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令終於趕到東宮。
這時太子已經昏迷過去,躺在被褥間,冷汗浸濕了衣服,昭元帝正拿著帕子給他擦汗,臉上憂心忡忡。
太醫令先是給太子檢查一番,又詢問先前發生的事,眉心漸漸地攏起一個疙瘩。
“沈太醫,太子這是出什麼事,為何記憶會紊亂,竟然以為自己有一個太子妃?”昭元帝神色難看,隱隱透著怒氣。
帝王之怒,迫得室內的宮人俱駭然跪下,大氣都不敢喘。
太醫令忙跪下請罪。
“朕不要你們動不動就請朕恕罪,隻要你們趕緊治好太子!”昭元帝冷聲說。
太醫令身體緊繃,說道:“皇上,太子……素有頭疾之症,可能是因為頭疾引起的……老臣曾經見過一些頭顱曾遭到撞擊導致失憶的人,他們的記憶出現紊亂,會臆想一些與現實相悖的事情……”
昭元帝麵無表情地聽著,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大姆指上的色澤油潤的玉板指。
他問道:“可有解決之法?”
太醫令心知今日若是不說個解決辦法,皇帝會震怒,趕緊道:“皇上,您也知道,如今隻能加大藥物鎮壓……還有,儘量不去刺激太子殿下,讓他自己好轉。”
皇帝神色一滯,想到什麼,“那太子妃……”
太子令也被弄得呼吸一滯,頭皮發麻,太子臆想什麼不好,竟然臆想自己有一個太子妃……
正要斟酌詞彙,皇帝又道:“算了,你下去吧,儘快研究治療方案,務必要讓太子早日恢複。”
太醫令趕緊應下,默默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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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遠侯府。
裴織和裴繡相攜朝老夫人的壽安堂走去。
快到壽安堂時,兩人遇到盛裝打扮的裴絹,她一改這些日子的素淡風格,打扮得光鮮亮麗,環佩叮當,香風襲人。
裴繡一呆,問道:“二姐姐,你怎麼來了?”
裴絹瞥她們一眼,若無其事地說:“聽說鎮北侯老夫人來了,祖母叫我過去見客呢。”
裴繡打量她,心裡暗暗腹誹,來的是鎮北侯老夫人和她的外孫女,又不是來相看她的鎮北侯府的那些公子,打扮成這樣作甚?
裴絹不理會她,暗暗看裴織一眼,昂首挺胸地走進壽安堂。
三個少女來到壽安堂待客的偏廳,遠遠的便聽到一陣歡笑聲傳來。
小丫鬟勤快地過來請安,給他們打簾子。
三女進去,首先便見坐在祥雲紋鑲大理石靠背的羅漢床上的兩個老太太,旁邊還有一個穿著海棠紅芙蓉山茶梔子花暗紋褙子、底下係著一條油綠色鑲襴邊的綾裙少女。
少女芙蓉如麵,眉眼精致,梳著雙鬟髻,上麵飾以紫荊花點翠折枝發箍,小巧的紫水晶長耳墜,項上戴著繞了幾圈的石榴石項鏈。
亭亭玉立,灼目生輝。
裴繡當場看直了眼睛。
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盈盈一笑,滿室生輝。
裴織看她這花癡的樣子,心裡好笑,暗暗拉了拉她,轉頭去看裴絹,突然一愣。
裴絹也在看那少女,但她的眼神不像看一個初次見麵的陌生人,仿佛隔著什麼,悠遠而怪異。
未等她再細看,威遠侯老夫人朝她們招手。
“你們三個丫頭來啦,快過來。”
鎮北侯老夫人常居京城,兩家有點親戚關係在,逢年過節都會見麵,三人也不陌生,大大方方地過去行禮請安。
鎮北侯老夫人笑嗬嗬地說:“一段時間不見,你們三個姐兒真是越發的標致。來,我給你們介紹,這是我那遠居北地的外孫女,姓溫,閨名如水。”
她又朝溫如水道:“這是你姨祖母家的三個姐妹,分彆是絹姐兒、繡姐兒和織姐兒。”
溫如水上前,行了一個平輩禮,舉止大方疏朗,含笑說:“姨祖母家的姐妹們都是美人兒,怨不得常聽人說裴家出美人。”
說著,她朝她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頰邊一個小小的梨渦,將漂亮與可愛集合一體。
裴繡聽得很激動,裴織含笑,裴絹暗暗撇嘴。
彼此見過禮,重新坐下。
接著又聽鎮北侯老夫人說:“我這外孫女如姐兒,上個月隨她母親進京。她以前一直待在北地,小時候倒是來過京城一次,在京裡沒什麼相熟的小姐妹,便想著你們府裡的幾個姐兒和她年紀相仿,姐妹幾個應該玩得來……”
在場的幾個姑娘都聽出點內味。
原來是進京相看親事的。
鎮北侯老夫人育有三兒兩女,如今的鎮北侯是老夫人的長子,長子、次子鎮守北疆,隻留三子在京。
大女兒是宮裡的麗貴妃,小女兒齊氏當年嫁去北地的望族溫家。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不過幾年,齊氏便死了丈夫,在溫家守寡。
眼看著唯一的女兒年紀漸長,生得花容月貌,齊氏不願意在北地隨便給她找門親事,便攜女回京,欲給她在京城找門合心的親事。
背靠著宮裡的麗貴妃和鎮北侯府,就不信找不到一門合心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