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後,天色已經暗下來,外麵北風狂嘯,帶來隆冬酷冷的氣息。
他不滿地朝兩個兄弟說:“叫你們過來是幫忙的,你們倒好,竟然練了一個下午的字,要你們有何用!”
二皇子反駁:“我們的字拿不出手,隻能先練練!太子哥,你放心,明年我們絕對能幫你寫福字。”
三皇子沒二皇子的直腸子,說不出這種話。
“也行。”秦贄斜睨著兩人,“那就好好地練字,明年彆再跑到父皇這裡練字。”
殿內的宮人默默低下頭,忍住笑。
太子殿下這話實在太毒了。
昭元帝站起身,朝三個兒子道:“你們忙了一天,都陪朕吃頓晚膳再走。”
二皇子和三皇子驚喜地應下。
秦贄有些不情願,在皇上看過來後,勉強地點頭。
昭元帝當作沒看到,叫宮人準備晚膳,父子四人坐在一起,簡單又熱鬨地吃了一頓。
聽說太子又被皇上留膳後,裴織叫宮人將自己的晚膳端上來。
吃過晚膳,她歪在美人榻上看話本。
話本是太子前陣子出宮時,親自去四物書閣挑的,不假他人之手,挑的都是書閣最新出來的話本,聽說很受歡迎。
秦贄踏著霜冷的夜色回來。
他先去淨房洗漱,換了一身輕薄的衣服出來,然後將太子妃抱到懷裡,和她一起看話本。
看著看著,他突然覺得不太對。
“阿識,這話本裡的書生是不是個腦子有疾的?”
裴織抬頭看他,“殿下怎麼會認為男主角腦子有疾?”
太子殿下振振有詞,“你瞧,那叫秋娘的小妾自己不小心摔倒流掉孩子,和書生說是主母推她,這書生竟然不查,直接將發妻關佛堂反省,摟著小妾安慰……這不是腦子有疾是什麼?”
裴織:“……”
太子爺第一次接觸到這種到處潑灑狗血的話本,雖然罵得厲害,但也漸漸地看入迷,見她沒動,他伸手翻下一頁,一目十行地看起來。
看完後,他氣得摔了話本,“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是哪個腦子不好使的家夥寫的?”
說著將話本拿過來看著書之人――“蒼海一夢?來人,去查查這蒼海一夢……”
裴織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打斷他叫暗衛去查作者,省得將人家一個寫狗血yy話本的作者嚇壞。
“殿下,這隻是作者構思出來的故事,又不是真的,彆生氣。”
這種狗血程度還算好啦,裴織雖然不喜歡,但偶爾翻翻當作放鬆腦子。
太子殿下不悅地道:“以後彆看這種奇奇怪怪的話本。”
明明太子妃以往看的都是精怪異誌的話本,充滿神奇色彩,怎麼突然間看起這種奇奇怪怪的?
裴織笑道:“這是殿下從四物書閣帶回來給我的。”
所以就算狗血了點,她還是要看的,不能辜負太子殿下一片心意。
秦贄:“……”
太子殿下眼睜睜地看著她拿回那話本,繼續翻看,眼睛不受控製地瞄過去。
他的記憶很好,雖然是一目十行,上麵的內容能一字不漏地記下來,又跟著她看了一遍,越看越覺得書生的行為難以理解。
書生明明深愛著妻子,卻又和其他女人勾勾搭搭,還納了愛挑事的美豔妾室,等妻子被虐身虐心,心如死灰,翻然悔悟,作出一副深情模樣,終於將人哄回來,又故態萌發,繼續和其他女人勾搭,傷妻子的心……不過是兩萬字的話本,其中一萬九千五百字在虐妻子,書生翻然醒悟占四百字,用了一百字哄回妻子……
太子殿下受到的刺激不輕。
直到兩人躺在床上,太子爺仍是情緒難以平複。
他終於忍不住,拉著太子妃聊話本裡的劇情,“阿識,孤覺得那書生就是打著愛的名義在虐待發妻,並不是深愛發妻,若是深愛一個人,根本不舍得傷她分毫。”
裴織都快要睡著了,還要被他拉起來討論劇情,實在無語。
現在的太子殿下,就像第一次追劇的人,亢奮得能馬上寫出一萬字的觀劇心得體會。
“殿下是對的。”她打著哈欠說,“這才是正常人應有的觀點,話本裡都是扭曲的,咱們看看就好,不必當真。”
太子爺見她同意自己,十分高興,柔聲說:“阿識你放心,孤不會像那書生,行那等下流無恥之事,還要弄塊遮羞布。”
裴織:“……殿下最好了。”
“還有,話本裡的那些小妾所使的手段,實在太低級,後宮的那些女人都不屑為之。”
“……”
“不過如果有女人敢在孤麵前汙蔑阿識,孤絕對會讓她後悔來到這世上。”
“……”
“阿識,你到底有沒有聽孤說?”
“……殿下,該睡了。”
“……”
年二十六,昭元帝賜下福字後,在年二十七封筆,朝臣官員都開始放年假。
忙碌的太子爺也終於空閒下來。
空閒下來後,他繼續和太子妃看話本。
他將自己從宮外買回來的話本快速地翻看一遍,第二遍時放慢速度,琢磨話本裡的故事情節,然後每看一本,就朝太子妃看一眼。
秦贄知道裴織喜歡看遊記和話本,也陪她看了不少。
知道她將帶進宮的話本都看完後,他特地在某天出宮辦事時,拐去四物書閣幫她買話本。
太子殿下生平第一次幫妻子買話本,心裡其實是暗暗高興的,因為沒經驗,特地去買那些賣得最多的話本。
賣得多,證明看它的人多,證明它受歡迎。
太子爺以為受歡迎的話本應該是十分精彩的,有不一樣的意義,沒想到每本的意義就是話本裡的男女主角總是在誤會對方、你追我跑,或者打著深愛的名義虐身虐心……
裴織看他一副思索人生的模樣,決定不為難他。
“殿下,你若是看不下去就算了。”
其實古人寫話本的狗血程度和現代狗血文不相上下,看眾人的追捧,證明狗血文學不管在哪個時代,都有其受眾,都不會過時。
隻是第一次接觸的人,難免會三觀俱震。
秦贄一臉深沉地說:“也不是看不下去,孤還是能看出很多道理。”
“什麼道理?”裴織好笑地問。
“夫妻間的誤會都是作的,又不是耳聾嘴啞,他們卻悶著不說,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秦贄十分鄙視寫話本的作者,覺得他們腦子有問題,才會寫出這種。
裴織笑道:“殿下說得是,日後我們之間如果有什麼誤會,一定要說開,不能悶著。”
“這是自然。”秦贄執著她的手,神色堅定地說,“不管發生什麼事,孤一定不會誤會太子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