”賀礪目光狠厲地抬頭,問孟氏夫婦。

“你是責怪我們當阿爺阿娘的人嗎?”周氏眼眶紅腫,握著帕子的手捂著胸口,點頭道:“是,我們當爺娘的是沒用,一介布衣,拿什麼跟當朝太後相抗衡?可不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女兒受虐嗎?但是賀大將軍,你又有多有用?啊?你說來提親之前,就沒想過太後會反對嗎?沒有做好太後那邊的工作,你來提的什麼親?太後如此折磨彤娘,難不成是因為看我們當爺娘的不順眼嗎?”

她朝著賀礪行了個肅拜禮,口中道:“我求求你了,賀大將軍,你放過我家彤娘好不好?太後隨便指派兩個人來就能將她折磨得不成人樣,這親我們實在不敢結,你找爺娘能護得住女兒的人家去結親成不成?!”

“……臨鋒哥哥?”周氏痛心疾首的質問聲剛剛落下,床榻上突然傳出孟允棠虛弱的聲音。

三人一驚,孟氏夫婦忙湊到床榻前。

“阿爺,阿娘……”孟允棠叫過自己的爺娘,目光複又落在賀礪臉上,淚珠兒順著眼角簌簌而下,她輕聲哽咽道:“臨鋒哥哥,我好痛……”

短短二十二年,命運大起大落悲愴崢嶸,賀礪一直以為自己早已刀槍不入百毒不侵,可世上終究是有這樣一個人,隻用了七個字,就叫他心痛難忍潰不成軍。

他眼底泛起淚光,緊緊握著她的手,扯到唇邊親了親,道:“是臨鋒哥哥不好,沒有保護好你。你好好養傷,其它的,都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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