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朱母一言不發,溫氏急了:“也不用一直帶著,等她有個三四歲了,不用我每時每刻盯著了我就領回去。還有啊,我明年坐月子,娘你得來照顧我,不然誰來洗衣做飯收拾啊?我娘家離得太遠了。”
站在溫氏的立場上,她給老朱家生孩子,要求婆婆來伺候月子照顧孫女,那是完全說得過去的。事實上,村裡家家戶戶幾乎都是這樣的。要麼是婆婆幫著帶孩子,兒媳做家務活兒,要麼就乾脆反過來,兒媳自己帶孩子,彆的雜事交給婆婆。
一個人隻能乾這些事兒,溫氏覺得過去這一年她都快累死了,再添一個她還能咋辦呢?把她劈成兩半也忙不過來啊!
然而,朱母並不這麼想。
“溫氏,咱們老朱家已經分家了。啥叫分家你知道不?以後咱們是親戚,不是一家子了。親戚之間幫忙是情分,而不是本分。你讓我去伺候你坐月子,那二郎媳婦呢?她跟你前後腳懷孕,到時候肯定也前後腳生,我幫你不幫她?三郎媳婦上個月剛生了娃兒,月子是她親娘伺候的,我就送了一籃子雞蛋過去。還有啊,眼下我脫不開身,連四郎媳婦要擴建豬舍我都沒幫忙,我得想法子趕緊給六郎說一門親。”
在朱母看來,莫說已經分家了,就算沒分家,她也得一碗水端平。要麼兒媳婦坐月子都伺候,要麼就索性都彆管。這要是管了這個不管那個,根本就是嫌日子過得太好。
其實,田氏倒也罷了,本身就不是個愛折騰的,可彆忘了老朱家還有個作天作地的寧氏。
朱母偏心王香芹,寧氏是不會管的,可一旦偏向了溫氏,朱母敢對天發誓,寧氏回頭就能搞出大事兒來。
當然,說一千道一萬,眼下最最緊要的還是趕緊把六郎的親事辦妥了,啥事兒都沒這個來得重要。
溫氏是抱著巨大的希望來,卻沒曾想會得到這樣的答複。
“我懷的不是老朱家的種?就算分家好了,那親戚之間不該幫襯一把?我娘家隔得那麼遠,比不得二弟妹、三弟妹,你拿跟她們比算啥意思?她們到時候坐月子可以讓娘家人來,我呢?我能這麼乾嗎?”溫氏氣得眼圈都紅了,索性把懷裡的豬丫往地上一放,“我不管,我忙不過來了!”
“乾啥乾啥乾啥!!!”
就在溫氏即將轉身的那一刻,一直偷摸著在關注外頭動向的寧氏,“嗖”的一下從屋裡跑了出來,看她那架勢,完全不像是個懷孕的婦人。
朱母被她這風一般的狂奔嚇了好大一跳,剛準備開口罵人,就見寧氏雙手叉腰深吸一口氣:“好你個不要臉的溫氏!這都分家了,誰給你的臉上門來要挾婆婆的?朱大郎呢?”
“好哇,他朱大郎就是個忘恩負義的,娘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喂養長大,他就是這麼報答娘的?幫著娶了媳婦蓋了新屋帶大孫子,分家還得了那麼一大筆錢,結果呢?沒良心的白眼狼,以為自個兒不出麵讓媳婦出麵就可以推卸責任了?做他的春秋大夢!!”
“還伺候月子呢!你娘家人離得遠不會出錢請人照顧你啊?非得要一把年紀的婆婆上趕著去伺候你?真要是忙不過來你倒是彆生啊!再不然,誰讓你生娃的,你找誰算賬去啊!!”
……
等王香芹和大伯娘她們聽著聲音不對,從豬舍跑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寧氏站在高高的院壩上,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溫氏,嘴巴劈裡啪啦不停的動著,嗓門更是震天響,大有不噴死溫氏誓不罷休的氣勢。
一旁的朱母隻覺得腦殼疼,見王香芹過來,忙招手喚她:“趕緊勸勸,勸一勸,大不了不答應,至於這麼吵翻天嗎?”
王香芹很想提醒朱母,吵架那是一對一有來有往的,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哪裡是吵架啊,分明就是單方麵的碾壓。
其實,也是自打分家以後,大家夥兒才發現寧氏早先真的是很收斂的。以往,寧氏對溫氏是真的不錯,敬她是家中的長嫂,哪怕挨了罵也是一臉的慫樣兒。可自打分家以後,寧氏是徹底的不把溫氏放在眼裡了。說實話,這不敬公婆是大罪,不敬嫂子卻隻會被人指點一二,假如是已經分了家各過各的嫂子,那就更無所謂了,村子裡以往也沒少發生過妯娌徹底撕破臉鬨翻天的事兒。
眼下隨著聚攏的人越來越多,溫氏的臉色難看極了,而被她放在腳邊的女兒更是仰著頭閉著眼嚎啕大哭。
王香芹趕緊上去拉寧氏:“怎麼回事兒?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真不是她拉偏架,實在是因為寧氏這個人屬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挑事的人肯定是溫氏,不過就目前來看,吃虧的也必然是溫氏。
“其實也沒啥,就是她舍不得花錢請人幫忙,非要娘過去幫她乾活伺候她。”寧氏轉了轉眼珠子,很快就換上了笑臉,對待財神奶奶還是應該恭敬的,再就是她這話也不單是說給王香芹聽的,最重要的是讓湊上來看熱鬨的人也聽到。
沒錯,婆婆照顧兒媳照顧孫子孫女是應該的,可這話絕對不能由兒媳自個兒提出來。說白了,婆婆自願那是她心疼兒孫,她要是不願意……
那你就受著!!
子不言父之過,莫說僅僅是不幫忙了,就算真的做錯了,那也不是當兒女的能隨意談論的話題。
聽寧氏這麼一說,剛湊過來還沒弄明白情況的眾人都紛紛看向溫氏,眼裡充滿了鄙夷。
說白了,不慈又不是罪,不孝才是滔天大罪。
沒一會兒工夫,朱大郎就被熱心人找了過來,冷著臉命令溫氏抱上女兒立刻回家,自個兒則噗通一下給朱母跪下磕了好幾個響頭。
都這樣了,朱母肯定不能再計較下去,忙擺手讓他走,一副心灰意冷不想再多事的模樣。
等人群散了,朱母才歎著氣喚倆兒媳進屋,她沒法說寧氏不對,哪怕寧氏確實懷有私心,那也是在給她抱不平。她隻能儘可能耐著性子勸道:“你就不能安生點兒?懷著身子呢,真當自己還是十七八歲?悠著點吧,你這還不滿三個月呢!”
“穩著呢,怕啥。”寧氏一臉的不以為然,轉個身又去糟蹋六郎了。
可憐的六郎好不容易才借此機會歇了一口氣,結果才過去了一會兒工夫,就又迎來了大魔王。愁得他忍不住伸手撓頭,卻沒發現他四嫂滿臉同情的望向了他的頭頂。
王香芹是真的心疼六郎,她穿越之前,零零後都開始禿頭了。萬萬沒想到,穿越到了古代以後,還能親眼目睹個十八歲少年郎禿頭。當然,眼下肯定沒那麼嚴重,不過再怎麼下去,怕是這孩子遲早要涼。
頭頂冰涼涼……
正替六郎憂心著呢,王香芹就聽朱母歎著氣道:“都說當婆婆的要一碗水端平,可真要端平了,隻怕還是有人要不高興。”
王香芹知曉她說的是溫氏,卻完全沒辦法感同身受,隻勸道:“這有啥辦法呢?有些人是占不到便宜就當吃虧的,要讓她滿意了,其他人又該有意見了。”
話是這麼說的,不過朱母不得不承認,溫氏的情況的確蠻尷尬的,誰讓老朱家五個兒媳婦裡頭,隻溫氏一人是外村的呢?像田氏做月子,就是她娘家人來的,可要是換成溫氏那卻不可能了。道理很簡單,溫母也是當人兒媳婦的,丟下婆婆和家裡人不管,跑去隔了好幾個村子的女婿家留宿,那可能嗎?不像田氏,她娘是白日裡來幫忙,天一黑就回去的。這兩者是截然不同的。
溫氏的委屈,朱母能理解,可就像王香芹說的那樣,慣不得。
“三郎媳婦就坐著月子,我沒去她那頭幫忙,就不可能去彆處。”朱母頓了頓,又高聲喚回了寧氏,提醒她,“回頭你生了我也不會去照顧你的,記得提前找好人。還有,回頭跟五郎媳婦也提一嘴,免得說我偏心。”
寧氏興衝衝的跑過來,還以為朱母要跟她說啥好事兒,結果就這破事兒,當下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想找個貼心的,再沒有比親娘更貼心的了。要找個乾活麻利能吃苦還不多嘴的,請族裡哪個缺錢的嬸子就成了。我傻了才會讓娘你來照顧我,不滿意還不讓說也就算了,動輒就要挨罵,我圖啥?”
朱母斜眼看她,隨即深呼吸一口氣,抬高聲量道:“知道要挨罵還不趕緊去乾活!!記得,後天留出時間來,我跟你一道兒去劉神仙家!!你敢給我出岔子,看我咋收拾你!!”
瞬間,寧氏抱頭鼠竄,慫成球。
及至朱母轉身走人,寧氏這才拍著胸口,心驚膽戰的道:“太嚇人了,也就溫氏那個死摳門才敢讓娘來伺候她坐月子。你說這月子期間,一天被娘吼上這麼十七八頓的,我還不得把奶給嚇回去了?對了,四弟妹!後天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算命去啊!”
王香芹:……
我幫你把娘叫回來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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