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一切都變了。
就不說溫氏了, 連朱母都沒想到她這些兒媳婦們喲, 一個個都這般能耐。從分家那天開始, 先是牛氏暴露了自己虎的一麵,那起碼還能說是因為牛氏進門不久, 畢竟滿打滿算也才半年光景,再說了,牛氏是寧氏的娘家表妹,有這麼個表姐立在前頭,哪怕再虎感覺也不算太突兀。
可田氏呢?進門多年始終保持著老實巴交人設的田氏,怎麼說變就變了?
溫氏铩羽而歸,饒是她再怎麼惱火, 也沒辦法逼迫一個“身子骨不適”的孕婦,即便長眼睛的都看出來田氏是在裝模作樣。然而眼下都分家了, 她這個長嫂連出言教訓弟妹都做不來,萬一她這才開了口,那頭田氏又抱著肚子哎喲哎喲了呢?
田氏還真就是這麼想的, 即便之後郎中來了她也不懼。人嘛, 難免有個頭疼腦熱的,更彆提一個孕婦了, 尤其這會兒還是盛夏時分,她來句熱著了都成。果不其然,郎中看了之後也倒是天熱胃口難開, 倒沒說孩子有啥問題, 隻吩咐平心靜氣的養著, 又說田氏身子骨略有些虛,讓有可能的話,儘量吃點兒好的。
郎中說啥二郎都點頭答應了,好在他們家雖說分家時拿的銀子不算多,可那是跟其他幾房人比起來的,實則要是跟彆家比,他們手裡捏的錢也不算少了,還剩好幾十兩呢。二郎一疊聲的詢問田氏想吃口啥,說明個兒就去鎮上買。
因為明知道田氏無礙,妯娌幾個很快就散了,等二郎送郎中離開後,朱母立在房門口,不鹹不淡的道:“行了,人都走了……”還裝啥裝呢?關鍵你裝的一點兒都不像呢!
田氏笑盈盈的看向朱母,又恢複了往日的神情,一副乖巧小媳婦的模樣。
朱母懶得說她了,隻吩咐趕緊歇著,雖說是農閒,可老朱家這不是要蓋新屋嗎?零零碎碎的活兒多得很,接下來有的忙活了。
經了這一出,溫氏倒是再沒找田氏的麻煩,她雖不至於懼了田氏,可這檔口真要有個什麼閃失,就是再給她十張嘴都說不清楚。再一個,她也的確是忙碌得很。
大房這邊跟其他幾房最大的不同在於,多了個小嬰兒。本來,要是沒這個孩子,或者朱母願意幫忙繼續照顧,溫氏完全可以跟著去新房那頭收拾,或者乾脆就繼續將養雞場的規模擴大,因為她現在有地有房又有錢,想來過不了多久就能恢複養雞場最鼎盛時期的規模。可惜的是,她又要帶孩子又要做家務,彆說擴大規模了,她連每天喂雞都做不到,隻能讓大郎先兼顧著。
可大郎也要看顧新房那頭,萬幸的是,兩邊隔得不是很遠,他勉強兼顧著,倒是不至於出什麼岔子,可整個人累得比那春耕的老黃牛都慘。每天白日裡一通忙活,到了晚間隻想倒頭就睡,根本沒辦法幫溫氏一把。
這個時候,溫氏就想到了朱母。
其實,早在多年前,老朱家跟溫家說親之時,溫氏得知自己要嫁的是朱大郎,就已經默認了將來要贍養老人。這是很正常的,長子長媳負責養老可以說是人之常情,起碼他們這一帶都是這麼做的。及至前陣子,老朱家正式分了家,溫氏也仍舊是認為朱父朱母會跟著她和大郎過,完全沒想到後續的發展。
平心而論,養老或者不養老都是有利有弊的。
假如選擇養老,那就代表著溫氏要跟朱母相處幾乎半輩子,除非朱母過世了,她頭上就要一直有個婆母管著,就好似朱大伯娘那般,即便朱奶奶早已撂開手不管事兒了,可頭上有個婆婆,遇到事兒肯定要打個招呼的,永遠都做不到輕鬆自在。若是不用養老,這個問題就徹底沒了。
可這麼一來,沒了心理負擔是真的,那公婆也不能再繼續幫忙了。
朱父已經四十出頭了,不過朱家人的體格好得很,這個年紀是要力氣有力氣、要經驗有經驗。有朱父這個老莊稼把式在,幾乎不需要操心地頭上的事兒,哪怕春耕和秋收,也隻需要聽話乾活,半點兒不需要費心。朱母還不到四十呢,身子骨倍兒棒,年輕時候就是家裡家外一把好手,有她在,所有的家務活兒都不用掛心,她還格外擅長帶孩子,看溫氏所出的小閨女就知道了,早產還沒母乳喂養,雖說看著是瘦弱,不過相對來說還是很康健的。
哪怕二老年歲大了,養老是個問題,可眼下他們跟誰誰占便宜啊!
分家半拉月後,溫氏總算回過味兒來了。
可惜,已經太遲太吃了,分家又不是兒戲,是請了族中長房長輩作證的。朱奶奶也是知道了情況的,事後更是去裡正那頭更改了戶籍。哪怕溫氏後悔了也沒用了,況且……
不是朱大郎和溫氏不想贍養朱父朱母,是二老嫌棄他們!
溫氏還不曾想到這一茬,她隻是在權衡再三後,放棄了找王香芹理論這事兒。要不然,回頭絕對又會被紮心的。
而此時,完全不知道溫氏想法的王香芹,在喂完豬後,同四郎打了個招呼,回屋拿了錢出門去了。早小半天光景,她娘家哥哥來尋了她,告訴她嫂子生了,讓她得空回去一趟。本著早去早了事的想法,王香芹忙活完手頭上的事情就出門了。
路過朱大伯娘家時,她進去買了一籃子雞蛋,往娘家去了。
大伯娘也是對那家子無語了,明明溫氏養了幾十隻雞,可家裡其他人要買雞時絕對想不到溫氏,又或者說是故意避開去了。這要是單一個人這麼做,那興許對錯各半吧,畢竟妯娌之間有些小摩擦也是難免的。可眼下,人人都瞧溫氏不順眼,大伯娘也不禁嘀咕開了,私底下叮囑了幾個兒媳,讓彆跟溫氏湊得太近,想也知道這裡頭肯定另有隱情。
且不提這一茬,隻說王香芹拎著雞蛋回了娘家,她嫂子原就有個兒子,如今又得了個兒子,正誌得意滿的躺屋裡坐月子呢。
見王香芹這就過來了,她娘接了雞蛋,隱晦的提點了幾句,就轟她進屋看小侄兒去。
王香芹一臉的無奈,她娘的意思她看明白了,就是讓她乘機多抱抱小侄兒,沾點兒喜氣回頭好趕緊生一個。可她真沒這般迫切,不過想著回娘家一趟也不容易,就順著她娘的意思,進了屋小心翼翼的抱起小侄兒,邊抱著邊聽她嫂子侃大山。
她嫂子是真能說,比她二嫂寧氏還能耐,最起碼寧氏話嘮歸話嘮,可說出來的話還是挺負責的。然而,她嫂子就不同了,用她上輩子的話來說,簡直就是滿嘴跑火車。
“我記得嫂子你跟我夫家大嫂溫氏是差不多時候懷上的吧?你倒是生得晚。”
“不是我生得晚,是她早產了。”她嫂子一臉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看向小姑子,“對了,聽說你們分家時,讓你們小夫妻倆負責養老?還有個沒成親的六郎也跟你們?你呀,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就不知道回娘家喊人呢?”
王香芹愣住了:“我又沒吃虧,我喊啥人?”
她嫂子被噎了一下:“你嫁的不是朱四郎嗎?明明是該長房養老的,讓你們養老不是吃虧是什麼?還有那個六郎啊……”
“我公婆還年輕力壯著呢,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吃啥虧?我要管著豬舍,哪裡有空管家裡那攤事兒?有我婆婆在,凡事都不用我操心,回家就能有口熱乎飯吃,我吃啥虧了?六郎又咋了?家產是分成六份的,他有田有糧食有銀錢,又不用我養著他?再說了,他還能幫我挑糞施肥呢。”
分家以後,六郎終於得償所願,他既不用每天再折騰賬目了,還如願的搶到了鏟屎的活兒。每天高高興興的鏟屎挑糞,比起分家前的愁眉苦臉,他如今是見天的傻樂,經常鏟著屎都能笑出聲兒來,弄得王香芹一度認為這孩子是真的傻了。
當然,這些細枝末節就沒必要告訴嫂子了,王香芹隻道自己沒吃虧,非但沒吃虧她還是占便宜的那個,所以乾嘛要尋人來找茬?
她嫂子陷入了沉默,而隨後進屋的她娘也跟著沉默了,半晌後這對婆媳才點了點頭。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
“是這個理,那就是溫氏太傻了。”
是挺傻的,隻是方才你倆不還覺得溫氏甩脫了累贅嗎?王香芹在心裡吐槽了一句,又聽到她娘擔心的說:“你公婆跟你們過好是挺好的,怕就怕回頭那溫氏窮了又找上門來。”
“……找上門來挨罵嗎?”王香芹沒詳細說分家後各房都得了些什麼,不過大致的數目還是可以說說的,橫豎這事兒也瞞不住,“我公婆把家產分成了六份,雖說東西不大一樣,價值上也略有不同,不過我估算了一下,每一房得到的錢和物加在一起,估摸著得值個四五百兩銀子。”
王家婆媳:……
如果溫氏能把這麼多家產都敗光了,還上門打秋風的話,隻怕不是挨罵而是主張休妻了。彆以為分家了就沒事,分家代表著兄弟們成了親戚,也代表著父母對已經分出去單過的兒子沒義務了,卻並不代表當爹娘的收拾不了兒子兒媳。
咋的?分出去了你就不是我兒子了?當爹娘的就收拾不了你了?
弄明白內情後,王香芹她娘就擔心不起來了:“分家了也好,妯娌多了是非多。像你那個二嫂……對了,這次分家她最高興吧?也沒法子,她擺小食攤兒多賺錢呢,老朱家多半家當都是她賺的吧?怪不得想分家,分家以後她就不用往家裡交錢了。”
聽了這話,王香芹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腦海裡全是寧氏坐在地上邊拍大腿邊嚎啕大哭的嚷嚷著不分家的情形。
老朱家分家那麼大的事情,哪怕已經過了一陣子,在村裡仍然是經久不衰的話題。本來嘛,王家所在的這邊離老朱家還是有一段路,遠是不遠的,可正常人也不可能上趕著跑去人家家裡打聽這個說道那個,偏朱家幾個媳婦又不愛紮堆說話,溫氏以前倒是愛乾這事兒,可她被小閨女纏著根本哪裡都去不了。這就苦了那些好打聽的婦人,聽說王香芹回娘家看望坐月子的嫂子了,當下左鄰右舍的人就趕著過來了。
王香芹不擅長處理這些事兒,反正小侄兒看也看了抱也抱了,她就跟完成了一個支線任務般的,趕緊找借口開溜了。
萬分感謝豬舍裡的初生小仔豬們,讓她得以有借口開溜。
一進一出又是半上午。
這就是王香芹不愛回竄門子的原因,就感覺出門一趟,啥都沒做時間就飛快的過去了。有這個工夫乾點兒啥不好呢?隻能說,竄門子很能消磨時間,卻實在是不適合她本人。
等回到豬舍時,四郎還在豬舍裡忙活,王香芹同他打了聲招呼,又點開任務界麵查看今天未完成的任務,挑了幾個動靜不是那麼大的先完成,剩下的回頭再說。
到了這時候,係統對王香芹如今豬舍的評價仍然停留在家庭小作坊模式,離下一步遙遙無期。王香芹其實已經記不住具體階段的名稱了,隻依稀記得,想要脫離家庭小作坊模式的首要條件就是雇傭。
賺錢的四大階段本來就是:你替彆人乾活賺錢,你為自己乾活賺錢,你雇傭彆人為你乾活賺錢,以及最終的你出錢讓錢來幫你賺錢。
王香芹至今還處於第二階段,四郎屬於她的丈夫,哪怕六郎好了,也是家人,而非雇傭工。
記不清楚究竟要雇傭幾人才算脫離家庭小作坊模式,王香芹琢磨著,也確實要朝著這方麵去準備了。眼下,地裡的活兒主要是由朱父和六郎在忙,豬舍基本上就靠王香芹夫妻來,她得分出活兒來給彆人。
邊做任務邊分神想著事兒,王香芹剛有了那麼點兒頭緒,就聽到外頭傳來格外響亮的一聲大吼,她最初懵了一下,緊接著卻頭一次勃然大怒。
外頭那聲吼的是:瘟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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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家分家一事,本來隻是在村子裡傳來傳去,畢竟說白了,這事兒再大那也不過就是個分家而已,哪怕提前了許多年,哪怕人家二老不走尋常路不跟長房非要跟四房,那也跟彆人無關。同村的人,是因為多少都沾親帶故的,再不濟也都是多年相處下來的熟人,這才會額外關注,可對於外村人來說,確實沒那麼大的吸引力。
可凡事都有例外。
溫母當日來探望坐月子的溫氏,因此意外得知了老朱家分家一事,等回到家裡,自然而然的也就跟溫家其他人提了提。倒是沒說得太細,畢竟溫母也防備著自家的大房和三房,萬一有人起了占便宜的念頭,特地跑到秀水村找溫氏咋辦?
然而,哪怕沒說溫氏具體分得了多少家當,溫母還是提到了朱父朱母跟朱四郎夫妻倆過的這個事兒。她非但說了,還是當稀罕說的,又額外的強調了朱母續弦的身份。
當娘的不會認為女兒蠢,或者刻薄到不想贍養公婆,所以她隻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朱母是個後娘,前頭仨都不是親生的,早先全家在一個屋簷底下過日子倒是沒啥,眼下分家了,人家才不信前頭那仨,一口咬定要親生的來養她。
從溫母口中聽到這消息後,溫家其他人是有羨慕的也有覺得不妥的,特彆是年長一輩的,總認為甭管當爹娘的咋想,兒孫都該儘到義務,放在老朱家這事兒上,就該是哪怕朱母再想跟親生兒子過日子,溫氏也得將婆婆請來家裡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