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姬無炅嗤笑出聲,又來回踱了幾步。
“我可以不再說他不好，但是心服口服……”他冷哼一聲，“休想。”
孟柒重新蹲下,認真盯著眼前的青銅小鼎。
離火大陣中嵌入的靈石逐漸變得黯淡,火焰也慢慢變小。
青銅藥鼎周圍,開始有嫋嫋白煙冒出。
藥香逐漸變得濃鬱，有些微苦澀的味道向四周擴散。
姬無炅站定，看孟柒小臉上不再慍色滿布,於是繼續說道“上古時期，陣修縱橫天地間,也曾叱吒風雲,讓人聞之色變，不輸給法修和劍修。隻可惜傳承逐漸斷絕。很多上古大陣湮滅不再現世,三千世界陣修逐漸式微,最後甚至沒了陣修，被器修取代……嗬——”
姬無炅嘲道“一群隻能龜縮煉器，為他人做嫁衣的無能之輩，有何資格以法陣之學傳人自居！他們大概早已忘了,他們的先輩們,也是可以和劍修、法修比肩的強者，現在隻懂奴顏婢膝。”
他撇撇嘴,滿臉鄙夷“丟臉！”
姬無炅說到這裡頓了頓，俯身看著孟柒“孟柒，你在法陣上確實有點天賦,隻是沒有一個……嗯……機會係統學習法陣。”
他及時改口,免得又惹小姑娘不快。
姬無炅說完，看著孟柒,等她接話。
孟柒雙眸專注盯著眼前青銅小鼎，離火大陣最後一縷火焰沒入鼎下。
“噗”的一聲輕響，小鼎的蓋子跳起，然後重新跌回小鼎上。
藥香撲麵而來，絲絲縷縷淡綠色的煙霧從小鼎中冒出。
孟柒沉默著，從儲物袋取出一個大盒子，將小鼎中的藥液全都收入盒中。
她收好青銅小鼎，轉身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在她做這些事的時候，從頭到尾沒看姬無炅一眼，就像對方是空氣一般。
姬無炅“……”
孟柒走得挺快。
從進入大比結界，然後發現七物散，再到和姬無炅鬥法，自己昏迷不醒，然後煉藥……
眨眼間兩天時間已經過去。
前麵不知道還有多少關卡等著他們，她也想儘快出去，不知道司空星他們，現在會不會很擔心自己。
“喂！”姬無炅在原地愣了片刻，快步追上孟柒，“你怎麼不說話？”
孟柒仍然恍若未聞。
她端著盒子，又走了大約半個時辰。
遠處已經能看到那奔騰不息的河，嘩啦啦的水聲傳入她耳中。
孟柒朝四周看了看，這裡已經是枯地中央。
那這些解藥，應該怎麼用呢？
修者中毒，那麼解藥自然是給修者服用。
這裡，應該是土裡有毒，所以草木枯黃，生機斷絕。
孟柒躊躇片刻，藥倒是夠多，但是這裡這麼廣闊。
她秀眉微皺，環顧一圈。
姬無炅就站在她身後。
他看出來了，這丫頭跟他賭氣呢。
就因為他拒絕按照她說的去做。
嗬——
雖然出爾反爾是有點不對。
但讓他姬無炅說出對個陌生人心服口服之類的話，簡直做夢！
姬無炅也發現，孟柒現在顯然想不到什麼辦法，可以為這麼廣袤的土地解毒。
他雙臂環抱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孟柒。
他倒是有辦法，隻要她開口，他可以教她，讓她真正見識一下，法陣的強大。
孟柒又在原地站了會兒，突然從儲物袋中取出她那柄銀色藥刀。
“嗤嗤”聲響起，孟柒開始在地上繪製法陣。
居然想到了……
姬無炅神色有點複雜。
他仍然站在原地，目光卻忍不住看向孟柒正在繪製的法陣。
嗯？
姬無炅愣了下，這不是自己剛才畫過的，百鬼百魅陣的變陣嗎？
能召喚小鬼鬼影，為自己所用。
姬無炅怔了下。
這變陣，其實是他自創。
很多陣修都會自創變陣，而且一法通，萬法皆通。
也許，教孟柒法陣那人既然認識百鬼百魅陣，能自創變陣也不稀奇。
或許他們隻是想到一處去了。
姬無炅雖然是這樣想的，但是想到孟柒剛才就遠遠看一眼，就能將整個法陣畫下來，還是覺得有些心動。
他看著孟柒畫完百鬼百魅陣的變陣，又開始繪製新的法陣。
六個小法陣，疊加在主陣周圍。
那是……
姬無炅有些驚訝地看著那六個小法陣，這心思，有點過分通透了啊！
孟柒畫得其實不快，畫完百鬼百魅陣的變陣後，停下來，吃北冥丹恢複靈氣。
然後六個小法陣，也前前後後停了三次，吃北冥丹。
姬無炅看得又好氣又好笑。
他都差點忘記，孟柒還是個築基修者了。
孟柒收起藥刀，看著地上的法陣，滿意地點點頭。
雖然用了下姬無炅的法陣，不過她暫時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隻好先湊合了。
孟柒將煉製好的七物散解藥，分成六份。
她從儲物袋取出一隻瓷瓶，裡麵裝的就是普通清水。
孟柒將那六份解藥混入清水中，分彆放在六個小法陣中心。
她取出一把八品靈石，手指輕彈，嵌入那些法陣中。
“嗡”的一聲輕響，七個法陣上冒起淡淡光芒。
法陣全都被激活。
中央主陣上，開始有嫋嫋霧氣升起。
隻是和先前姬無炅的不同，那些霧氣並不是白色，而是很淡的綠色。
小小的鬼魅逐漸長出四肢和腦袋，它們通體都由淡綠色的液體組成，一動起來像琉璃娃娃般，比姬無炅召出的鬼魅影子顯得可愛許多。
“去！”孟柒又彈出好幾顆八品靈石，嵌入那主陣之中。
琉璃娃娃般的鬼魅小影們不會說話，隻是飛快地奔向四麵八方。
草原廣袤，但是有源源不絕的鬼魅小影鑽出，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跑遍所有有毒的地方。
孟柒心滿意足地點點頭，手裡仍然扣著一把靈石，以備不時之需。
姬無炅看得有些驚歎。
他喉結上下滾動著，能夠看一眼，就將自己的法陣繪製下來，這樣的天賦，已經十分過人。
值得他對她態度稍好一些。
可是現在……
他目光掃過地上那些疊在一起的七個法陣。
孟柒竟然能夠想到，在百鬼百魅陣周圍疊加這種最基本的，幽水陣。
這樣召喚出來的鬼魅小影們，通體都由水構成。
她提前將解藥混入水中，就能讓這些鬼魅小影帶著，跑遍所有中毒的土地。
這份心思……
姬無炅陷入沉默。
他目光幽深，幾乎一眨不眨地看著孟柒。
其實他不能確定，這是孟柒第一次這樣做。
他甚至不能肯定，孟柒先前是不是就會這百鬼百魅陣的變陣。
姬無炅張了張嘴，卻發現孟柒的目光又從自己臉上掃過。
然後恍若無事般，轉開。
完全將他當成空氣！
“教你法陣之人確實了得。”姬無炅沉默片刻，緩緩說道“若是將來能見到他，我頗有興趣和他一戰，希望他真的能讓我心服口服罷。”
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
孟柒神色淡然，垂眸看向法陣，連睫毛都沒輕顫一下。
姬無炅“……”
“孟柒，你彆以為我真的怕這個什麼大比結界，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他一邊說著，身形一錯，就已經站到孟柒身邊。
那柄漆黑色的窄刀舉起，橫在她白皙纖細的頸項上。
孟柒卻連動都沒動一下。
窄刀上，冰寒之意刺激著她的肌膚，她原本光潔的頸項上，冒出一粒粒細小的雞皮疙瘩。
姬無炅殺意彌漫，眼中有戾氣一閃而過。
孟柒卻依然垂眸，仿佛連生死也置之度外。
“！！！”
姬無炅算是徹底明白了，有的人真的有逆鱗的。
一旦觸及，他們就算生死不要，也要維護到底。
姬無炅收回窄刀，雖然還是有些不平，但也佩服孟柒的倔強和堅持。
他怎麼就沒那麼好運氣？！
沒能先遇到這個法陣天賦超高，又認真，又能堅持的乖徒弟。
姬無炅退開幾步，收好窄刀“行了，我不如教你法陣之人，他太強了，我心服口服。”
他頓了頓，又說“當然，將來我還是會和他一戰，希望到時候他也能讓我心服口服！”
姬無炅冷冷地，補充道。
“哼！”孟柒輕哼一聲，總算拿正眼看姬無炅了，“他絕對會讓你心服口服，從此以後不敢再談法陣。”
她下意識又用上，先前師……那人說的話。
孟柒眼瞼微垂，對方總是倏然出現，然後便消失。
每每在自己危急時候就如天兵神將，危機過去，他就又消失。
可能，自己還要更強些。
強到，讓姬無炅這樣的人，再不會說他收自己為徒，是丟人現眼的時候。
他應該就不會離開了吧。
孟柒眼底飛快閃過一片黯然，很快又變得堅定起來。
她當然不會讓姬無炅發現這些，極目遠眺，發現那些鬼魅小影已經奔向四麵八方。
也將解藥帶向四麵八方。
大比結界隻是考驗，和真實的三千世界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