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懷孕了,跟寧氏一前一後發現有孕的,大致算下來,估摸著連預產期都差不多。然而,她這頭忙不過來,天天叫苦不迭,那頭寧氏卻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倒是反襯得她故意搞事裝矯情。
但是,人跟人本來就是不一樣的。
寧氏這種情況真的是特例,她完全是因為小時候養得太好了。可以說,這年頭沒有哪家人會跟寧家似的,將幾乎全部的收入儘數花在吃喝上頭。哪怕有些比較富裕的人家,最多也是緊著金孫喂好吃的,誰在乎一個丫頭片子如何呢?
也因此,多數女子身子骨都不是特彆好,加上又早早的嫁人、操持家務、孝順公婆、生兒育女等等,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垮了身子骨。
溫氏本來體質還湊合,屬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畢竟溫家也確實不窮,加上她剛出生那會兒,家裡就她和堂哥兩個孩子,倒也不會太過分了。可彆忘了,她去年才生過一個孩子,早產不說,產後連月子都沒做,就瘋魔一般的開始殺雞。再後來,又是分家單過,又是忙著蓋新屋,還有豬毛病倒,以及剛出生的豬丫需要她這個當娘的不離身的照顧……
這一次,還真不是溫氏矯情了,是她真的吃不消。
豬丫是去年秋收那會兒生的,到如今連一周歲都不到。她這個年歲的孩子,既不如剛出生那會兒躺得住,又不想兩三歲了可以稍微脫開手。等於說,如今的豬丫是頂頂煩人的,屎尿憋不住,吃喝要人喂,還鬨著咿咿呀呀的瞎嚷嚷,甚至再過幾個月又該學習走路了。
溫氏娘家離得遠,老朱家又分家了,假如她跟妯娌們相處得好,那興許還能幫著帶下娃,好叫她稍稍鬆口氣。然而,事情就是那麼糟糕,她一個幫忙的人都找不到,還被人拿來處處跟寧氏作對比。
也難怪,她跟寧氏前後腳進門,前後腳懷孕,前後腳生兒子……也就是去年那次寧氏沒趕上趟,可她生的卻是個閨女。她自己也感覺多個閨女實在是沒臉誇耀,反而多了個累贅不說,眼下她跟寧氏又一齊懷孕。
她累得要死,每天清晨一睜眼就是犯愁,嗓子眼裡都是泛著苦味兒,反觀寧氏,那叫一個精神奕奕中氣十足,把小飯館經營得紅紅火火,生生的把她這個當大嫂的給比了下去。
到這會兒,溫氏甚至失去了跟寧氏比較的想法,她隻想找個人搭把手。
可惜,男人永遠不知道乾家務有多辛苦,帶孩子有多崩潰。反正朱大郎除了時不時的去一趟地裡,就是忙著幫二房趕牛車運食材。錢倒是賺了的,寧氏素來秉持親兄弟明算賬的想法,甭管誰乾都無所謂,隻要保證東西是好的,她就按車結算錢。
溫氏有心讓朱大郎回家幫襯一把,卻又舍不得那些錢,本來想讓朱母幫自己,結果朱母是一天到晚的連個人影都見不著,連她已經想妥當了的苦肉計都不知道要演給誰來看。
又一日,溫氏將女兒背在後頭,臉色極為難看的去了豬舍那頭。
王香芹自打新的連排豬舍蓋好以後,就找人弄了個圍牆。牆倒是不算高,因為本身也不是防備著那些藝高膽大的毛賊,就是單純的圈起來,好叫人知道這裡頭是私人領地。她還找了人幫著看門,是老朱家本家的一位長輩,說的也不是看門,而是震懾,還特地搭了個門房,裡頭有躺椅有床榻,還弄了個小爐子好煮個茶啥的。反正弄好以後,朱父過來一看是特彆嫉妒,差點兒沒讓他那堂兄出去,換他自己上。
溫氏去的是新豬舍,愣是被攔在了外頭,偏她還不敢硬闖,誰叫那是長輩呢?
朱家堂伯問她乾啥來的,而後才喚了個七八歲大的孩子去裡頭說一聲。足足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王香芹才一臉納悶的出來看情況。
“大嫂?”
“娘到底上哪兒去了?為啥我咋都找不著她?還是你說話不算數,又哄她幫你做事?”一見麵,溫氏就火氣很大的開了口,她身子虧了太多,哪怕去年一下子沒暴露,卻隨著這次懷孕,弊端都出來了。
“去給六郎說媳婦了。”王香芹如是說。
溫氏驚呆了,她咋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愣是懵了半晌才不敢置信的問:“你說的是真的?你沒騙我?那她不管家裡這些事兒了?直接撂攤子啥都不管了?”
王香芹心裡沒有婆婆必須乾家務這種想法,主要是她眼下也不是很缺人手,因此隻道:“也沒事兒要做的,簡單的洗洗涮涮這些小事兒,六郎就會做。吃飯的話,我請了堂嬸過來幫著掌勺,雇來的人都在這兒吃,咱們家裡人也跟著吃唄。”
大鍋飯肯定沒有寧氏做的飯菜好吃,可好在這年頭多數人都不大講究。再說了,吃的是白麵米飯,還每頓都能見到葷腥,就算手藝略差了點兒,那就怎樣呢?白吃的飯菜啊,再計較那麼多……不愛吃你回家吃去!
反正老朱家這邊一切都挺正常的,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寧氏的小飯館消化了太多的育肥豬,偏那些育肥豬本身就是最能吃的,少了一批後,連活兒都輕巧了很多。
溫氏沒找到朱母,又知道指望不上王香芹,遲疑了一下,轉身離開去了三房那頭。
彼時,田氏雖然還沒出月子,卻也已經下床走動了。她生的時候是初夏,熱是熱了點兒,卻勝在不用擔心會著涼。感覺身子骨養好了點兒,她就開始在屋前屋後走動了,也沒乾啥重活,就是喂喂雞哄哄兒子。
乍一看到溫氏,田氏驚著了。
算起來,自打田氏月份大了以後,她還真就沒跟溫氏正麵碰上過。像之前一些熱鬨的大場麵,她是連去都沒去,幾乎就一直待在她那院子裡,隻偶爾會去一趟娘家。算下來,她還真就有段時日沒跟溫氏碰麵了。誰知道,一碰麵就看到了一個無比憔悴神情萎靡毫無生氣的溫氏。
“大、大嫂?大嫂你這是咋了?病了啊?”
溫氏本來是想好好說話的,因為她知道田氏她娘因為眼睛不太好的緣故,其實在田家那邊也乾不了太多的活兒,最重要的是,田家不缺人做家務。反而待在田氏這邊,有吃有喝不用受氣,乾的活兒也不重,多數時間還是陪著說說話解解悶,因此就算將來田氏出了月子,田母依舊會留下來的。
就是大清早的過來,到太陽快下山時再回去。
田家也不會計較這些的,隻因為老朱家去年分家時,田氏要的最多的就是田產,朱三郎一個人根本就忙不過來,因此多半田產都被田氏賃給了娘家人,收的租子比正常的低了半成到一成。因此,隻舍個瞎婆娘過去給田氏幫忙,是任憑誰都挑不出理來的。
溫氏打的主意就是讓田母順帶看下自家豬丫,反正就是個丫頭片子,隨便看著點兒就成了,還能省下夥食嚼用呢。
她原本是想的好好的,甚至還在來時的路上回憶了前些年寧氏是如何拍王香芹馬屁的,學個十足十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打算略學幾句,哄哄田氏,反正最後能得實惠就成,臉麵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了。
結果,一打照麵,溫氏就變臉了。
還在月子裡的田氏因為萬事不愁,養得那叫一個白白胖胖,乍一看還道她是寧氏的親妹妹呢。這年頭麵黃肌瘦才不招人待見,像這種略有些豐腴的,而且氣色養得極好的,在一眾農婦裡頭顯得格外的出眾。尤其被溫氏一襯,原本也僅僅是中等長相的田氏,愣是被襯托成了大美人。
溫氏憋氣,再憋氣。
麵對田氏驚訝之中帶著不解,又摻雜了些許不敢置信的目光,溫氏最終還是沒能憋住:“沒事!我就是過來看看你,你兒子咋樣?”
到底是妯娌,平常可以選擇不來往,人家都登門拜訪了,還能轟出去不成?這事兒寧氏或許做得到,但田氏決計做不出來。
就這樣,田氏領著麵色蒼白氣色極差的溫氏去見了養得圓滾滾的兒子,前後也就半刻鐘時間,溫氏果斷告辭。
田氏那頭行不通,那牛氏呢?
牛氏去石門鎮幫寧氏端盤子去了……
連著幾次失敗後,溫氏徹底死心了,感覺婆家人就是靠不住,她索性讓朱大郎明個兒往她娘家跑一趟,問問能不能讓她娘來秀水村幫襯一段時間。再這麼下去,她怕是真的熬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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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王管家再度從鄰縣歸來,剛進村卻發現了村裡的異常,恰好有幾個老太太在村口大樹底下閒聊,提到了最近的新鮮事兒,寧氏那小飯館。
王管家認不全村裡人,可村裡人卻全都認識他,當下就有人故意扯著嗓門說開了。
“要說老朱家運氣就是好,白白的從王家撿了個有本事的兒媳婦。你們是不知道啊,那飯館子生意可好了,貢豬燜肉那是一出鍋就有人搶著要,那隊喲,排出去半條街!”
“還是王家沒這個福氣!跟那貢豬沒緣分哦!”
貢豬?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