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合一】26(2 / 2)

本來菟裘鳩剛想提醒對方小心來個意外死亡,結果沒想到菟裘敦居然自己停下來,站在那裡,雖然臉色難看卻的確沒有了動手的意思。

菟裘鳩還有些意外,這是認清現實了?

結果他剛這麼想就聽到菟裘敦說道:“哼,我不與你糾纏,你速去將你母親和弟弟們接回來。”

菟裘鳩挑眉:“他們正在服刑,我怎麼接?”

菟裘敦語氣生硬說道:“你不是有歲俸?去給他們贖罪!”

菟裘鳩簡直要被他氣笑了,乾脆說道:“沒有,我歲俸一共兩百石,且不說贖一個人都不夠,就算夠……你是打算為他們贖罪的同時餓死自己嗎?”

菟裘敦立刻說道:“你不是還有宅子和田地?”

菟裘鳩真是一點都不想再跟法盲交流,冷冷一笑說道:“宅子和田地都是爵位的賞賜,敢變賣是不想活了嗎?在秦國這許久你居然連這麼基礎的律法都不知道?”

菟裘敦被他輕蔑的眼神一看頓時變得略有些暴躁,他在院子裡一邊來回踱步一邊說道:“那就去找菟裘閱,他不是把你當兒子還有存糧能為你買爵嗎?他一定有!”

菟裘鳩本來想要罵他,但又懶得浪費口水,感覺跟這種人吵架都是與自己過不去。

畢竟他剛搬完家還什麼都沒來得及收拾,樊氏倒是有心要幫他收拾,可是他擔心菟裘閱跟菟裘敦起衝突,硬是讓他們先走了。

有跟菟裘敦

吵架的功夫他還不如先把自己的臥室收拾出來。

菟裘敦見他轉頭就走,當場氣極,再也忍不下去,一邊挽袖子一邊衝過來說道:“我今日便打死你這逆子!”

菟裘鳩手腕一抖,再轉身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把出鞘的匕首。

菟裘敦腳步猛地停住看著菟裘鳩厲喝:“逆子,你莫不是要忤逆為父?”

菟裘鳩看著他輕聲說道:“小點聲,生怕彆人聽不到嗎?更何況也不用你動手,以前那個會畏懼你尊敬你,任由你呼來喝去的菟裘鳩早就死了。算了,說這話也無意義,你且記住,日後你若敢動手,要麼你用這把匕首捅死我,要麼我把你捅死再自殺,彆用忤逆的罪名嚇唬我,我死都不怕難道還怕這區區忤逆之罪?”

菟裘鳩一邊說著一邊讓匕首在手中旋轉了一圈。

匕首乃是青銅所製,金色的反光在菟裘敦的眼前一閃而過,他忍不住後退了兩步,一臉駭然地看著菟裘鳩,哆哆嗦嗦說道:“你……你不孝!”

菟裘鳩把玩著手裡的匕首說道:“那你可錯了,我孝順的另有其人,就你……也配?”

菟裘敦氣得雙目通紅,然而看著菟裘鳩手裡的匕首卻是動都不敢動。

菟裘鳩心中冷笑,俗話說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他自然不是真的不怕死,但在菟裘敦麵前卻要表現出自己不會被孝道所拿捏,否則他的爵位田產和宅子到時候都是為人作嫁。

他寧可跟菟裘敦魚死網破,也不願意讓對方得到好處。

接他過來是迫不得已,如果菟裘敦老實窩著,菟裘鳩也不會吝嗇那一點糧食,但看菟裘敦這樣子怕是不肯安分下來。

現在嚇住對方並不是長久之計,他還得想個辦法才行。

正在菟裘鳩思索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敲門聲,門外一個陌生的聲音說道:“菟裘不更,我乃此地裡正,煩請開門。”

裡正?裡正來做什麼?

裡正是一裡之長,掌管此地所有戶口和納稅,是與平民接觸最多的官吏。

菟裘鳩如今雖然有了爵位,但因為沒有任何官職,這就導致實際上他還算是平民,隻是比黔首地位高一些罷了,所以戶口還是要遷過來,而不是進入官吏專有的戶籍。

菟裘鳩也知道想要在這裡生存下去肯定要跟裡正打好關係,縣官不如現管嘛,裡正的權利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得罪了裡正,除非能把對方扳倒,否則日子恐怕不會很好過。

他原本還想明天親自去拜訪,沒料到對方先一步進來了。

菟裘鳩連忙讓水生去開門。

大門打開之後外麵站著一個麵色略黑,留有花白胡須的老人。

老人身形高大健壯,眉眼帶著一絲冷厲,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樣子。

而他的身後則跟著一堆人,不知道是不是過來湊熱鬨的鄰裡街坊。

菟裘鳩連忙上前行禮說道:“晚輩菟裘鳩見過裡正。”

裡正抬手回禮,他爵位不如菟裘鳩高,但有官職,所以兩相抵消,互相行禮。

行禮之後菟裘鳩好奇問道:“裡正匆忙而來可有什麼事要叮囑晚輩?”

裡正看了一眼院裡嚴肅說道:“剛剛聽人說不更家內有人喊忤逆,此言為真?”

菟裘鳩了然,哦,菟裘敦的聲音太大,所以他這是被舉報了。

他也沒生氣,這年頭就是這樣,秦國律法有連坐製,若是有人犯法,鄰裡街坊卻知而不報,那所有人都要跟著受罰。

這也變相催生了大家對犯法之事都很敏.感,但凡聽到一些風吹草動就會向上舉報。

不管是真是假,先報上去再說,假的自然是最好,萬一是真的他們也免除連坐。

當然如果是熟

悉的鄰裡街坊,大家可能會選擇先查清楚事情真相。

隻不過菟裘鳩剛搬過來,左鄰右舍都不知道他家是什麼情況,在聽到菟裘敦氣急敗壞的聲音後選擇直接舉報。

菟裘鳩還沒來得及說話,菟裘敦就連忙跑來說道:“此子忤逆,意欲謀害老父,還請裡正為我做主!”

裡正微微一愣,轉頭看向菟裘鳩,一時之間有些猶豫。

這位小郎君生的白嫩漂亮,看上去也是一副乖巧模樣,再加上身形比其父要矮小瘦弱一些,怎麼也不像能光天化日謀害父親的。

裡正問道:“菟裘不更,可有此事?”

菟裘鳩歎了口氣無奈說道:“阿父,你找裡正也沒用,大王賞賜的田宅,真的不能賣啊。”

裡正略有些詫異:“賣田宅?”

菟裘敦立刻說道:“我沒說要賣田宅。”

菟裘鳩看了一眼裡正身後說道:“阿父你剛才聲音如此之大,怕是已經被大家聽到,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兒子卻也沒辦法再為你遮掩。”

裡正轉頭看向剛剛過去舉報的人,是一位大娘,年紀不輕,看上去慈眉善目的。

她從剛剛就在打量菟裘鳩,此時接到裡正的目光,略一回想點頭說道:“我剛剛的確是聽到他讓這位小郎君變賣田宅去救什麼人。”

菟裘敦隻覺得所有人都在跟自己作對,麵色鐵青說道:“我……我們在家中說話,你又不曾親眼看見,如何得知?”

亂講?這是想說她誣告嗎?

大娘頓時不高興,這年頭誣告也是要受罰的!

大娘立刻說道:“我是沒見到,但我耳朵靈便,分辨得出聲音,剛剛你家裡就兩個人在說話,年輕一些的就是這位小郎君,另外一個就是你,當我聽不出?”

菟裘敦立刻指著菟裘鳩說道:“那你可曾聽到他說要殺我?”

大娘一轉頭就看到菟裘鳩站在那裡,眼中似有水光閃爍,很是委屈地模樣,看著還怪讓人心疼的。

她搖了搖頭說道:“不曾。”

她倒也沒亂說,菟裘鳩威脅菟裘敦的時候聲音特地放得輕柔一些,怕的就是被彆人聽到。

畢竟他說的話的確大逆不道,若讓人聽聞隻怕不分青紅皂白就會告自己一個忤逆。

這年頭忤逆這個罪名是不需要查證的,隻要父母告,那就判。

同樣子女想要告父母是沒用的,無論父母對子女多不好都不會受罰。

菟裘敦被氣了個仰倒,嘴裡不停說著:“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菟裘鳩連忙過去扶住他,卻被菟裘敦一把甩開。

菟裘鳩隻好對著裡正等人不好意思笑了笑說道:“讓諸位見笑,我阿父之前受了些許刺激,是以略有些癲狂……”

“逆子胡說!”菟裘敦氣得不行,又不敢衝裡正撒氣,仗著有人在這裡,抄起旁邊的門栓衝著菟裘鳩砸了過去。

當著眾人的麵,菟裘鳩沒敢躲,隻是側了側身體讓門栓砸在了胳膊上。

這一下砸的很實,菟裘鳩忍不住捂著胳膊痛呼一聲。

一旁的裡正等人連忙過來阻攔。

父親教訓兒子天經地義,隻不過一般遇到這種事情大部分人都會勸一勸。

菟裘敦不敢對著裡正撒潑,而他的身體也虛的很,砸了這一下就已經氣喘籲籲,根本砸不動第二下。

一旁的水生悶不吭聲的走過去扶起菟裘敦,然後趁著眾人不注意一指頭戳到了菟裘敦肋下,菟裘敦疼的一口氣沒上來竟然就這麼暈了過去。

一時之間現場十分混亂,菟裘鳩忍著痛讓人幫忙請郎中,又將裡正等人請到了家裡。

在郎中為菟裘敦診脈地時候,菟裘鳩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家父心

疾嚴重,勞煩裡正了。”

這年頭所謂的心疾並不是心臟病,而是精神病。

裡正嚴肅地看著他問道:“這卻又是為何?”

菟裘鳩歎了口氣說道:“不瞞裡正,我家之事卻是有些混亂,若是裡正不嫌棄舍下寒酸,還請留下喝口水,聽我慢慢道來。”

裡正本來就是要摸清楚轄區內居民的底細,自然不肯走。

其他鄰裡街坊也都想留下來聽一聽,菟裘鳩也沒趕他們,讓水生倒了幾碗水說道:“剛剛搬遷至此,招待不周,還請諸位莫要介意。”

大家當然也不介意,畢竟是來聽八卦的。

菟裘鳩也沒打算隱瞞,直接將他們家之前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最後無奈說道:“我如今僥幸得爵,阿父讓我去為繼母和弟弟們贖罪,可歲俸未發,糧田未種,我這裡的糧食還是叔父擔心我挨餓而贈與,又哪裡有錢為他們贖罪?阿父這段時間過得不好,得了心疾,竟打算讓我售賣田產與房宅,此等違法之事又如何能行?我自是不能答應,阿父便說要告我忤逆,唉,如今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裡正聽完皺眉想了一會,這件事情的確很複雜,嚴格來說是律法與律法的衝突。

按照律法明文規定,菟裘鳩應該聽從菟裘敦之言,可私自售賣朝廷賜予的田宅,那可是大罪,要殺頭的。

裡正活了這麼久都沒有遇到過這種邪門事情,普通百姓縱然不如官吏對律法熟悉,但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卻十分清楚。

他們這些裡正有的時候也負責普法,但凡腦子正常一點的人都不會做出教唆兒子販賣爵位賜予的田產這種事情,嚴格來說這也算是違法,菟裘敦是要受罰的!

在聽裡正說完之後,菟裘鳩可憐巴巴地看著他說道:“我阿父心疾嚴重,思子心切是以口不擇言,可否請求裡正網開一麵?也請諸位鄰裡街坊幫幫忙,就當阿父是胡言亂語,莫要將他的話當真罷。”

他說著起身對著眾人行了一圈的禮,眾人回避的回避,回禮的回禮。

裡正歎氣說道:“也罷,你以後可要看好他,莫要讓他再胡言亂語。”

菟裘鳩無奈:“我儘量,若是……若是有人遇到他,無論他說什麼都請不要理會,以免他說出大逆不道之言牽連諸位。”

眾人立刻答應,紛紛表示不會跟菟裘敦說話,這年頭誰都怕被牽連啊,畢竟秦法可是規定的很細致,禍從口出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裡正好脾氣地點頭答應不責怪菟裘敦之後又有些好奇問道:“隻是不知小郎君這爵位又是如何得來?”

菟裘鳩擦了擦眼睛,眼眶略紅,吸吸鼻子說道:“之前見阿父神誌不清,叔父心疼我年幼便要為生計奔波,便為我納粟拜爵,得了公士爵位。”

裡正抬眼看了看他頭上的梯形板冠說道:“可你如今卻是不更。”

菟裘鳩小聲說道:“是我運氣好,在蘭池宮為大王獻上了幾件器物,大王一時高興便賜我不更爵位。”

他這話說完周圍人的眼神瞬間混合著驚訝和敬畏。

裡正更是拘謹了不少問道:“菟裘不更見過大王?”

菟裘鳩點頭:“是,機緣巧合之下,被大王留宿宮中幾日,是以此次搬遷才如此匆忙。”

裡正心中倒吸口氣,幸好剛剛沒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人給抓了,萬一上麵怪罪下來……

其他人也麵麵相覷,都多了幾分緊張。

這是見過大王的人啊,對於普通百姓而言,縣尉都已經算是了不得的官。

大王那更是天上太陽,天邊明月一般遙不可及的人物。

剛剛舉報的大娘心直口快問道:“菟裘小郎,那宮中是什麼模樣?”

菟裘鳩歉疚地笑了笑說道

:“大娘莫怪,宮中之事我卻不能泄露。”

裡正瞪了大娘一眼說道:“莫要亂打聽,好了,既然無事就都散去吧,這菟裘敦……以後見了都離遠一些。”

他一邊說著一邊心裡同情菟裘鳩,好好的小郎君,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瘋子爹呢?

菟裘鳩連忙起身說道:“今日匆忙,招待不周,過幾日寒舍會備下喬遷之宴,還請諸位屆時一定要賞光。”

裡正溫聲說道:“不急,你先將家裡事情料理清楚,若有不懂之事便遣人來尋我。”

裡正憑借著他多年的基層經驗看得出眼前這位小郎君絕對不是庸人,便也有心結個善緣。

菟裘鳩連連點頭說道:“好,多謝裡正。”

不僅是裡正,其他人也都紛紛表示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找他們。

一時之間也沒人去理會暈過去的菟裘敦,所有人都想跟菟裘鳩結交。

菟裘鳩記下了眾人的稱呼和居住地之後,客客氣氣地把人送走,同時也送走了給開了個藥方的郎中。

鄉間的郎中自然不會看心疾,所以最後也就是開了一副安神的藥方。

菟裘鳩讓水生拿了一些粟充當診金,又將郎中送走。

菟裘敦再次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到菟裘鳩坐在他床邊手裡把玩著匕首。

菟裘敦頓時嚇得清醒,一骨碌爬起來躲到了床腳。

菟裘鳩聽到動靜轉頭看向他微微一笑說道:“你醒啦?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此地所有人都得知你有心疾,是以……從今往後無論你再大嚷大叫什麼也不會再有人理會你。”

菟裘敦聽後先是一愣,繼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菟裘鳩,伸出手顫抖著指著他說道:“你……你……”

你了半天菟裘敦也沒說出什麼來,菟裘鳩甚至還麵帶微笑輕柔說道:“慢慢說,不著急,現在隻有我還會聽你說話了。”

菟裘敦瞬間怒急攻心,一口血噴出來,晃了晃倒了下來,竟是又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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