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壽安堂,便見穿著一身褚紅色官服的威遠侯匆匆走來。
威遠侯急趕慢趕,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沒能在聖旨到府裡之前趕回來,這讓他有些懊惱,不過更多的是高興。
他大步走來,問道:“你們怎麼都在這裡?織姐兒呢?”
“在老夫人那兒呢。”威遠侯夫人道。
威遠侯聽罷,大步朝壽安堂走過去。
剛走幾步,突然想到什麼,他轉頭看過去,正好看到被丫鬟扶著的裴絹,她的臉色蒼白如紙,魂不守舍地站在那兒。
威遠侯看得十分心疼,他知道愛女一心想當太子妃,卻沒想到太子妃之位最後會落到裴織身上。隻是此時不是和她說話的時候,隻好忍住心疼,走進壽安堂。
裴老夫人正拉著裴織說話,見他過來,倒也不意外。
“你怎麼回來了?”
威遠侯笑道:“娘,府裡出了這麼大的喜事,我能不回來嗎?”他看向裴織,一臉慈愛之色,“織姐兒,恭喜了!”
裴織行了一禮,“謝謝大伯。”
裴老夫人見他一副要樂暈頭的模樣,有些眼疼,將剛才敲打其他人的話對這大兒子說了一遍,語氣更加嚴厲,“如今阿識身份不一般,以後行事多過腦,少給阿識招禍,否則我第一個饒不得你!”
被母親當著侄女的麵教訓,威遠侯覺得自己的臉有些掛不住,卻也不好生氣。
他訕訕地笑道:“母親放心,兒子省得的。”
“行了,你也去休息吧,記得日後謹言慎行,也約束府裡的下人,彆到外麵亂說話。”
威遠侯自是答應不迭。
等威遠侯從壽安堂離開,高興地在府裡轉了會兒,這才想起愛女,趕緊去春華院。
來到春華院,看到失魂落魄的愛女,威遠侯心疼得不行。
他將屋子裡伺候的丫鬟都揮退到外麵,這才道:“絹兒,太子的婚事由皇上定奪,為父也無能為力,你莫要再惦記太子了。”
威遠侯確實是寵愛這女兒的,寵到聽她說想當太子妃時,還想著能不能放手去博一博。
可惜,他有那心卻沒相應的能力。
不說皇上寵愛太子十年如一日,沒皇帝點頭,連朝中的大臣和宗室都不敢對太子的婚事指手畫腳。再說,雖然他寵愛裴絹,卻也明白以絹姐兒庶女的身份,是當不了太子妃的,最多一個太子側妃就頂天了。
也因為如此,所以這段日子以來,他想使勁兒也不知從哪裡使。
威遠侯想,反正這麼多年,也沒見皇帝要擇太子妃,估計還要拖一拖,說不定哪天自己就能尋到機會。
哪知道今兒的小朝會,皇帝突然就給太子賜婚,並挑中他們府裡的四姑娘為太子妃。
雖然太子妃不是自己女兒,但威遠侯依然高興。
裴織是他們府裡的姑娘,將來她出閣,威遠侯府就是她的娘家,這是斷不開的血緣關係,如何不教他高興。
裴絹沉默地看著高興的父親,突然問:“爹,近日的流言都是三皇子和裴織的,皇上不應該是給裴織和三皇子賜婚嗎?為何會變成太子和裴織?”
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這都是一個不解的謎,無人清楚皇帝挑中裴織的原因。
總歸不會是因為岑尚書。
京裡世家勳貴之女何其多,比裴織身份高貴的更是無數,比岑尚書能乾的純臣也不少,裴織在身份上根本毫無出彩之處。
她突然很後悔,上輩子沒有過多地關心裴織的事。
如果在上輩子她就弄清楚裴織被皇帝欽點為太子妃的原因,這輩子就不會如此被動,更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事情走到這一步。
威遠侯摸了下後腦勺,遲疑地道:“為父也不清楚……”
其實今日在朝會上,聽到皇帝要選裴織為太子妃時,他就傻眼了。
以威遠侯的身份,他倒是有上朝的資格,不過在朝堂上站的地方都是極為後麵,隔著一群朝臣,距離皇帝的位置極遠。
威遠侯也弄不清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連自己都有種莫名其妙之感。
裴絹紅著眼,哽咽又不甘地問:“為什麼是裴織呢?”
威遠侯看得極為心疼,“絹兒,織姐兒有自己的造化,畢竟她有岑尚書這位外祖父,為父……”他咬了咬牙,不太願意承認自己除了侯爺的身份,官職太低,不怨皇帝瞧不上自己的閨女,“為父日後給你挑個好的,讓你風風光光出嫁。”
“可我就是想嫁太子,想成為太子妃!”裴絹哭道。
威遠侯被女兒哭得心都要碎了,卻沒辦法,隻能勸道:“絹兒,放棄吧。為父會給你挑一個四角俱全的丈夫,你以後會幸福的。”
裴絹隻是哭,沒有再說話。
**
壽安堂裡,裴老夫人看著孫女,良久緩緩籲了口氣。
裴織端來一盞安神茶,含笑道:“祖母,喝些水潤潤喉嚨。”
裴老夫人看她貼心的模樣,一顆心又軟又暖,愛得不行,端過茶水喝了口,溫聲道:“阿識,祖母沒想到你會有這般造化,祖母心裡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和她預想中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她真的從來沒想到,阿識會成為太子妃。
裴織笑著說:“祖母,聖旨既然已下,坦然接受便是,畢竟除了接受,我們也沒有彆的法子,不是嗎?”
倒是如此。
裴老夫人看她安靜從容的模樣,發現似乎從剛才接旨到現在,她都是這般淡然處之,渾然沒有小姑娘家的驚喜和無措。
突然心疼了下,裴老夫人摸著孫女的頭發,輕聲說:“阿識,你高興嗎?”
裴織笑了笑,哪裡不知道她的意思,“祖母放心,我是高興的。”
其實是早有預料,所以當聽到這份賜婚聖旨時,她完全沒有任何的驚訝和無措。
從昨日太後賞她佛珠、拉她坐到身邊說話伊始,她就隱隱有猜測,當時還覺得自己的猜測無比的荒唐,外麵都在傳她和三皇子的流言,宮裡的太後和皇帝卻選中她為太子妃。
事實證明,皇家是天底下最不講規矩的地方,皇帝和太後都是用來打破規矩的。
他們認為行就是行,哪管你外麵有什麼流言。
更不用說後來遇到太子,太子的話也證實了她的猜測,甚至可能皇帝會挑中她,也是因為太子之故。
那位太子向來就是如此,認定的就會抓在手裡。
所以今天的賜婚聖旨,她真的是一點也不意外。
裴老夫人看著她,忍不住又問:“阿識,你真的願意嫁給太子嗎?”
這話問得沒有絲毫意義,像他們這樣的人家,根本不可能抗旨,承受不起抗旨的後果。但裴老夫人實在心疼孫女,忍不住就問出這麼個傻問題。
裴織又笑了,神態多了幾分小女兒家的嬌憨,靠在她懷裡道:“祖母,我願意的。”
反正這個時代又不能不嫁人,嫁給誰不是一樣?
她相信,不管自己嫁給誰,她都會過得很好,隻是可能嫁給太子後,以後的日子沒有那般悠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