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二嫂一手插腰一手怒指大嫂溫氏, 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子勝券在握的氣勢。
不過也是,她早先就怕溫氏矢口否認, 還特地往溫氏娘家村子去了一趟, 將所有的漏洞都堵了個嚴嚴實實後, 這才信心十足的指認偷菜賊。
本以為這次是必勝的結果,可誰知……
“寧氏你太過分了!!”
“不就是一顆菜嗎?你都已經發大財了,還在這兒跟我計較一兩顆菜?一天到晚的為了顆白菜窮叫喚, 你還真是眼皮子淺得可以啊!狗改不口吃.屎說的就是你!就算你有錢了,還是這副死德性!!”
“再說那菜是你的嗎?咱們家還沒分呢!讓你管個菜園子,菜就成你的了?那回頭可不得了, 哪天讓你管個家,咱們全家人的身家性命怕是都要改姓寧了!我砍個白菜咋了?你能砍,我不能砍?怎麼就變成賊偷兒了?我不就是砍了白菜沒特地跟你說一聲嗎?我乾啥事兒都要告訴你啊?你是我祖宗啊!!”
“彆扯出那副青天大老爺的樣兒來!妯娌那麼多年,誰還不知道誰呢?早以前, 四弟妹沒進門的時候,是誰一天天的大嫂長大嫂短的?見著好處就往前衝,讓你做個什麼事兒都磨嘰,說啥都不肯當出頭鳥,早先讓六弟彆念書那事兒, 你敢說你沒起這個心思?壞人讓我當了,好處全落到了你身上!咋的?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好人了?”
“我告訴你,逼急了我跟你拚了!橫豎我的名聲也叫你敗壞了!說我是賊偷兒了, 我還說你個臭不要臉的狗東西!破落戶家出來的下三濫!!”
……
看著徒然爆發出滿腔怒火的溫氏, 堂屋內的眾人徹底懵了。
旁觀的人都聽傻眼了, 更彆提直接承受了溫氏全部火力的二嫂寧氏了,她都快慫成一坨肉球了。
說白了,二嫂本來就是個慫慫的性子,不然也不會嫁到朱家多年仍被溫氏壓得死死的。要知道,她倆的情況其實是差不多的,溫氏娘家條件略好一些,可娘家錢再多跟一個出嫁女有關係嗎?二嫂娘家的條件是差了點兒,卻勝在她跟娘家關係好,又是本村出來的,真遇到什麼事兒,她高聲一吆喝,還是會有人來幫她的。
再說嫁的男人,大郎一直待在家裡,反而二郎和三郎經常外出打短工賺錢,真要比較起來,既會種地又能賺錢肯定更勝一籌。還有兒子,豬毛和灶台同一年出生的,都長得虎頭虎腦的,誰也沒比誰差。
而論模樣論身材,二嫂也比大嫂強。更彆提,她還有一手格外出眾的廚藝,村裡多的是人請她去掌勺。
綜合來說,就算溫氏占了個長嫂的位置,這倆人最起碼也該是旗鼓相當。可真相卻是,成為妯娌的這些年來,二嫂永遠是被欺壓的那一個,還是被欺負到完全無力還手的地步。
“人都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看你就是皮癢了欠的!”溫氏越罵越生氣,索性不管不顧的一頭衝了過去,“就為了一顆菜!再怎麼精窮的人家都不會那麼摳!就你!!寧氏,你給我站住!!站住彆跑!!!!!!”
咋可能不跑呢?二嫂當眾表演了個現場版的抱頭鼠竄。
眼見這倆人都竄出堂屋去了院壩上,朱家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勸架的勸架拉架的拉架。王香芹和三嫂更是一疊聲的喚著大嫂,幾次去拉人,卻都被溫氏狠狠的甩脫開去。
“夠了!!”
朱母怒了,操起一旁的小板凳,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溫氏止住了腳步,而二嫂大概是逃習慣了,愣是竄出去有半裡地,聽著後頭沒啥動靜了,這才縮頭縮腦的又往回走,卻不敢直接走到院壩上,隻站在外頭,慫慫的往這邊瞧。
“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婆婆嗎?”朱母氣到不行,見她這樣,大郎忙上前拽過溫氏,硬是將她摁了下來,夫妻倆都跪在了朱母跟前。
朱母冷笑一聲:“可省省吧,當著我和你爹的麵都敢喊打喊殺的,還跪呢,我真怕我受不起。”
溫氏到底隻是個婦道人家,被大郎硬是摁住了肩膀怎麼也掙脫不了,一頓滿腔的委屈,嗷嗚一聲哭了出來:“娘你就是小心眼兒!我上回就說過了,不讓六郎讀書那個事兒,家裡的媳婦人人這麼想,你就隻怪我一個人,還一直記在心裡頭。你看看,二弟妹都把我欺負成啥樣兒了,我不就砍了家裡幾顆菜嗎?她在外頭罵了我多少難聽的話?還上我娘家村子敗壞我的名聲!像她這麼心腸惡毒的婦人,你不收拾她,你反而罵我!”
二嫂遠遠的站在院壩底下,她倒是聽到了溫氏詆毀她的話,有心想要反駁,可又不敢上前,小心翼翼的湊近了一點兒,可隻要溫氏一動,她就立馬縮了回去,慫的一批。
朱母看著這倆媳婦就腦殼疼:“寧氏你過來!”
“噢……”二嫂拖長聲音答應了一聲。婆婆的話她可不敢不聽,因此隻能委屈唧唧的挪步走了過來,可她卻不敢靠得太近,一麵望向婆婆,一麵卻將注意力放到了院壩之外,完全是一副隨時隨地都準備奪路而逃的模樣。
見她這慫樣兒,朱母簡直被她給氣樂了。
其實,朱母一直都知道幾個兒媳裡頭,最能的是大郎媳婦。長媳嘛,本身就得有魄力,要能鎮得住底下的弟妹。二郎媳婦慫是慫了點兒,可正因為她慫,才不敢輕易搞事。至於三郎媳婦,因為進門一年半多了,肚子都沒個動靜,加上娘家那頭既沒錢又不咋在乎她,她彆說搞事了,連大聲說話都沒那個底氣。還有四郎媳婦,早先說的那個王香椿是個沒腦子的,可正因為沒腦子反而好拿捏,換成了王香芹後,好是好了,也給家裡帶來了發財機會,卻也一度導致了家裡的失衡。
一個家,尤其是兒孫滿堂的大家族,想要平平穩穩的往前走,互相製衡才是最重要的。
偏生,老朱家早在不知不覺之間就已徹底打破了平衡。
這種情況下,分家是最簡單粗暴的選項。可朱母不想分家,對於一個婆婆來說,一旦分家,哪怕兒子們還願意孝順她,日子也大不如前了。再說了,不就是兒媳婦們之間鬨矛盾嗎?鎮壓即可,這點手段她還是有的。
正好,小食攤兒收了,矛盾又激發了,趁著這個機會,朱母打算重新立立規矩。
朱母看了看倆兒媳婦。
溫氏剛才還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轉瞬就哭得肝腸寸斷。她是真的傷心上了,想想這個月她的日子多慘啊,處處都是憋屈,哪哪都是受罪,可以說她活到那麼大,這段時日是她生平最難捱的了。
再看寧氏,她再度恢複了原先慫噠噠的模樣,一方麵不敢違背婆母的意思,她隻能儘可能的靠過來,可另一方麵又怕大嫂怒起傷人,她做好了隨時跑路的準備。
朱母長出一口氣,單就這事兒而言,溫氏的錯處更大一些:“你不想空著手回娘家,不能跟家裡人打聲招呼嗎?一顆菜算得了什麼?可你為啥不直說呢?下次,要是還回娘家,直說!聽到了沒!”
溫氏很大聲的抽泣了一聲:“聽到了。”
“咳咳。”朱父咳嗽了兩聲。
朱母自然看懂了男人的暗示,了然的點了點頭。
為啥老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那是因為家務事本來就不是要斷個是非黑白的,更不是要還誰一個公道。說白了,要的是保持家裡眾人那微妙的平衡。身為婆婆,朱母一點兒也不想看到家裡成天吵吵鬨鬨的,她就想把挑事的主兒給摁下去。哪怕你再有道理,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也照樣會被收拾。
她不是衙門裡的青天大老爺,她隻是當家主母。
朱母就這樣直勾勾的盯著二郎媳婦,直到把人看得瑟瑟發抖,她才開口:“讓你做買賣你就做買賣,管什麼菜園子?我不是交代你弄那個啥魚燒,你放著正經事兒不做,為一棵白菜折騰那麼久,你能分出個輕重緩急嗎?”
“彆告訴我你真就是心疼那兩顆白菜,還不就是捏了你大嫂的把柄,趁這個機會興風作浪。高興吧?得意吧?你大嫂名聲壞了,咱們老朱家有什麼好處啊?從今個兒開始,你隻用管灶屋裡的那攤子事兒,彆的事情跟你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聽到了沒?”
二郎媳婦被訓得五官都擠成一團了,聞言,忙不迭的點頭答應:“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