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兩銀子到了手,王香芹高高興興的離開了孫家。她也是沒想到王香椿連還價都不會,至於銀錁子不夠,用了一對銀鐲子抵了部分錢也無所謂。這年頭,銀子就是硬通貨,銀鐲子的價格甚至還會略高於本身的重量。
生怕錢財外漏,王香芹都沒在鎮上買吃的,隻跟孫家門房討了一瓢水喝,就急急的趕回了秀水村。
待趕回家時,已經是下半晌了。
因為是農閒時分,地裡的活兒並不多,王香芹到家時,四郎正在院子裡整理柴禾垛。他今個兒往山上跑了好幾趟,除了割豬草外,還弄回了不少柴禾,他們這一帶入冬後就少雨了,直接放在院子角落裡曬乾就成了,回頭要用了直接拿。
“四郎,你來屋裡,我有事兒同你說。”
王香芹喚了四郎回屋,關了門就掏出了藏在衣服裡的荷包,打開來叫他瞧:“兩個二兩的銀錁子,兩個一兩的銀錁子,還有一對銀鐲子,正好十兩銀。銀鐲子先留著,回頭興許能多賣幾個錢,這銀錁子你先拿著,去裡正那頭幫我買塊地,要咱們家左近的,最好是挨著的,反正是蓋豬圈,地好地壞都無所謂。還有,蓋豬圈需要的石料也幫我買了,木頭啥的,你瞧著辦。”
六兩銀子是絕對夠了的,畢竟之前四郎說的大概要七八兩,是包含了五頭豬崽子的錢。
隻是如今,錢倒真不是問題了,可再看四郎,他已經完完全全的驚呆了。
“你、你從哪兒弄到的錢?”仔細想想,媳婦今個兒好像去了鎮上?他家因為有個六郎在鎮上念學塾,經常性的還是會往鎮上去的,多數是他大哥,偶爾也會輪到他。可去了鎮上那麼多趟,他怎麼不知道鎮上還有能弄到那麼多錢的地兒?
王香芹一眼就看懂了四郎的意思,其實老朱家的人心思都特彆容易懂,因為全都寫在臉上了。
“我妹給的。”
“啊?”
王香芹在回來的路上已經盤算好了,這會兒張嘴就是一個感人肺腑的故事:“就是我那個嫁到了鎮上富戶家的親妹妹啊!我本來是想著,沒本錢怎麼辦呢?家裡就一個有錢的親戚,可不得舔著臉跟她借點兒?我還想過了,大不了按著市麵上的利錢算,等我養的豬出欄了,連本帶利一並還給她。”
“哪知,我到了孫家,還沒張口說這個事兒呢,我妹妹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給我跪下了。她哭著懇求我原諒她,說她隻是一時糊塗,等上了花轎她就後悔了,可她從小就個耗子膽兒,不敢叫喊,隻能哭著嫁進了孫家。”
“她特彆誠懇的給我賠了罪道了歉,聽說我想養豬沒本錢,二話不說開了嫁妝箱子拿錢給我。彆說利錢了,她都不準我提那個‘借’字,非要硬塞到我手裡,逼著我收下。我要是不收,就說明還在記恨她。”
“我想了想,到底是一家子出來的親姐妹,如今我跟她都嫁了人,往後隻怕一年到頭都碰不見幾次麵,既然她這麼有誠意,那就……原諒唄。”
若論睜眼說瞎話,哪怕是專門吃這碗飯的媒婆都沒王香芹能耐,誰叫她是從信息大爆炸的時代過來的,分分鐘編出一個感人至深的故事來。她還不怕回頭叫王香椿知道了,知道了又怎樣?不得硬著頭皮忍著惡心把這話給認下來?她可是煞費苦心的幫忙圓場了。
王香芹在心裡給自己點了個讚,朱四郎卻已經徹底傻眼了。
老朱家的男丁都比較憨厚,屬於彆人說什麼都信的。再說了,十兩銀子就在跟前擱著呢,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好半晌,四郎才仿佛活在夢裡一般的問:“那這是王二妹白送你的?”
“對呀。我也不想要的,是她非要塞到我手裡,我不收,她就長跪不起,還要給我磕頭賠罪……”王香芹長歎一口氣,“到底是親妹妹,我實在是狠不下心來,就原諒了她。”
“那她人還挺好的,也不像外頭說的那麼壞。”四郎也跟著歎了一口氣,隻拿了兩個二兩重的銀錁子,光買地的話,這四兩就夠了,又說等花完了再找王香芹要。
王香芹隻說好,將剩下的仍舊擱到了荷包裡,找地方妥當的放好了。
如今還不到冬日裡,天黑得沒那麼早。四郎一看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就索性大步流星的跑去找裡長了,買塊宅基地不費什麼事兒,可假如要挨著家裡的話,最好提前說,萬一已經有人要了,也好想辦法跟人換一下。
還算幸運的是,附近的宅基地沒人要,裡正就是老朱家本族的人,不算近親,但四郎要喊一聲族叔。族叔給了個不錯的價,三兩半就買下了一畝地,明個兒就去蓋紅印子。
於是,等晚間吃飯的時候,四郎就一五一十的同家裡人說了這個事兒。
“啥?你買了地?”朱母也跟著驚了,當然家裡其他人也沒比她好多少。
四郎看了眼王香芹,後者示意他繼續說。他便繼續道:“娘啊,芹姐兒說要養豬,又說不好占著家裡的豬圈,就喊我去買了一塊地,就緊挨著咱們家的。對了,回頭等我買了石料,還要叫大哥幫忙,去山上砍幾個好木頭下來。”
“成啊,到時候你喊我一聲。”朱大郎想也不想的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五郎也想幫忙:“四哥你最好略晚一點,這樣二哥三哥就都回來了,蓋個豬圈,咱們哥幾個上就可以了,用不著請彆人,就算不費錢不得包餐飯呢。”
老朱家的人憨厚是憨厚,不過也不算,關鍵時刻還是很精明的。
隻不過,你們的重點真的對嗎?
朱母拿筷子拍了下桌:“等等,你們哪來的錢?買地三四兩,買石料一兩總要的,還要買豬崽子?這麼大的陣勢,總不能隻買一頭吧?四郎家的,你娘家給你陪了多少嫁妝?”
按說,嫁妝不論多少都跟婆家沒啥關係,也因此朱母從不關心兒媳手頭上到底有多少私房錢。其實多半是沒有的,鄉下地頭嫁閨女,陪嫁一般是衣裳和被褥,有些摳門的,收了婆家送去的聘禮,卻舍不得花錢給閨女扯布做衣裳,一身舊衣打發出門子的也不在少數。
結果王香芹手頭上居然有那麼多銀子?
四郎也是實誠,就照著王香芹下半晌跟他說的那話,簡單的重複了一遍。
本來,要是換做王香芹說這話,精明如朱母未必就不能看出點兒端倪來。可眼下成了朱四郎,他憨啊,又完全信了媳婦的話,說起來那叫一個感概連連,隻道不該聽信片麵之詞,人家王二妹雖說模樣一般了點兒,人憊懶了點兒,脾氣凶了點兒,可也不是那麼壞嘛。
得虧王香椿沒聽到這一席話,不然氣都能給氣死。
王香椿是沒能立刻氣死,在場的某個人卻差點兒沒氣瘋了。
大嫂溫氏捏著筷子的手指都發白了,麵上嫉妒的神情根本就掩蓋不住。也虧得這會兒全家人都在聽四郎說話,沒人注意到她,不過就算注意到了,也沒什麼用,誰叫她沒個心裡有愧的親妹妹呢?
聽聽!
十兩銀子啊!
人家王香芹隻想借個三五兩的,她親妹妹尋死膩活的非要往她手裡塞十兩銀子,不收還就長跪不起了。都這樣了,那肯定是選擇原諒了,畢竟親事都已經成了,揪著那點兒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不放也沒什麼意義了,還不如抓住眼前這筆錢。
那可是足足十兩銀子啊,都能買一塊好田了。隻是,田裡的出產到底是小頭,再說朱家眼下又沒分家,真的置辦了田產,回頭反而不好掰扯。養豬就不同了,辛苦歸辛苦,回頭到了年底賣出去,到時候可是一大筆錢。
朱母也沒想到王香芹動作那麼快,問她:“你想養幾頭豬?”
“先養五頭吧,多了怕忙不過來。”
儘管感覺五頭略有些多,不過又不用幫著出本錢,還不用出力氣,到時候直接白得一半的利潤,朱母想來想去都覺得占了大便宜。當下,難得的衝著王香芹露了個好臉色,笑道:“那你趕緊忙起來,趁著農閒先把豬圈蓋好了,等開春了,我領你去鎮上捉豬崽。”
又扭頭看向其他幾個兒媳,嫌棄的神情明晃晃的擺在臉上:“你們幾個也上點心,跟芹姐兒學著點兒!”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