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045章(1 / 2)

錦繡農門 寒小期 14619 字 8個月前

第045章

所謂的長幼有序, 不單是指年長者與年幼者之間的尊卑關係,更是代表著一種世俗規矩。

儘管平民百姓家沒有那些傳承百年的世家大族那般講究,可所謂的長子、長媳, 還是在一個家中占據極高份量的。長子要頂門立戶,所以打從一開始, 身為父母長輩就會有意識的鍛煉長子,幺兒可以寵溺,長子絕不可以, 在長子身上需要承擔的責任非常之大。至於長媳,更是較之其他媳婦地位更高, 與此相同的,自然是在婚配上的精挑細選。

平心而論, 溫氏不差的, 非但不差在當年完全可以算是十裡八鄉中格外出挑的未嫁姑娘。

雖說她沒有格外突出的優點, 卻勝在方方麵麵都好。模樣不賴,身段也不差,本身又是家中的長女, 屋裡屋外都是一把手不說, 還打小幫著父母長輩帶弟妹、堂弟妹。加上她性子穩重大氣,當初朱母是細細打探清楚後, 才定下了溫氏為老朱家的長媳。

相反, 隻比溫氏晚了半年的進門的寧氏就不同了。

寧家那情況, 其實在秀水村壓根就不是什麼秘密, 隻不過寧氏原先還未出嫁時, 從來不聞不問家裡的情況,給吃就吃給喝就喝,平日裡也是幫著母親做些簡單的家務活兒。可以說,在她出嫁之前,村裡對她的評價特彆簡單,就是個缺心眼兒的饞嘴姑娘。

至於她廚藝好,這個真不算太大的優點。做飯嘛,鄉下地頭哪個姑娘還不會生火做飯了?好壞不都是那麼一回事兒?再說了,飯菜做的好不好吃,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食材本身的,雞肉豬蹄髈什麼的,肯定要比白菜蘿卜好吃。因此,在最初沒人看重寧氏那廚藝,畢竟鄉下姑娘哪怕做飯再好吃,最多也就是人家紅白喜事時,幫著掌廚拿碗肉菜,又不可能外出賺錢的。

在那時,是個人都覺得溫氏比寧氏靠譜。

當然,長媳和次媳本來就比不得的。朱母為了能讓朱大郎娶個靠譜的媳婦,前後找了不少媒婆探訪,後頭定下來的有好幾個,又讓她一一找熟人細問,最後才決定了是溫氏,還特地去找了長嫂幫著提親下聘,裡子麵子都做足了。

可到了朱二郎時,朱母壓根就沒找人打聽,隻是將村子裡年歲恰當的姑娘人選在心裡過了一遍,之後就決定是寧氏了。選中寧氏還不是因為她廚藝好,而是因為寧氏這人跟彆人不同,她是窩裡慫,哪怕在外頭能跟人家吵起來,在家裡卻是脾氣最軟和的那個。

朱母覺得,寧氏這人比較在意家人,所以哪怕她本身的脾氣再炸,麵對家人時,還是最先軟下來的那個。

說白了,在挑選媳婦的時候,朱母看中的都是媳婦本人操持家事的能耐,而非所謂的賺錢能力。

而之後的三郎說親,朱母也是用相同的標準,特地尋了個性子柔和不會挑事的媳婦。再往後就是四郎說親了……

在王家人看來,兄弟眾多妯娌眾多的人家,正適合憊懶成性的小閨女,而在朱母眼裡,四郎在兄弟裡頭算小的,娶的媳婦在家排行較小也好。小閨女嘛,上頭有哥哥也有姐姐,應該是習慣了聽話的,哪怕略有些嬌氣,也還在接受範圍之內。再一個,王香椿再憊懶,那也隻是懶得乾活,而非真的不會。事實上,生火做飯、洗衣灑掃、喂雞喂豬、縫補衣裳等等,但凡女兒家會的東西,她都是會的,隻是每回都要人催著才動手,沒人喚她她就寧可閒坐著發呆也絕不動彈。

誰知,就這樣發生了姐妹易嫁的事情,老朱家迎來了王香芹。

王香芹那性子,更適合當一位長媳。

結果就這樣陰差陽錯的,成了朱四郎的媳婦。哪怕這個結果是老朱家自個兒求來的,而後發生的一切,卻早已出乎他們最初的預料了。不是說王香芹這人不好,而是她的出現讓溫氏產生了危機感,也間接的激發了其他妯娌的賺錢能力,直接影響到了五郎說親的標準。

……

朱母在答應了溫氏的請求後,板著臉轉身離開了。

這天夜裡,朱母就將這事兒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朱父,同時也說出了自己心中的顧慮:“老四媳婦挺好的,不爭不搶,也能讓妯娌們信服,彆說底下的弟媳了,連嫂子們都聽她的話,也難怪溫氏心裡頭不得勁兒了。”

哪怕是在一個家裡,一樣是要麼東風壓倒西風,要麼西風壓倒東風的。王香芹看似不爭不搶,可給溫氏造成的壓力卻是巨大的,尤其二郎媳婦寧氏是個直性子,腦子裡想什麼就會直接表現出來,寧氏站隊太明顯了,這已經不是對待妯娌的態度了,而是真真正正的把王香芹捧作財神奶奶來看了。有寧氏立在前頭,三郎媳婦田氏立馬跟風模仿,至於五郎媳婦牛氏,因為跟寧氏是表姐妹的關係,她倒是沒直接捧著王香芹,卻是處處以寧氏馬首是瞻。

朱父聽完事情經過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既答應了給她一次機會,那就看看吧。記得一碗水端平就成了,就依著老法子,記賬。”

賬是必須要記下的。王香芹當初之所以能夠買地蓋豬舍,那是因為她坑了她親妹妹一筆錢。當然,老朱家這邊並不清楚那事的具體經過,但錢是從王香椿那兒拿來的,這點卻是全家都清楚的。

溫氏沒有本錢,最初養雞買雞崽子的錢還是朱母借給她的。當然,那筆錢溫氏早就還上了,且不提舊事,但接下來溫氏要打算買地蓋雞棚,那就不是幾個小錢能夠解決的了。

地價還是很貴的,哪怕是土質不好的宅基地,一畝地最少也得要三四兩銀子。當然,王香芹買來蓋豬舍的那畝地花了三兩半銀子,這還是苦求來的優惠價,還不包括過戶的契稅錢。

依著溫氏的說法,她想要五畝地,就按一畝地三兩半來算,那也得要十七兩半了。而且連在一起的地塊,肯定沒那麼便宜的,更彆提她看中的那塊地還算不錯,估摸著二十兩銀子能買下來就已經算是幸運的了。買地,再算上契稅錢,還有之後搭雞棚的錢,這不是一個小數目。當然,搭雞棚不會太貴,可想也知道,不可能再像在老朱家屋後那樣,簡單的弄竹子搭建,離家一段距離的話,肯定要考慮防盜問題,最起碼的泥牆稻草房總是要的。幾百隻甚至上千隻雞,需要搭建的雞棚也不小。

早在去年秋收後,因為王香芹提出要多收些地,以備將來她要擴充養豬場,本來她的意思是自己出錢買的,但當時朱母手頭上不差錢,又一口氣買了不少好田,所以就沒跟王香芹要錢,而是從公中出錢買下了連成一片的宅基地。

溫氏看中的那塊地,有三畝左右的本來就是屬於老朱家的,再往旁邊買個兩畝就差不多了。可就算有三畝地本來就是家裡的,也不代表朱母會免費給她用。

仔細盤算後,次日一早,朱母告訴溫氏,由公中借給溫氏一共二十五兩銀子,其中五畝地以實際購入的價格計算,包括契稅錢。而買地交稅之後剩下的錢,則直接按實際多少給現錢,溫氏可以拿這些錢或是買所需的材料,或是直接雇人搭建雞棚,都可以。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這二十五兩銀子是借款。

“記住,那是借給你的,是將來要還的。不單要還本金,還要給利錢,就按照縣裡錢莊的來算。彆說我貪你幾個利錢,這要是不跟你要利錢,回頭隻怕你錢多的燒手了也不會記得還錢。另外,你的養雞場,就跟王氏的養豬場一樣,有一半是要交給公中的。雞和蛋都要交一半,這次我會仔細記賬,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隨便拿十來個雞蛋給家裡人添個菜就算了。”

“條件我說了,要不要借錢看你自己,想清楚了再告訴我。”

朱母倒沒要溫氏立刻給出答複,真要依著她的意思,完全可以等孩子生下來後再說。所以,她完全不著急,讓溫氏慢慢想,仔細想,想好了再來找她。

溫氏的臉色異常難看,她猜到了結果,卻沒料到還有那麼多附加的條件。

說是比照王香芹的養豬場來,可彆忘了,王香芹的本錢是來自於她妹妹的。等於說,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賺的,不存在要還錢這個事兒。可溫氏沒有本錢,一旦要借錢,哪怕是比照錢莊的利息來算,那也不是一筆小錢,畢竟她借的數目太大了。

因為朱母沒逼她立刻給答複,溫氏就去尋了大郎商量這樁事兒。

朱大郎聽完她所說,頓時大吃一驚:“這好端端的,你搞這些事情乾嘛?屋後那塊地不也挺大的,養個百八十隻雞,沒問題啊!”

“我想養幾百隻、上千隻雞,回頭不管是賣雞蛋,還是賣雞肉,都能入賬不少錢。你想想,已經有那麼多小母雞了,回頭就算有小雞仔出來,有母雞帶著,根本就不用咱們操心。地買的大一些,回頭你撒些草籽,苜蓿籽也成啊,我問過了,就算土質不好,苜蓿還是能活的,最多產量不高。我再多弄一些蚯蚓坑,再去收一些穀殼玉米粒啥的……”

大郎越聽越眉頭緊鎖,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你懷著孩子呢,就算春耕結束了,那回頭秋收呢?到時候,我肯定要跟著下地的,你就頂著個老大的肚子去喂雞?”

“咱們家去年添了太多的地,春耕也就算了,秋收到時候搶收起來,光憑你們幾個根本就來不及的。你放心吧,娘精明著呢,到時候她肯定會花錢請人幫著秋收的。再不濟,也可以請隔房的男丁們,回頭擺幾桌酒感謝一下就成了。”

“不管地裡的收成,卻要管養雞?媳婦啊……”

“你彆說了,反正養雞這個事兒我已經決定了,你就當是為了豬毛,為了我肚子裡這塊肉!我就想跟你商量,要不要一口氣跟娘借那麼多錢。二十五兩銀子的利息啊,那得多少錢呢,娘也是的,都是一家人算什麼利錢!可要是借少了,回頭那周圍的地被人買了呢?煩死了,你倒是說個話啊!”

說個話?還能說什麼話呢?這都已經決定乾了,還糾結應該給家裡多少錢?

朱大郎最終還是被溫氏說服了,隻是他沒聽溫氏的去跟朱母討價還價,而是索性都應承了下來,包括給利息,也包括養雞場有一半要上交公中。所有條件,他都答應。

他們決定之後,這事兒自然也就瞞不住了。

聽說了這個消息,寧氏是最驚訝的,她當時就忍不住脫口而出:“你不是說身子骨不好不能乾活嗎?連喂雞撿蛋都交給彆人了,咋又可以養雞了?還買地,還搭建雞棚,還……你一會兒身子骨不好,一會兒又結實得不得了了?”

寧氏秉承了她一貫的說話方式,直接將所有的疑問連珠炮一般的轟向了溫氏,突突了溫氏一臉,半點兒臉麵都沒留。

溫氏瞬間拉長了臉:“我之前不是才剛懷上呢?誰不知道剛懷上是最危險了?眼下我胎坐穩了,還不興我乾活了?再說我之前讓你幫忙了嗎?喂雞的是大郎,撿蛋的是豬毛!好好,灶台也幫我撿了蛋,可他也沒少吃啊!大不了我往後不叫他幫我乾丁點兒活了,行了吧?”

眼見寧氏還要開口,朱母趕緊打斷:“沒事兒做了?她又沒跟你借錢,說好了借公中的,也會按照錢莊放貸給利息。你急啥啊?還是你也想借錢?成,就按照這個來,你說吧,要借多少。”

寧氏本能的縮了縮脖子,她如今是不怕溫氏了,可還是十分的懼怕朱母,當下拚命擺手:“不不不,娘您誤會了,我沒有,我不是……我去幫四弟妹乾活!”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轉眼之間,寧氏不光自己走了,還拽走了王香芹。隨後,田氏和牛氏也各尋了借口開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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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香芹很是擔憂。

她先前提醒過溫氏,絕不可大規模的養雞。又因為溫氏不以為然,她還特地找了朱母,朱母倒是應承了下來,可最後怎麼還鬨成了這個樣子?

不過,要是五畝地的話,幾百隻雞控製好距離,雞舍又做好規劃,再加上勤打掃、清理,那問題或許沒那麼大。

可沒等她將自己所思所想說出來,就被抽了風的寧氏強行拽走了。

王香芹莫名其妙:“怎麼了?就算娘同意了,也不會不讓咱們開口說話的。我還是擔心大嫂,早先屋後弄成那樣,搭建了新的雞棚後,真的會打掃乾淨嗎?”

“那你回頭再找娘說吧,我是不敢在娘跟前瞎折騰了。”哪怕離了朱母,寧氏還是一臉的慫樣兒,她其實特佩服王香芹,竟然一點兒也不怕朱母。這還不是裝出來的膽大,而是真的半點兒不在意。

假如說,王香芹已經進門好多年了,膝下兒孫環繞,而朱母也已經年邁老去。那麼,就算王香芹半點兒不將朱母放在眼裡,也是可以理解的,村子裡被兒孫嫌棄的老人不在少數。可老朱家這邊完全不是這種情況,朱母還四十不到呢,王香芹剛進門兩年不到,關鍵是她壓根就還沒開懷。寧氏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王香芹能有這份底氣,難不成就因為她比旁人聰明?

想不通就不去想了,寧氏很快就放下了這些疑問,轉而開始算溫氏即將付出的利息。

“四弟妹你知道錢莊放貸要多少利息嗎?我記得早以前聽我爹說過的,應該是兩分利。”

王香芹隻會算她上輩子銀行放貸的利息,也就是比較大眾的年利率。對於民間的一些借債說法,她完全不清楚,遂問寧氏這裡頭具體的算法。

據寧氏所說,錢莊那頭是按照每月計算利息的,千分之十為一分利,也就是說,兩分利的話,每個月要給百分之二的利息。算作一年的話,該是百分之二十四。這種算是官方的房貸,又叫賒債,是需要審核借債人資質的,一般都需要抵押物。還有一種是民間的借債,又成為倍債,這種就狠多了,年利率是百分之百,就是所謂的借一還二。

無論是哪一種,一旦無法按時償還,結局都會相當慘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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