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絹的話剛出口, 就察覺到這話不妥。
她有些驚嚇地看著站在亭裡的裴織,朦朧的燈光下,她俏生生地站在那兒,穿著緗色鑲桃紅聯珠紋的褙子、白色挑線裙子, 冷冷地看過來, 美得不似凡人。
因年紀尚小, 她的長相更傾向於嫩嬌清絕的美, 但當她冷下臉時, 自有一種冷豔逼迫感直麵而來,教人不敢直視。
裴絹僵硬地站在那裡, 心臟跳得極快。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她對裴織都是心懷懼意的, 這種懼意刻在骨子裡, 平時她懶得搭理自己時還好,一但引起她的注意……
她不敢想下去。
大街上的喧鬨因為五城兵馬司的人出動,漸漸地平息下來,更顯得這邊的靜謐。
“你找太子殿下?”裴織的聲音如同在夜風中傳來,“找他做什麼?”
裴絹支支吾吾, 到底不敢耍花樣,老老實實地說:“聽說太子殿下遇刺……”
話還沒說完, 她就被一個突然而至的內庭侍衛橫刀在脖子前, 細嫩的皮膚仿佛能感覺到那冰冷的劍光, 隨時要割破她的肌膚。
侍衛目光冰冷地看著她, 並未因她是侯府的姑娘有所顧忌。
活了兩輩子,裴絹哪裡經受過這等陣仗, 差點嚇得翻白眼暈死過去,整個人都有些崩潰。
“阿識!”她尖叫一聲。
裴織冷冷淡淡地看著她, 朝那控製裴絹的侍衛道,“將她帶過來。”
侍衛收起刀,不客氣地將她往亭裡推,推得她腳下一個踉蹌,直接摔到裴織麵前,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正給裴織跪拜。
裴絹眼裡沁出眼淚,委屈又憤怒,仰頭看著站在那裡的裴織,夜色之中,她如一朵綻放的曇花,美麗又可怕。
“二姐姐,你是如何知道太子殿下遇刺的?”裴織問道,聲音不辯喜怒。
守在周圍的侍衛都盯著裴絹,神色冰冷。
他們是拱衛內庭的侍衛,隸屬內庭禁衛司,由皇帝統領,護衛內庭和皇帝的安全。這些內庭侍衛,每一個是從五軍營中脫穎而出的優秀將士,經由重重選拔,方才能進入內庭禁衛司。
他們忠誠於皇帝,聽令於皇帝。
昭元帝讓他們過來接太子,自然也將太子的安危放在首位。
太子遇刺的消息,除了他們和五城兵馬司的城南指揮使葉琦外,根本沒有多少人知道,而且當時太子戴著麵具,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裴絹一個侯府的庶女,又如何在第一時間知道這事,並且準確無比地找到這裡?
站在這裡的都沒有蠢人,在裴絹說出那句話時,就已經上了他們懷疑的黑名單。
如今刺客還未找到,但凡有一點嫌疑之處,他們都不會放過。
裴絹眨掉眼裡的淚,理智慢慢地回歸,神色又是一僵。
看著周圍那群麵容冰冷的侍衛,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些侍衛並不是侯府帶出來的,而是內庭禁衛司的侍衛,他們腰間都掛著內庭禁衛司的腰牌,非常好認。
裴絹受到的驚嚇可想而知。
不管什麼事,隻要扯到皇權,都十分麻煩。
就連裴織,此時也不能明著護著她,甚至還要避免她連累到侯府。
連陪裴絹一起過來的周公子,也被內庭侍衛第一時間控製住,扯離現場,遠離他們說話的範圍。
周公子整個人都是懵的。
先前看到站在亭裡的裴織時,還被燈下清靈美麗的少女驚豔到,哪知道那美人眨眼間就變成生殺予奪的人,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們。
亭裡的那姑娘到底是誰?
“阿識……”裴絹求救地看著裴織,雖然不甘,但也知道此時隻有裴織能救自己。
她心裡暗暗後悔,不應該就這麼冒冒失失地跑過來的。
同時也有些怨恨裴織,為什麼她不及時提醒自己?如果她及時提醒自己,她一定不會當著內庭侍衛的麵提太子遇刺的事。
她真的沒想到,內庭侍衛會在這裡,而且還一副護著裴織的樣子。
那太子呢?太子又去了何處?
難道太子真的遇刺重傷,被帶回皇宮了,所以才會留裴織和內庭侍衛在這裡?
裴絹心裡不禁為太子擔心,又後悔自己來得太晚,錯過救太子的機會。
裴織神色未動,聲音軟和,“二姐姐,說吧,你是怎麼知道的?”
冷汗瞬間爬滿背脊,額頭也沁出密密的汗珠,裴絹眼珠子轉得飛快,含在嘴裡的話始終無法說出來。
要她怎麼說?
難道要她說,她是一個受上天眷顧的重生者,這些都是她上輩子知道的事?
這種話她怎麼可能說得出來?怎麼可能當著裴織的麵說?怎麼可能讓其他人知道這個秘密?
重生是她最大的倚仗,她還想向太子證明自己能預知未來的本事,讓太子另眼相待,從太子那兒得到她想要的。
情急之下,裴絹指著遠處的周公子道:“是、是他告訴我的……”
她心頭有些發虛,雖然她厭惡周公子,恨不得這輩子都和他沒有瓜葛,但也沒想讓周公子去死,隻是此時由不得她多想,隻能讓周公子背鍋了。
裴織看向被帶到遠處的周公子。
周公子被帶過來時,他仍是懵逼的,直到裴織問他,“你如何得知太子殿下遇刺的?”
“什麼?太子殿下遇刺?幾時的事?”
周公子瞪大眼睛,受到極大的驚嚇。
看到他這反應,裴織和那些內庭侍衛如何不明白,周公子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裴絹顯然撒謊了。
裴織垂眸,忍不住在心裡歎氣。
雖然她一直知道裴絹挺蠢的,卻沒想到她竟然蠢到這等地步。
她來這裡之前,難道就沒想過可能會有的情況,想過一但引起什麼懷疑,如何讓自己脫身?
明知道周公子就在旁邊,並且隨時可能會讓她的謊話被識破,她竟然還敢撒謊,就不用腦子想一下後果嗎?
這時,一名內庭侍衛道:“裴四姑娘,這位裴二姑娘,我們要帶她走。”
裴織神色隱藏在夜色中,在裴絹驚惶地看過來時,委婉地道:“陳侍衛,她是我二姐姐,能否寬容幾分?”
未出閣的姑娘,若被內庭侍衛帶走,就算能平安回來,多少對名聲有礙,日後說親會有些難。
陳侍衛麵露為難之色,朝她拱手,低聲道:“四姑娘,請恕在下不能答應您!殿下遇刺,皇上一定會追究此事,令我等追查凶手,但凡與此事有關的嫌疑之人,我們都要帶回去審問,稟明皇上。”
裴織心知內庭侍衛的意思,不由抿起嘴唇。
裴絹聽到兩人的話,驚懼得差點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