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王香椿都要瘋了, 明明不久之前還非要休棄她的孫家,一轉眼就變了態度。
人間真實。
這要是擱在彆人身上,她還能說幾句風涼話,或者勸對方看開點兒,畢竟平心而論,孫家的條件確實不差了,起碼在石門鎮這一畝三分地上,絕對是排的上號的富裕人家。
可這不是輪到了自己嗎?
王香椿很希望自己能夠想開點兒, 問題就在於她做不到啊!一想到自己是舉人家的姑娘,本該有著美好的人生和燦爛的未來,哪怕她沒有她姐那能夠令人眼前一亮的美貌,可起碼也算是耐看型的。當然, 嫁人這種事情,最要緊的是家世。她一個舉人家的姑娘憑啥要嫁給小鎮上的普通富戶?
圖他窮?圖他矮?圖他醜?
圖他全家都對自己凶巴巴的各種挑刺嫌棄?
橫豎自己也沒生孩子,為啥就不能跟這個造孽的孫家徹底鬨掰一了百了呢?
就在王香椿大鬨孫家時,王大嫂自然早就回了村裡, 她對王香椿還是抱有很大期望的,畢竟王香椿最大的毛病是憊懶,可想也知道, 為了自己的將來, 那肯定懶不起來, 隻要還剩一口氣就絕對能撐著鬨翻天的。
話說回來, 自打貴親上門後, 王大嫂的心態也有了極大的轉變。
從震驚、不可思議到極度狂喜, 再到坦然接受了這個身份,其實也不過才短短一旬時間。並且在這個過程中,王大嫂徹底的原諒了剛進門那兩年,小姑子王香椿對她的折磨。
這話要咋說呢?一來,這事兒本身就已經時過境遷了,老揪著那些個往事不放的確有些傻。二來,王香椿太慘了,假如不是嫁得那麼早,她完全可以擇一門原先想都不敢想的好親事嫁過去。三嘛,王大嫂也要為自己考慮。
眼下,貴親對自家的態度是很好的,可想也知道,乍然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熟悉的隻有自家這幾人,王大嫂哪怕再怎麼認同自己的新身份,也難免心裡有些犯怵。假如王香椿也跟著一道兒去了,哪怕不會在娘家待太長時間,那起碼也是一個地方的,回頭嫁出去了,也能多一門親。再說了,真要是去了鄰縣,對王香椿來說也是人生地不熟的,想要在新的夫家立足,可不得討好她這個娘家大嫂嗎?
王大嫂盤算再三,覺得王香椿跟隨自家人一起離開簡直就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兒。
說白了,以前她那般嫌棄王香椿,不過就是因為家裡的很多活兒,王香椿不乾就得她這個當大嫂的來乾,這不是心裡頭不痛快嗎?再說嫁人後,但凡出了點破事兒就要回娘家求救,想想都嫌煩。
可那些從前覺得麻煩得不得了的事情,擱在眼下再仔細想想,竟是完全不值得一提了。
不想乾活算個啥?聽王管家說,本家那邊奴仆成群,就王大嫂夫妻倆,標配是一個小套院,兩個大丫鬟、四個小丫鬟,還有八個粗使婆子。護院、家丁之類的肯定也是有的,可那是前院的,並不屬於他們,當然想要使喚也是可以的。
跟前伺候的人多了,誰還在乎小姑子愛不愛乾活呢?更彆提未嫁的姑娘家跟前是一個嬤嬤、一個大丫鬟、兩個小丫鬟,王香椿彆說不愛乾活了,她就是想彆人把飯菜喂到她嘴裡也成呢。
還有嫁人以後,王大嫂再怎麼沒見識也知道再嫁的婦人是不存在高嫁的,起碼是不可能嫁給讀書人的。而商戶,不得看舉人老爺的臉色過日子?壓根就不需要擔心王香椿被夫家欺負後哭著跑回娘家找救兵的事兒。退一步說,即便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不也有舉人老爺在嗎?
王大嫂尋思了很久,就覺得王香椿跟著一起走是最好的,好賴也是她男人的親妹妹呢,再說有同村的那個白眼狼比著,王香椿簡直是個溫柔貼心又孝順懂事的好姑娘。
誰知道,沒過兩天,王香椿就哭著回娘家了。
對於孫家來說,休妻那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但除了休妻之外,他們能讓步的地方卻有很多。在聽聞王香椿說,王家人很快就要離開這裡,趕往鄰縣之後,他們立馬放人,讓她回娘家好生跟家裡人聚聚,雖說鄰縣離他們這邊也不遠,可到底往後不容易碰麵了,是該好生團聚一番。
王香椿並不感動,不過倒是立馬動身回了娘家。
一回到熟悉的娘家,王香椿就懵了。
家還是那個家,外頭的院壩、破舊的房屋、烏黑的牆壁……一切都是王香椿記憶裡的那個家,畢竟真要算起來,她上個月才回過娘家的,的確是分外熟悉的。
然而,都不需要仔細對比,隻粗粗的一看,王香椿就已經找不到那種熟悉的感覺了。
房屋院壩是沒變,可除此以外幾乎所有能變的地方都變化頗大。
爹娘哥嫂侄兒們全穿上了新衣裳,簇簇新的,就是看著不怎麼合身,王香椿到底在鎮上待了兩三年,略一思量就明白這是直接買了成衣鋪子的衣裳。還有家裡的吃食,清一色都是鎮上所能采買到的高端貨,有些甚至根本就是直接從酒樓裡買來的。再就是來往的人們了……
王家因為是外來戶,哪怕事實上他們已經在秀水村定居幾十年了,可還是沒能很好的融入進去。
這也難怪,誰讓王家人丁稀少呢?王家阿爹是獨子,他倒是有倆同母異父的姐姐,可那倆人都嫁出去了,離得倒不是特彆遠,可自打王家阿奶過世後,人家就不同他們來往了。等到了王香芹這一輩,他們倒是兄妹三個,然而,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除了王大嫂的娘家還算友好外,王香芹姐倆的夫家都對王家不是那麼的友善。
沒血脈至親,連姻親都不太來往,王家的日常就是自家這幾人冷冷清清的吃飯、勞作、休息。一年到頭也沒幾個上門閒聊的人,要是平常遇到點兒麻煩,也沒人願意出手相助。
反正在王香椿的記憶裡,家就是冷清的、破舊的,家人臉上也多半都是麻木,常年見不到笑。
可眼下,這一切全變化了。
明明家還是那個家,可特地過來登門拜訪的人太多太多了,還一個個的都特彆友好,沒一個是空手上門的,再怎麼說也會抱棵白菜、拎捆大蔥來。說的話還特彆好聽,連道是自家種多了吃不完,讓王家人幫著分擔一點兒。甚至還有送雞蛋、鴨蛋的,就連看到王家那倆拖著鼻涕的小孩兒都和善的往他們手裡塞糖塊。
王香椿:……
總覺得今個兒回娘家的姿勢又錯了。
呃,為什麼要說又呢?哦對了,上次出錯是看到了她姐瘋魔一般的站在搭好的台子上神情亢奮的講解如何更好的養豬。
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王香椿很快就驅散了心頭的那絲異樣和不自在,跟她娘和嫂子哭訴起了夫家的過分行為。
……
“四弟妹,我咋會騙你呢?這是真的啊!我親耳聽我娘家大嫂的三弟妹的堂妹……說的啊!!”
豬舍裡,寧氏不顧裡頭那頗大的味道,堅持不懈的跟王香芹八卦她剛聽來的消息。
王香芹真的佛了。
“二嫂,我不是不信你,而是這個事兒吧,你同我說了也沒用。彆說我早就跟娘家人不來往了,就算是我娘家人好了,他們也沒辦法插手我妹子夫家的事情吧?還有,你說的那個自請下堂……”王香芹說著說著就愣住了,懵了好一會兒才狐疑的問,“她都自請下堂了,那不是完事了?”
“說啥呢,她自請下堂有個啥用?人家用這個詞,本來就是夫家那頭想休妻,又不好徹底得罪親家,再說好歹夫妻一場多少要給人家留點兒顏麵,才扯那啥啥自請下堂。說白了,那不還是休妻?”
哦,懂了。
所謂的自請下堂,其實就是委婉版本的休妻。
“那二嫂你的意思是,香椿不會被休?”
寧氏眼神古怪的瞅了瞅王香芹:“你想啥呢,誰會把舉人老爺家的姑娘給休了?他也跟六郎一樣挑糞挑傻了嗎?”
遠方的鎮子裡,六郎接連打了好幾次噴嚏,緩過來後他就一臉的表示,一定是家裡人思念他了,又擺著手指頭算了算,還有兩場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的感覺真好啊!
六郎那頭的事兒,寧氏一點兒也不知道,不過這並不妨礙她日常拿六郎當對照組埋汰人。
可惜的是,王香芹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傾訴對象,這彆的事兒她不感興趣也就算了,咋連娘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還那麼淡定呢?
寧氏悄悄的打量著王香芹麵上的神情,半晌才頹廢的歎了一口氣:“四弟妹啊,你咋就不好奇你妹子最後到底被夫家休了沒呢?”
“肯定沒啊。”這次,王香芹回答得異常果斷。
“為啥?”寧氏來勁兒了,直覺告訴她,接下來興許能聽到什麼秘辛也說不定,就好比王香芹其實私底下跟娘家人的關係極好,隻是明麵上不來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