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場麵一時顛倒了過來。
王香椿隻覺得滿腹的委屈, 她怎麼也想不通, 為什麼自己吃了那麼大的虧受了那麼多的委屈, 娘家人不說站在自己這邊,怎麼還和稀泥了?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事實上,她最不該的就是牽扯上她娘家嫂子, 本來是姐妹撕逼大戰,扯上彆人做什麼?說一千道一萬, 她嫂子隻是上門去同她說了幾句話, 實在是稱不上錯。
可惜,沒人替王香椿分析這些,她又氣憤又傷心,叫囂著讓她嫂子過來。
在她的堅持下,稍片刻後, 她嫂子還真就趕了過來。
一到地方, 王嫂子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雙手拍著地,嗷嗷的哭開了:“這事兒咋能怨我呢?今個兒村裡人都在,大家夥給我評評理,她王香芹對得起我們老王家嗎?換你們哪家攤上這麼個閨女, 不說打罵了,連哭訴都不讓嗎?我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 攤上這麼個大姑子。她那還叫人嗎?啊?”
“在娘家的時候, 裝著那叫一個孝敬溫順, 本事全帶到夫家來了。發達了以後提攜了一堆人,唯獨沒管過娘家一丁點兒啊!這還是人嗎?攤上這種糟心大姑子,我還不能說兩句咋的?我咋知道小妹懷了呢?她也沒跟我說啊!誰知道會出那種意外呢?誰知道啊!!”
“我不怪小妹子,她也怪不容易了,被親姐姐這麼算計,遠遠的嫁到了鎮上去吃苦受罪,盼著兩年的孩子說沒就沒了……我不怪她!”
“可王香芹呢?白眼狼一個!!”
“是啊,你們老朱家當然要護著她了,便宜占了好處拿了,咋可能不護著呢?”
“要我說,老朱家的最不是東西!那朱四郎更是為了錢連麵皮都不要了。先私底下跟王香芹勾搭上了,又跟王香椿訂了親,回頭還能回去跟王香芹商量著下了套騙了錢。真是哄了姐姐又騙妹妹,拿咱們老王家開涮呢!你們怎麼還有臉罵彆人呢?你們良心虧不虧啊?”
“我就問問你們姓朱的,這個豬舍跟你們有啥關係呢?你們是出了錢還是出了力?有你們沒你們不都一個樣兒嗎?連本錢都他娘的不是你們出的!他朱四郎哄得我們大妹在娘家的時候藏著掖著,平日裡連個屁都不放,硬生生的憋到嫁了人,帶你們全家發財去了。你們……”
“蒼天啊,大地啊!老朱家太欺負人了!!才不是我們大妹壞,是你們家朱四郎壞透了!老朱家的男人壞透了!黑心爛腸的東西!一肚子的壞水啊!大妹就是叫朱四郎給攛掇的!要不然,咱們家好端端的閨女,咋就成了這個樣子了?她就是傻!她就是因為喜歡錯了人!!”
……
王嫂子一聲接著一聲控訴著,誓要將滿腹心酸儘數道出。她本來是逮人罵人的,可罵著罵著,王香椿先被她洗白了,又一個勁兒的說王香椿不容易,被姐姐算計被夫家欺負,偏嫁得遠,娘家這頭是想幫襯都沒法子,還道自己不怪她,對她隻有心疼。
洗白了王香椿後,下一個就是王香芹了。
彆看王嫂子是邊哭邊罵,可愣是條理清楚、邏輯嚴謹。反正,在她聲淚俱下的控訴下,王香芹和王香椿姐妹倆,愣是被扣上了缺心眼傻子的帽子,倒是朱四郎……
心機深沉、居心叵測、陰險狡詐、不是東西!!
王嫂子又不知道王香芹是穿越的,站在她的角度上,她是實實在在的氣到了。在她看來,女兒家就算嫁了人以後是夫家的人了,可嫁人之前呢?哪個閨女還沒嫁人之前不幫著家裡做事的?就算嫁出去了,那也是盼著娘家好,畢竟血濃於水啊!出嫁又不是斷親了。
偏生,她攤上了個眼裡完全沒娘家的大姑子,有本事有能耐偏就藏著掖著,非但一點兒也不幫襯娘家,還坑親妹妹的錢,連親爹娘親哥親侄兒都毫不在乎。
這是啥?這就是活生生的白眼狼啊!!
單隻是這些事兒,還不足以讓王嫂子瘋魔。關鍵是,因為這個白眼狼姑子,她眼下攤上大事兒了。本來僅僅是因為心裡氣不過,想去跟小姑子念叨兩句,誰知道後頭會發生那種事兒呢?她要早知道會這樣,就算心裡再怎麼憋屈,也不至於特地跑去鎮上說那些話。一想到出事那天,她連滾帶爬的回到家,嚇得幾乎是魂飛魄散,生怕老王家被報複,想跑到娘家躲一躲吧,又實在是放心不行倆兒子。
氣憤、怨恨、驚恐、絕望全交織在一起,逼得她眼下隻能背水一戰,反正情況已經不能更糟了,她不如將壓抑在心頭的話儘數說個痛快,橫豎鄉下吵架本來就是比誰的嗓門大,她不虛,她沒做錯事兒,她為啥要心虛?!
“我不活了!我今個兒就跟你們拚了!!反正已經這樣了,那就索性掰扯個明明白白!他朱四郎是什麼東西?以前裝著一副老實樣兒,暗地裡早就壞透了!好好的閨女嫁給他,瞧瞧現在,都成啥樣兒了?”
“他朱四郎咋那麼有本事呢?訓人跟訓狗似的,狗都沒那麼聽話的,讓藏本事就藏本事,讓不認娘家就不認娘家!我們老王家又做錯了什麼呢?咱們家沒做過一件對不起人的事兒,本來都是好好的,平白鑽出了個白眼狼來!話裡話外都向著老朱家,心裡眼裡全都是她男人!親爹親娘親哥都不要了,還狠得下心來去騙可憐的親妹,這他娘的還能不是朱四郎搞出來的事情?”
“芹姐兒啊!大妹啊!你快醒醒吧!彆再被接著哄騙了!他們老朱家啊,不是人啊!朱四郎啊,儘會教你不認祖宗,你還幫他孝順爹娘?對對,為啥老朱家去年分家那會兒,我家大妹分要搶著贍養公婆?她連親爹親娘都不認了,怎麼就非要心疼婆婆呢?還怕婆婆跟著不是親生的大房受委屈,她為啥會心疼啊?她親娘都不心疼啊!”
“還不都是朱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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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四郎慘啊!
為了全縣巡演這個事兒,他的壓力已經無窮大了。本來嘛,橫豎每個地方講的都是同一篇稿子,次數一多應該就能倒背如流了。偏他的記性是真的差,經常記得前頭忘了後頭,偶爾還會把前後的順序搞錯。也因此,每次去一個新地方,彆人都能在馬車上稍稍休息一會兒,隻有他不停的在背誦,生怕到時候上了台卻忘了詞。
不單在路上不好過,真到了地頭上更不好過了。
縣太爺非常重視這個事兒,提前派人安排好一切,還派了衙役隨行護送。底下的那些人看出了縣太爺的意思,或是真的在乎養殖業,或是單純的為了迎合上頭的喜好,反正各打各的重視此事。
彆人一重視,朱四郎就更緊張了,經常還沒上台就開始打擺子,上了台後更是渾身顫抖,好幾次都是硬生生的咬牙捱過來的。更悲催的是,他這緊張的毛病並沒有因為巡講的地方多了而好轉,反而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
前頭幾次因為離自家還算近,他每天都能回到家裡,看著熟悉的家人,吃著熟悉的飯菜,晚上睡的也是格外熟悉的床鋪,那時候他的情況還稍稍好一點兒。可惜,隨著地方越來越遠,他開始好幾天才能回家一次,哪怕地方上的人給他們安排了最好的客棧和最豐盛的飯菜,他依舊沒辦法調整自己的狀態。
也不單是朱四郎,六郎的情況也差不多,他倆不愧是同一個爹娘生的親兄弟,毛病一模一樣,認床認人認飯菜,最要命的是完全不能適應新環境,其淒慘程度簡直令人落淚。
反觀寧氏,那叫一個吃得好睡得香,就跟專程出來度假一樣,身上的肉也跟著增多了,整個人白白胖胖的,就跟鎮上富戶家的太太似的。她自我感覺特彆好,美滋滋的想著,冬天嘛,可不就是養膘的好日子。
這才是同人不同命啊!
依著原定的計劃,他們一行人將在春耕之前,將全縣都巡講結束。當然,這種安排下,不可能顧及到所有的地方,一般都是一個鎮巡講一次,有些特彆大的鎮子,或者周遭村落莊子間隔比較遠的,則巡講兩次。要真像是當初在秀水村那樣,以村子為單位,那彆說是春耕之前了,隻怕講到秋收都不一定能完,畢竟他們這邊大大小小的村子太多太多了。
可事實上,即便每個鎮子巡講一次,對於朱四郎來說,也是一件格外艱難的事情。反正就這半個月的時間裡,他已經瘦了一圈了,幸好有親弟弟作陪……
“四郎啊,今個兒咱們回家休息一晚,明個兒晌午縣衙的人會來接咱們的,到時候就要往縣城北邊去了,說是這一去,就要將北麵那一片的鎮子都巡講完,估摸著起碼也得十天光景。”坐在馬車上,寧氏半眯著眼睛打瞌睡,同時還能繼續叨逼叨逼,“去完縣城北邊那塊,咱們再去一趟西邊,應該也是十天左右。到時候,就差不多該春耕了。”
光聽前麵部分,感覺真的挺淒慘的,不過聽到寧氏的最後一句話,朱四郎多多少少得到了一絲心理安慰。人嘛,就是得有個盼頭不是嗎?
才這麼想著,就聽寧氏繼續道:“真可惜啊,要我說,光講這麼一次有啥用呢?你都是背了好多天才背下來的,咋能指望彆人聽一遍就記全乎了呢?不然等春耕結束後了,咱們再去……”
“二嫂!二嫂啊!!”
“您可放過咱們吧!!”
四郎和六郎一起討饒,尤其是六郎,他本來想著起碼今個兒是沒事兒了,明個兒晌午出發的話,那後半天應該是用在趕路上了,所以他正安安心心的休息呢,一聽這話,差點兒沒直接在馬車裡給寧氏跪下了。
寧氏嫌棄的瞥了他倆一眼,吧唧下嘴:“唉,你說為啥是縣太爺吩咐呢?要是更大的官兒,那咱們不就可以去彆的縣巡講了嗎?”
朱家哥倆:……那他們還有命在?
隨著寧氏的愉快暢想,馬車駛向了秀水村。可等進了村裡以後,車上的人都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哪怕眼下是正月裡,天氣還挺冷的,那也不至於所有人都躲在家裡不出門吧?村裡的人呢?都這個點了,窩家裡烤火?
等馬車離老朱家越來越近時,那種不詳的預感也愈發甚了。
寧氏趴在窗口往外頭看,她是最先叫停的,隻道反正也沒幾步路了,自個兒下來走就好了。等揮彆了馬車後,寧氏眯著眼睛不善的望著不遠處的人群,比起朱家哥倆的懵圈和不安,她總感覺……
自己好像錯過了一整個世界!!
這麼說也沒錯,畢竟王香芹正在遭遇穿越以來最大的危機,而作為她的頭號狗腿子,在如此關鍵的時候,居然不在她身邊。
沒理會倆小叔子,寧氏殺氣騰騰的衝向了人群,與此同時她還用眼睛往人群裡不停的掃視,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了她心目中的那個罪魁禍首。
溫氏也是一臉的懵,她都糊塗了,本來以為是王香芹做人不厚道,萬萬沒想到鬨到最後,問題竟然是出在朱四郎身上的?
想到這裡,溫氏不禁認真的開始回憶了自己嫁入老朱家之後的事情。她進門其實已經十年了,很多事情自然也就記得不是那麼清楚了。尤其她跟朱四郎的年歲差得很大,事實上,朱家是老大老二老三年紀分彆差了兩歲,往後的那仨歲數都小。再加上溫氏進門後不久就懷了身子,更多的是照顧自己男人和孩子,不然就是幫著生火做飯、洗衣打掃之類的活兒,跟底下幾個小叔子相處的時間並不算多。
不過嘛,就算相處的時間不多,仔細回想的話,還是能夠回憶出不少事情來的。
溫氏努力的想了又想,忍不住搖了搖頭。她是真沒看出來朱四郎是這樣的人,看不出來啊,知人知麵不知心啊!也對,人心隔肚皮嘛,就算看著憨厚的人,也有可能滿肚子壞水的。
再一想,溫氏私以為朱四郎應該是把所有的聰明勁兒都用在套路王香芹上麵了,要不然怎麼平常完全顯不出聰明勁兒?還能不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哄騙女人上了?
“四郎媳婦也挺可憐的吧?就這樣叫人騙了。”溫氏喃喃的說著,她身畔是平常聊得比較好的幾個嫂子嬸子,聞言也跟著點頭附和,直道沒想到。
可不是沒想到嗎?誰他娘的想得到呢?朱四郎啊!那個長相憨厚滿臉淳樸的莊稼漢子啊,居然是幕後的大佬,誰想得到啊!!
溫氏站在人群裡,聽著前頭王嫂子的叫罵聲,時不時的跟身邊的人搭幾句話,她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才是那個真正的始作俑者,這一切的元凶,她隻顧著回憶那些年的往事,還要分神同情王香芹一波。
“四郎媳婦是不太聰明,你們都不知道啊,她早先想出的那些個賺錢的法子,全叫二郎媳婦哄了去。寧氏也是真能耐,哄起人來臉不紅心不跳的,好話那是一籮筐。我當時還納悶呢,心說王氏那婆娘也太傻氣了吧?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寧氏不是個好東西,咋就隻有她實心實意的相信呢?我都勸過她了,跟她說了寧氏那人壓根就是鑽到了錢眼子裡,她不信啊,一點兒都不信的!”
“唉,太傻氣了,大概是聰明勁兒都用在琢磨咋賺錢上頭了,不然咋就那麼容易叫人哄了去呢?”
“還有四郎最能耐,娶了這麼個能耐媳婦。”
寧氏躡手躡腳的摸到了溫氏身邊,本以為能聽到前因後果,結果全他娘的是在詆毀自己!!
至於溫氏說朱四郎的那一段,寧氏沒聽得太清楚,隻依稀仿佛聽到了幾個片段,她也沒往心裡去,朱四郎是啥人她還能不清楚嗎?憨得喲……
就在寧氏準備跳出去嚇死溫氏的那一瞬間,圍觀群眾的前麵陡然間爆發出了一陣尖銳至極的叫聲,嚇得寧氏差點兒撲街。
“爹啊!娘啊!哥哥嫂子啊!你們可來了!他們老朱家太欺負人了,做人哪兒能這樣呢?!”
王嫂子也是有娘家的,她娘家不在秀水村,不過離得也不算太遠。早先,她一見情況不對,當即就撇下王香椿,偷摸著溜出了人群,找了個跟她娘家一個村的嫂子求救,讓人幫她跑了腿,將娘家人喊了過來。
鄉下地頭吵嘴就看兩樣本事,其一要嗓門大底氣足,其二就是要人多勢眾。
老王家因為是外來戶,家裡就這麼一點兒人,平常過日子倒沒啥問題,一碰到像如今這種關鍵時刻,立馬就顯得不夠看了。好在,王家那頭早先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給兒子挑的媳婦都是本地人口眾多的,給閨女找的親事也都是以這個標準來選的,親戚不夠姻親來湊,這是時下比較常見的做法。隻不過,老王家也沒想到,他們遭遇的危機竟是來源於親家。
等王嫂子的娘家人趕到了,原本就底氣十足嗓門震天響的她,愈發的來勁兒了。
“仗著人多欺負人啊!這還有沒有天理了?你們老朱家算計這個算計那個,完了還裝出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哄誰呢?公道自在人心懂不懂?你們能哄得了一時,還能哄得了一世不成?”
朱家人倒是想去拉拽王嫂子,男丁肯定是不敢上前的,不過女眷力氣也足。無奈,王嫂子早就防備著了,誰敢碰她她就扯著嗓門聲嘶力竭的尖叫,仿佛人家伸出的不是手,而是燙紅了的烙鐵。
這早先王嫂子的娘家人還沒來時,朱家人都沒能拽得起她,等她的娘家人一到,哪怕他們眼下都在老朱家的地盤上,人家也愣是反客為主了。
最最重要的是,眼下朱家人也有些心虛。
撇開穿越這檔子事兒不提,王香芹的所作所為確實是充滿了漏洞的。早先無人提及自然就無所謂了,一旦有人開了先河,隻需要稍稍弄出點引子來,剩下的事情就完全可以任由其自由發展了。畢竟,道理說不通啊!!
朱家人,包括朱母這會兒心裡都不確定了,她抬頭看了看愣在一旁的王香芹,平心而論,她一點兒也不覺得這個兒媳是個心機深沉的人。真要說的話,兒媳心裡藏著事兒是真的,可算計……會算計的人會把保證能賺錢的買賣白送給人?就算給分紅又怎樣?寧氏許諾的是一成分紅,也就是說寧氏拿走的才是真正的大頭啊!至於做事累不累,並不在朱母的考量之中,乾啥不累呢?要說擺小食攤兒累人,那養豬就不累了?再說王香芹這人瞧著也不像是個好逸惡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