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這般著急?”孟允棠又疑惑起來。
賀礪笑道:“我這不是擔心夜長夢多,萬一拖時間長了,又出變故麼?”
孟允棠狐疑地看著他:“什麼變故?”
賀礪攤手道:“誰知道呢?既然是變故,總有其不確定性。”
孟允棠才不信他不知道,既然他已發出警示,她自然不能當做沒聽到,當天下午就回了孟家,找孟以薇。
孟以薇聽她轉述完袁崇峻的話,低頭不語。
孟允棠也不催她表態,事關終身大事,自然想得越清楚越好。
“姐夫說,他可嫁?”片刻之後,孟以薇抬起頭來,問孟允棠。
孟允棠點頭,道:“他是說可嫁,但你也知道,他們男人看男人,與我們女人看男人,那眼光和標準都是不同的。可不可嫁,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孟以薇思慮片刻,有些遲疑地問孟允棠:“阿姐,你說,我還應該再給他這個機會嗎?”
孟允棠一聽這話,便知她心中還有袁崇峻,若真放下了,以她的果決性格,隻怕不管誰說可嫁,都會堅決搖頭的。
“就再見一麵吧。”她伸手過去搭住孟以薇的手,道:“見一麵也不是說非得答應他的。我隻是覺得,人這一輩子能遇著個讓自己動心的人也不易,便不能成為夫妻,也當好聚好散。若上次就是你與他的最後一次見麵,對於你倆來說,都是一樁憾事。”
孟以薇想了想,點頭:“阿姐說的是,那就,再見一麵。”
孟允棠微笑:“好,我讓人去通知他。”
次日午後,杏花春雨樓二樓臨街的雅間,孟允棠與孟以薇兩人坐在窗口,一般喝茶一邊看著樓下的街道。
不一會兒,一位身著藍色錦袍的年輕公子騎馬來到樓下,仰頭往樓上一看,露出一張唇紅齒白俊俏的臉來。
孟允棠收回目光,衝對麵的孟以薇笑道:“他來了。”
孟以薇雙頰微微泛紅。
孟允棠整一下衣襟,準備下床。
孟以薇忙道:“阿姐,你不留下嗎?”
孟允棠笑道:“你倆說話,我留下作甚?我先去香糯坊,你們談好了,過來尋我便是。”
她出門,正好袁崇峻上了樓,向他叉手行禮:“賀夫人。”
“嗯,我妹妹就在裡頭,能不能成,就看你了。”孟允棠心裡有些希望他們能成,原因無他,這袁崇峻相貌好看,家裡也沒有亂七八糟複雜的親戚關係,既然賀礪對他有褒義之詞,想來也是能立得住的。
孟允棠替以薇想想,嫁過去是有好日子過的。
“多謝賀夫人。”
孟允棠帶著丫鬟下樓,袁崇峻進了雅間。
“孟二娘子。”他向坐在窗口坐床上的孟以薇行禮。
孟以薇在坐床上回了禮,道:“袁郎君坐下說話吧。”
袁崇峻謝過之後,在孟以薇對麵坐下。
孟以薇低垂眉眼慢慢喝茶。
袁崇峻看著對麵清麗溫雅的少女,心中有許多話想對她說,卻又怕就這樣說出來過分唐突,內心掙紮了片刻,他拿過隨身攜帶的畫囊,遞給孟以薇,道:“上次沒能為你作畫,我一直深以為憾,這是我後來作的,希望你能喜歡。”
孟以薇放下茶杯,從他手中接過畫囊,抽出畫軸,展開畫卷。
畫上她手執團扇坐在亭中,背後十裡風荷。她迎著風微微側著臉,發絲拂過她的頰側,連眼尾的小痣都清晰可見。
孟以薇從不知自己這般好看,又或許,她本沒有這般好看,隻是在他眼裡,有這麼好看。
她紅了臉,低聲道:“把我畫美了。”
袁崇峻直直地看著她,道:“不,不及你本人之十一。”
孟以薇紅著耳根,將畫收了起來。
“為了接近你,我給你姐夫做了幕僚。”袁崇峻忽然道。
孟以薇不吭聲。
“上次一彆,其實我心中很絕望,放不下你,卻又不知道該怎樣才能配得上你。前幾個月,我母親忽然病重,說臨死前唯一心願便是看我成家,想讓我娶了鄰家之女。我忽然意識到,我即將一無所有,孤零零一人在這天地間,彆說尊卑,便是生死,也無人在意。那時我明白為了那點可憐的尊嚴錯過你有多愚蠢,若是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了,那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他握了握拳頭,低下頭道:“我原是想以更體麵的方式去見你的,但大夫說,我母親也就這幾個月的時間了。待我母親過身,我定要為她守孝,與你,就徹底沒有機會了。我不想這般輕易地放棄,哪怕最後不成,我也希望是你拒絕我,而不是因為我沒問過你。我很喜歡你,從第一次見你就很喜歡你。我曾經自卑過糊塗過,但我現在清醒了,為了你,我什麼都肯做的。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孟以薇抬起頭來,看著他道:“在我回答你之前,我希望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是如何讓我姐夫收你做幕僚的?”孟以薇盯著他。
袁崇峻目光微顫,吞咽了下口水,道:“你一定要知道嗎?這件事,你姐姐可能都不知道。”
孟以薇手指掐入掌心,“我想知道,這很關鍵。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她不敢說了解她姐夫,但賀大將軍那樣的人,是不會因為一時憐憫或者其它什麼無足輕重的原因,就收一個不名一文的人做幕僚的。
她必須知道,袁崇峻一個畫師,到底做了什麼事,才讓賀礪將他收入麾下。
袁崇峻與她對視片刻,微微垂下眼睫,從茶壺中倒了些茶水在桌上,用手指沾著茶水在桌上寫道:“從右衛大將軍譚立安書房裡搜出的秦衍謀反的證據,那些信件,是我做的。”
孟以薇震驚地瞪圓雙眸,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你?你怎麼會……”
袁崇峻搖搖頭,繼續寫道:“是他們聽說我父親在世時裝裱技藝高超,這才找到我。他們給我一疊手稿,那些信,是我一個字一個字裱起來的。”
孟以薇伸手掩住嘴,失聲問道:“你不怕嗎?”
袁崇峻笑著搖搖頭,道:“做這件事之前我就想過了,結局無非就兩個,一,被他們滅口,二,他們覺得我手藝還成,也許以後還用得到,把我收作自己人。若是二,我就有機會出人頭地,換言之,可以向你求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