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偷聽最尷尬的是什麼呢?
是被當事人逮了個正著。
王香芹隻稍稍分了個神,房門就被人推開了。
一臉不忿的大嫂就這樣出現在了門口,張口就道:“我說四弟妹……”
話音未落,大嫂自己也變了臉色,似是完全沒想到回了屋的王香芹竟是站在門後,麵上是掩飾不住的心虛,她當即被氣樂了:“你想聽就出來聽啊,躲屋裡頭做什麼?行了,橫豎你也都聽到了,咱們就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就六郎讀書這個事兒,你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什麼想法?
依著她本人的意思,小孩子念個書而已,就算念的不好,人家父母願意供,旁人有什麼置喙的餘地?哪怕她是當嫂子的,可隻要小叔子花的不是她的嫁妝錢,她就沒立場來反對。可在原主的記憶裡,這年頭讀個書花費也著實不少,哪怕開銷都是從公中出的,可說句誅心的話,六郎花的錢越多,將來留給其他幾房的就會越少。
王香芹自己有能耐,又有養殖係統傍身,自是不會惦記公婆的那些錢。可其他人肯定不這麼想,隻會覺得一樣都是朱家的子孫,憑什麼錢都叫六郎花了去?
“四弟妹你彆不吭聲呢!問你到底是個啥想法,你就照實說了唄。咱們家啊,在外人看來,興許家底子還挺厚實的,三十多畝地呢,又沒賃給彆人種,全是家裡人扛著的,除了咱們爹之外,出力最大的就是大郎和你家四郎了。當然啊,二郎和三郎平日裡在鎮上做活也很辛苦,五郎年歲不大,雖說乾的活不如其他幾個哥哥多,可起碼他也沒敗活錢呢。隻六郎,他從小敗活的錢,怕是抵得過前頭五個哥哥了。”
大嫂娘家姓溫,可性子卻一點兒也不溫吞。
當初,朱母就是看她做事麻利不拖拉,在娘家又是當慣了姐姐的,瞧著挺符合老朱家對長媳的要求,這才托人幫著說合了。而在前些年,大嫂溫氏確實各方麵都做得不錯,從她進門後,朱母輕鬆了不少,卻沒曾想過,溫氏其實早已積攢了一肚子的抱怨。
她並非本村人,當然娘家離秀水村也不算很遠,嫁過來之前隻聽說老朱家有多好多好,還說朱母是個明事理的婆婆。剛嫁過來時,她還想著婆婆看著可真年輕,一點兒都不像四十好幾的人。結果等嫁過來都一年了,這才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得知,朱母根本就不是原配發妻,也不是看著年輕,而是真年輕。
剛知道這個消息時,溫氏差點兒沒瘋了。
婆媳關係本來就是個麻煩,她嫁的還是原配生的長子,跟後頭嫁過來的繼婆婆,怎麼相處才算合適?
更彆提這個繼婆婆自己還生了兒子,後頭的四郎五郎六郎,才是她親生的。
本來,要是不知道這個事兒,溫氏還沒品出味兒來。畢竟從明麵上看,朱母對幾個兒子的確是一視同仁的。那時六郎還在鄰村念書,每天都回家,吃的飯菜跟大家一樣,穿的也是莊稼漢子那種短褂,看著一點兒也不像個讀書人。
可溫氏既然都知道了,就沒辦法不往深處想。
其實多數人家,都是年長的孩子吃虧,小的占便宜。本來溫氏覺得這很正常,可後來她卻越琢磨越不是滋味,總感覺朱母在苛待前頭三個原配生的兒子,以前一些習以為常的事情,也被她看出彆的意思了。
隨著前年六郎考上了童生,去了鎮上的學塾念書後,溫氏心裡頭的怨念是越攢越多,幾乎隨時都要爆發。
從二郎媳婦進門,再到三郎去年年末也娶了妻,溫氏就有心集合妯娌幾個一起向婆婆攤牌。偏老二家的是個慫貨,每回都嘴上說的好聽,事到臨頭跑得最快,壓根就不頂事。後來又扯出四郎是婆婆親生的,讓四弟妹去才是最合適的。
這麼說也沒錯,溫氏為了確保萬一,還提前想法子仔細打聽了王家那小閨女的為人。
憊懶啥的就不說了,反正看著就不像是個有腦子的人,而且脾氣比較衝,村人評價是個凶婆娘。可在溫氏看來,這種人最容易受激,天生就是個被人當槍使的。
結果,四郎媳婦換人當了。
眼見這事兒要糟,尤其這會兒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王香芹麵上還是一派平靜,溫氏慌了神。
要是王香芹像二郎家的那樣,有心無膽倒也罷了,偏看她那神情,竟像是並不往心裡去,不在意,或者起碼不是很在意六郎敗活家裡錢這個事兒。
溫氏急急的道:“四弟妹你年輕沒經過事兒,你根本就不懂,這書要是繼續讀下去,開銷老大了。這要是六郎是塊讀書的料,咱們集全家之力供著他上進也沒啥,可他不是啊!讀了那麼些年,花了那麼多錢,他連個秀才都沒考上!”
“退一步說,就算他將來真的考上了秀才……窮酸秀才聽說過沒?最多也就是跟鄰村的老秀才那樣,在家裡辦個私塾,招幾個小兒認字,能賺多少錢?”
“就這還是好的呢!四弟妹你也就嫁過來那天見過六郎吧?他呀,根本就不像個讀書人,木訥得很,讓他悶頭做學問還好,指望他開館授課,做夢去吧!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麼?是回頭他讀書讀書不行,種地種地不行,偏生娘又最疼六郎了,要是將來指望咱們五家接濟他一輩子,這日子過得還有什麼滋味呢?”
“你還年輕,等過幾年要是跟我一樣生了兒子,你就知道這拖累有多大了。咱們老朱家慣常生兒子,每家都不止一兩個。到時候,你說你能放著親兒子不管,去管小叔子?哪個重要還用的著我來教你?”
“四弟妹,聽大嫂一句勸,長痛不如短痛。你這就去跟娘說,要麼讓六郎彆讀了回來種地,要麼就……分家!”
分家???
王香芹原本還是保持一派淡定的,直到聽了最後那話,一瞬間眼睛都亮了。
大嫂一直盯著她瞧呢,就連後一步過來的二嫂和三嫂也堵在門口往裡頭看,王香芹的反應自然落到了幾人的眼裡。大嫂立馬就懂了她的意思,她壓根就不在乎家裡給六郎花了多少錢,她隻想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