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棠回到鬆齡院,看房裡空蕩蕩的,想起賀礪,又想哭了,強自忍住,叫穗安禾善回去收拾一下自己的細軟行李,然後去爺娘的院中將他們都叫起來,喊上林小娘子姐弟,帶上齊管事,一道躲去了地牢。
這一夜,很多房舍離坊牆近的百姓半夜裡都被雷鳴般的蹄聲驚醒,有些地方甚至隔牆傳來刀兵相接的廝殺慘叫聲,嚇得一家人抱在一處瑟瑟發抖,直道長安的天又要變了。
輔國公府,偌大的府邸燈火通明,仆人來往穿梭通報消息,前後門,各院落,孔武善戰的部曲護院嚴陣以待。
秦衍的書房裡,秦元誌及一乾親信正陪著秦衍焦急地等待著。
“譚立安怎麼還沒派人過來,該不會出了什麼意外吧?”秦元誌有些心焦地在房內徘徊,不是抬頭看向門外。
“右威衛的兵和右衛的不能相提並論,況且那賀礪新官上任,底下人能有多聽他的?魚俊義拿他當刀使而已。若右衛真的出了事,賀礪此刻早就衝到門前來了。”一名幕僚道。
“相爺,大郎,不好了,五娘子和李都尉帶著人出去了。”一名家丁氣喘籲籲地跑來稟道。
秦衍眼皮一掀,目光冷遂:“去哪兒了?”
家丁道:“五娘子和李都尉沒說。”
……
夜幕下的長安城已經亂套了,皇城內,城門處,都在進行不同程度的廝殺。秦思莞與李德軒帶著近千人掩到衛國公府旁邊巷道中。
看著衛國公府烏頭門上迎風飄搖的那兩盞寫著“賀”字的燈籠,李德軒問秦思莞:“確定孟氏在府中,沒有被賀礪送出去躲起來?”
秦思莞道:“千真萬確。隻要抓住了她,哪怕今夜之事有所曲折,至少也能牽製賀礪,於我祖父便是大功一件。再者聽聞賀礪在河北道借抄家之機貪墨不少珍寶,都藏在府中庫房。今夜你將他的家抄了,日後你手中有財,又有我祖父阿爺的提攜,何愁官運不亨通?”
李德軒看著夜色中秦思莞那張白皙嬌美的小臉,心癢難耐,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夫人說得在理。”
秦思莞心中生厭,強忍著道:“你派大部分兵力從正門強攻,牽製住他府中的人手,我們繞到後院,從院牆翻進去,先找到孟氏再說。”
李德軒依計而行。
聽著衛國公府前院傳來廝殺聲,秦思莞與李德軒繞到巷道中段,翻過坊牆,又翻過院牆,成功潛入衛國公府偌大的園中。
果如秦思莞所料,衛國公府占地麵積過大,賀礪根本沒有那麼多人手將每個路口每條小徑都布防。她一直關注著賀礪,早就通過收買的方式得到了衛國公府內部的布局圖並牢記於心。因此,進來適應了一下環境後,她便帶著李德軒一行悄悄往鬆齡院的方向摸去。
鬆齡院外果然重兵把守。
“你帶人上去絆住他們,我帶幾個人進去將孟氏抓到,再以她為質逼府中人打開庫房。”秦思莞道。
對這樣的安排,李德軒毫無異議,畢竟他沒見過孟氏,怕抓錯了人。
李德軒帶人衝上去,與鬆齡院外的守衛交起手來,秦思莞由幾十個好手保護著趁隙進了院門。
想不到院內還有一撥守衛,猝不及防間秦思莞差點被傷到,在隨行的護衛下連滾帶爬地躲到廊下。
看著院中血肉橫飛的激烈廝殺,秦思莞恐懼地發現,李德軒這些手下根本不是賀礪護院的對手。
她緊張得心臟砰砰直跳,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心一橫,從腰間拔出匕首,就推門進去了。
她就不信,賀礪會讓外男和孟允棠共處一室。
室內黑黢黢的,目之所及,不像藏著人的模樣。
她一手執刀,摸到內室門口,隱約聽見室內那張大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秦思莞放輕腳步,悄無聲息地走過去,用刀尖撩開輕薄的床帳。
床角縮著一個人,長長的黑發披散在背上,團成一團在那兒瑟瑟發抖,窸窸窣窣的動靜便是這麼來的。
秦思莞冷冷地彎起唇角,抬腿跪上床榻,探身過去,一把薅住那人的長發就要把人拖出來。
不意那人突然回頭,手中寒光一閃,她胸腹處便是一陣寒涼劇痛。
是那人連著紮了她五六刀。
她慘叫一聲,跌下床去,劇痛隻是瞬間,她很快就覺得自己的身子仿佛麻木了一般,感覺越來越少,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快要死了嗎?不,不行……她不要死,她不能死,她還這麼年輕,她不想死……
她隻是……想要報複賀礪而已啊!
外頭的廝殺聲漸漸平息,有人舉著火把進來。
披頭散發的孟礎潤手裡握著帶血的刀,借著火光看清了地上那個雙目圓睜的女子的屍體,抬頭看向鹿聞笙,一臉頭一次殺人的無措與恍惚:“是個女子……”
鹿聞笙掃一眼她手裡的刀,道:“是女子也是來殺夫人的,你不必覺著內疚。來人,將屍體拖出去。”
孟礎潤跟著他們出了房門,發現滿院的屍體,血腥味嗆鼻。
他原以為自己能忍得住,走了幾步之後,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忙衝到一旁的鬆樹下,嘔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