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裘彥則又跟他說了一下外祖家的情況,據說他外祖家跟樊於期似乎有那麼一點點的關係,不過關係不大,不至於因為樊於期反叛被牽連。
反正樊家本來就世代為官吏,隻不過官職都不是很高,到了他外祖這裡才達到巔峰。
鹹陽縣令聽上去似乎沒什麼,卻並不能用後世的目光看待。
此時秦國實行郡縣製,也就是說郡守下麵就是各個縣令,再上麵就是中央。
縣令下麵則是各個亭長,是以縣令官位不低,鹹陽縣令更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
再然後就是一些家庭關係,除了菟裘彥嘴裡的阿舅之外,他們還有一個姨母,那位姨母是嫡女,比樊氏還早出嫁,這次應當是見不到,所以菟裘彥並沒有細說。
菟裘鳩對外祖家人都有所了解之後心裡更是踏實一些。
到了第二天,樊氏帶著人親自過問他的衣著配飾,給他打扮一新之後才帶他過去,力求不讓人看輕她的小兒子。
樊府的大門院落看上去比家裡要好一些,主要是因為樊氏的父親樊信崴爵位略高一等,為官大夫。
樊信崴和他的妻子薑氏早早就坐在正堂等著女兒歸家。
樊氏的嫂子李氏則在門口迎接嬌客,樊氏見到李氏便說道:“天這般熱,怎好勞動阿嫂在門廊相侯,讓人將冰帶去冰窖,我們便回屋吧。”
李氏跟樊氏打了聲招呼,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她身後的菟裘鳩,不由得驚詫說道:“好漂亮的小郎君。”
菟裘鳩靦腆行禮:“菟裘鳩見過舅母。”
李氏會主動出迎原本一半是為了樊氏,一半是為了她帶來的冰。
家中冰昨天就已經用完,今日都熱得不行都盼著樊氏這一車冰呢。
結果沒想到注意力都被菟裘鳩吸引了過去。
她吩咐下人將冰送入冰窖,一邊拉著樊氏的手一邊看著菟裘鳩笑著說道:“阿妹好福氣,又多了一個這般漂亮可愛的小郎君。”
之前樊氏隻有一子,家中其實都有些著急,這年頭講究多子多福,一個孩子哪兒夠?
現在這個彆管是什麼來曆,隻要孩子能順利長大孝順父母,多少能緩解心頭焦灼。
比起李氏,樊信崴和薑氏則更關注菟裘鳩一點。
菟裘鳩畢竟姓菟裘,他們擔心這孩子跟女兒外孫不合。
等第一眼看過去,心裡多少放心了下來。
菟裘鳩的外表十分有欺騙性,看上去又甜又乖的模樣。
這段時間被樊氏養得好,再加上一直喝藥調理身體,唇紅齒白的模樣十分討中老年喜歡。
樊信崴和薑氏雖然心裡肯定還是跟菟裘彥比較親,卻也十分和煦的把他喊到麵前,哄著他說話。
菟裘彥憋了許久,到了外祖家又都不是外人,便忍不住炫耀了一下他弟弟有多聰明,重點突出了一下製冰的辦法是他弟弟想出來的。
樊信崴聽後表情略有些驚詫,轉頭看向樊氏問道:“彥兒所言可真?”
他們並沒有稱呼菟裘彥大郎,主要是家裡小一輩也有大郎,若是都在一起,喊一聲怕是都不知道在喊誰。
樊氏立刻點頭說道:“的確如此,隻不過鳩兒靦腆,大郎又擔心節外生枝,這才未曾宣揚。”
樊信崴立刻點頭:“正當如此,不必過多隱瞞,但也不要大肆宣揚,阿閱如今剛入廷尉署,要小心行事才好。”
樊氏躬身應是,樊信崴說完轉頭笑眯眯對著菟裘鳩招手說道:“來,跟外祖說說,你會背多少首詩?”
菟裘鳩頓時有了一種小時候逢年過節見長輩不是表演唱歌跳舞就是表演背詩的錯覺。
他走過去跽坐在樊信崴身邊認真說道:“《雅》和《頌》都已背齊,正在學《風》”
嗯,《風》之所以學得少主要是他爹把那些情愛民謠一部分給剔除了出去。
樊信崴來了興趣,便提了幾個問題。
一來一往之間,菟裘鳩竟然全部回答正確,除了能夠理解其中含義之外,甚至
還有一些他自己的見解,這讓樊信崴十分驚訝。
要知道會背書並沒有什麼特彆,最多算是有點聰明。
過目不忘甚至倒背如流之人他都見過許多,但那些人最後成就都不算高。
唯有認真思考,能夠舉一反三之人才有往上走的可能。
嫡母薑氏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跟著丈夫這麼多年風風雨雨,見識自然也不少,她忍不住悄悄問樊氏:“這孩子之前果真不識字?”
樊氏小聲說道:“的確不識字,據說當初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乞鞫都是按手印。”
薑氏越看越是驚奇,又問道:“這孩子心性如何?”
樊氏趁機將菟裘彥的事情敘述一遍之後說道:“這孩子於我們而言已經不僅僅是兒子,我家的救命恩人,若是彥兒真的藥石無醫,我……我怕也是要活不下去的。”
薑氏心有戚戚,她也曾夭折過孩子,隻不過她還有其他孩子作為支撐,樊氏隻此一子,如珠如寶,隻怕更加傷心。
她安撫地拍了拍樊氏的手說道:“這孩子與你家有緣,好好養。”
這哪兒是個普通孩子,這是福星啊,或許她外孫沒說錯,這孩子沒準是仙童轉世。
樊氏小聲說道:“我們自然也是想繼續養的,隻是當初是過繼而來,如今大郎痊愈,此事略有些為難,夫君不好知法犯法,十分為難。”
雖然菟裘閱說自己有辦法,但樊氏覺得若是娘家能幫一把或許能夠更順利一些,反正菟裘閱也沒攔著她跟娘家說這件事情。
薑氏皺眉:“此事的確不容易。”
就在她們都在思索怎麼解決的時候,有隸妾進來說道:“娘子,大娘攜子前來探望。”
樊信崴聽後便停了對菟裘鳩的考校,皺了皺眉,一旁的薑氏臉上的笑容變淡說道:“她怎得沒派人說一聲就歸寧?”
這年頭,嫁出去的女兒就不算自家人,回娘家被稱為嬌客,都是客人了,當然要提前說一聲讓娘家有個準備。
比如說昨日樊氏就是派人說了一聲,得了娘家首肯才帶兒子們回來。
菟裘鳩敏銳的察覺到花廳之內的氣氛比之前冷淡了一些,本來還以為樊家人責怪大女兒不講究禮儀,然後便聽到身邊的菟裘彥小聲嘀咕說道:“她們一家真不懂禮,居然讓我們碰上,晦氣。”
菟裘鳩忍不住湊過去問道:“怎麼?”
菟裘彥湊到他耳朵邊上說道:“這位姨母說話不大好聽,你且忍一忍不要理會她,嗯,她與阿母不大對付。”
菟裘鳩看了一圈大人們的臉色,心說好像不僅僅跟阿母不大對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