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香芹照例幫二嫂收拾碗筷,她主要是收拾,殘羹剩飯就算不多,肯定還是留了點兒的,還有碗筷盤子上的油水,都洗刷一遍,都倒到餿水桶裡,拌上煮好的豬食,給屋後的豬們加個餐。等妥當了,她又檢查了一遍後院,這才安心的回到前頭。
養豬比養雞好的是,倒不用太擔心被偷,畢竟快出欄的肥豬塊頭大,想偷的話,還得防備著彆被拱翻。不像養雞,鄉下地頭年年都有人家丟雞的,破案的幾乎沒有,最多也就是像丟了菜的二嫂那樣,插著腰在村裡邊走邊罵,狠狠的出口惡氣。
這天晚上,其他幾個屋倒是安生得很,唯獨大嫂那屋,小吵了一陣子才歸於平靜。
老朱家是朱父朱母夫妻倆住正房,東屋住著大郎夫妻、二郎夫妻以及倆孩子,西屋才是三郎夫妻、四郎夫妻。至於尚未成親的五郎和六郎則住在糧倉邊上,靠近西屋這邊。
因為位置的緣故,王香芹隻知道昨晚上大嫂在吵吵,卻並不清楚具體是什麼。不過,這不是有二嫂在嗎?她大清早的起來生火做飯,結果剛出門就發現六郎居然已經起了,蹲在灶屋門邊上發呆。
“你起那麼早做啥?等著,我這就去燒熱水。”二嫂順口問了一句,她其實並不期待能得到答案,單純的就是隨口一說。
可六郎是個老實人,聽到嫂子的問話,他就老老實實的回答:“不早了,平常在學塾裡我起得更早。鎮上有打更人的,我都是五更天就起的,要是夏日裡就更早一些。起來也不能用熱水洗,得用冰涼涼的進水,洗把臉就清醒了,能讀書了。”
二嫂都已經一隻腳邁進灶屋了,聽了這話又回頭說:“讀書那麼辛苦啊?嘖嘖,大嫂說你占了大便宜,娘是疼幺兒才叫你去讀沒叫大哥讀。大嫂還說啊,你都占了那麼多年的便宜了,往後可不能叫你繼續占便宜了,輪也該輪到她大房了。”
六郎:……
可憐的孩子徹底懵了,他連二嫂啥時候進的灶屋都不知道,等二嫂出來問他要不要熱水洗漱,他都沒個反應,隻蹲在簷下,就跟魂魄飛了一般,整個人都不好了。
因為白天要乾活,早飯一貫都比較豐富,同時早上也是二嫂最忙碌的時候了,她根本就分不出神來關心六郎。更何況,她本人也不是多機靈的人,壓根就沒察覺到六郎的不對勁兒。
直到家裡其他人陸續起了床,都洗涮完畢,坐到了飯桌前時,這才有人發現六郎好像一直蹲在灶屋旁:“六郎!六郎你咋了?吃飯了!”
連著叫了幾聲都沒得到回應,五郎先忍不住蹬蹬的跑了過去:“小六,小六!”邊喊邊推了他一把。
六郎直接被推得往後倒,結結實實的坐了個屁股墩兒,他好似才反應過來一般,哇的一聲哭開了:“大哥他不厚道!他太欺負人了!”
“五長一短,六根筷子啊!隻有我倒黴抽中了那根短的,這才被逼著上了學塾。可、可大哥大嫂還覺得是我占了便宜,娘是疼我才叫我去念書,不疼大哥才沒叫他去的……”
“嗷嗚嗚嗚!你倒是早說啊!你為啥不早點兒跟我說啊?”
“你早說了,我肯定把讀書的機會讓給你啊!你想讀書你咋不說呢?!你咋早不說呢!!!”
什麼叫做“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這就是啊!
六郎委屈極了,正好他剛被推了個屁股墩兒,索性也不起來了,坐在地上就嗷嗷的哭了起來。他其實六歲就開始上學了,因為他上頭是有哥哥的,前頭仨當時已經大到可以下地乾活了,但四郎五郎又不大,就承擔了送弟弟上學放學的重任,直到他能自己獨立來回為止。
因此,六郎讀書的年頭已經有足足八年了,就快滿九年了。
在這八、九年間,從鄰村的村學到鎮上的學塾,六郎一直都是所有的學生中最努力的那個,當然也是最笨的那個。他知道自己腦瓜子笨,又怕糟蹋家裡的錢,每天天不亮就讀書,人家讀個三五遍就能背下來,他讀個三五十遍都不一定能背下來,所以他就隻能上百遍的讀啊背啊。都說勤能補拙,但最終還是要看天賦的,當然效果還是有的,在六郎頭懸梁錐刺股一般的刻苦努力下,他費勁千辛萬苦,終於通過了縣試和府試,成為了童生。
多辛苦啊!多不容易啊!
無論哪個時代,對於愚笨的人都不怎麼友好,假如願意接受自己笨這個事實,選擇過平靜安穩的小日子倒還好。可像六郎這樣的,他明知道自己笨得很,卻偏偏還得上進,又生怕糟蹋了家裡父兄們賺的辛苦錢,可想而知心裡到底有多苦。
結果……
結果!!
彆說家裡的其他兄弟了,就連朱父朱母都用譴責的眼神看向大郎,紛紛質問他,你想讀書你咋不說呢?你咋不早說呢?咋不呢?!
一聲聲泣血的質問,在這清晨的農家小院裡響起。
美好的一天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拉肚子拉到虛脫,ε=(?ο`*)))唉
ps:上一章改了個錯,劇情不變,不用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