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蠻狄部的王子被押解進京後,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針對阿汗察的處置進行激烈的討論。
大多數人支持用阿汗察祭天,告慰北疆枉死於北蠻鐵騎下的百姓和將士;但也有不少有反駁,認為此舉過於血腥野蠻,不符合大禹朝的風度, 同時此舉可能會激怒北蠻人, 使北疆的戰事再起波折。
還有一些保持中立, 觀望昭元帝的態度。
支持者以武將為主, 反對者以文臣為先, 彼此展開了激烈的爭辯。
武將們仗著嗓門大、擼起袖子就開噴,口沫橫飛, 仿佛想以此壓下那群文臣的氣焰, 甚至叫囂著, 北蠻人不服那就繼續打!
文臣做不出武將的粗魯狀, 但他們能說會道,一一反駁過去,絲毫不落下風,隻是和那些人高馬大的武將對峙時,難免在氣勢上弱一些。
雙方都有理有據地反駁對方, 誰也說服不了誰。保持中立的朝臣見他們越吵越不像話,不由看向龍椅上的皇帝。
然後就見皇上坐在那裡, 麵色淡然地看著他們互相對噴, 甚至偶爾覺得有趣時, 還會笑一笑, 仿佛在看好戲。
這讓保持中立的朝臣都不由心中一凜。
他們不知道皇上是什麼意思,原本隻想跟著皇上的決定走, 無功無過,但若是皇上對此不作表示, 難不成就任由他們這麼吵下去?
隻是不知道皇上希望他們吵出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這些年,隨著皇上在位的時間越久,他的積威越深,已經很少有朝臣能揣度出帝王的心思,正如此刻。
沒辦法,這些中立的朝臣隻好看向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希望能在三位皇子身上看出點什麼。
隻見三位皇子沉默地看著朝堂變成熱鬨的菜市場,俱是若有所思。
直到朝會結束,依然沒有爭論出個結果。
裴織在東宮也聽聞這事。
等秦贄回來,她問道:“殿下,那位阿汗察王子,父皇決定如何處置他?”
秦贄喝了口茶,將她摟到懷裡抱著,下巴在她頸窩裡蹭了蹭,“若無意外,是拿去祭奠北疆的百姓和將士。”
“真的?”裴織挑眉。
他點頭,神色有些深沉,“大禹和北蠻的戰事從未停歇過,每年撥往北疆的軍餉和物資就是一筆極大的開銷,更不用說死在北疆的大禹人實在太多……不管如何,父皇都不會留著阿汗察,這不僅是對北蠻的震懾,也是對所有死在北疆的大禹百姓和將士的交待。”
裴織微微點頭,這結果並不意外。
以往她和外祖父討論過昭元帝頒布的一些政策,從中可以看出昭元帝是一個極有血性的君王,對於那些進犯的外族,他從來都是一個字:打!
不服就打!
甚至不惜縮減其他方麵的開支,都要先滿足北疆那邊,每年都會安排人監查軍餉的去處,若誰敢趁機私吞,直接斬了,十分不容情。
聽說昭元帝的手段會如此強硬,也是為了收拾先帝留下的爛攤子之故。
先帝是一個仁慈的皇帝,針對那些外族,不免有幾分心慈手軟。
先帝在位時,不僅北疆頻頻失利,甚至西南一帶的夷族對大禹也是蠢蠢欲動,最嚴重的時候,西南夷族一起反了大禹。
那時昭元帝還隻是太子,還是他親自率兵南下,與鎮國公一起鎮壓西南夷族。
後來昭元帝繼位,大禹對外的軍事力量十分薄弱,更不用說北疆那邊,據說先帝退位之前,大禹已經連失十城。
這些年,昭元帝盯著北疆的戰事盯得極緊,整整花了十多年,才將當年被北蠻占領的十城奪回來。
這樣的昭元帝,怎麼可能讓阿汗察王子活著膈應自己?
估計連讓他多活一天,他心裡都難受之極。
至於為何朝堂上的朝臣為此事炒得不可開交……
秦贄笑道:“父皇一定要殺阿汗察的!不過你也知道,朝堂上多的是迂腐的家夥,還有很多喜歡唱反調的,以此來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父皇懶得和他們吵,就讓他們自己先吵,等他們吵累了,屆時他們就沒力氣去阻止父皇。”
這世間多得是沽名釣譽之輩,事事都要彰顯自己的風度。
就像前朝之時,明明打了勝仗,一些大臣卻提議給戰敗國各種優待,要做到大國的風度……
真是腦子有疾!
太子殿下都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
他是昭元帝教出來的,同樣極具血性,主張用阿汗察祭天告慰死者,讓阿汗察活著,不僅要供他吃供他穿,還要膈應自己,何必如此虐待自己?
裴織聽著太子殿下的抱怨,從那些迂腐的大臣說到前朝的奇葩事,不禁微微一笑。
他低頭看過來,“阿識覺得孤說得不對?”
“殿下說的當然是對的。”裴織分外積極地鼓掌,並附送一枚香吻,“合該如此。”
太子爺滿意地捧著她的臉回親過去,蹭蹭她的臉蛋兒,語氣篤定,“最多三天,父皇就會宣布阿汗察的處置。”
太子爺不愧是昭元帝親手教出來的,也是最了解皇帝之人。
朝堂上為阿汗察的處置吵了三天都沒結果,昭元帝終於很不耐煩地說:“既然如此,那就將阿汗察王子祭天罷!不然爾等告訴朕,該如何讓亡者安息?”
那些欲要反對的大臣閉上嘴。
若是他們再反對下去,豈不是讓世人以為,他們不想讓亡者安息?
他們負擔不起這樣的罪責。
算了,吵了三天,也算是向世人表明自己的態度,他們不是不想讓阿汗察好好活著,而是需要讓亡者安息啊。
一直默默關注朝堂的北蠻探子得知這個結果,雙眼瞬間布滿血絲。
如果不是下屬阻止,隻怕袁克第一時間就殺去鎮國將軍府,將姬曇之的頭顱取下。
好一個姬曇之,竟然又騙了他!
北蠻狄部的阿汗察王子被押解進京的第五天,昭元帝一身莊重的禮服,登上祭天台。
祭天這日,不僅後宮嬪妃、文武百官出席,還有不少百姓,他們站在內廷禁衛劃出來的地方,安靜地看著那高高的祭天台。
現場的氣氛肅穆而莊重。
青天朗日之下,狄部王子的頭顱高高拋起,他的血對著北疆的方向噴灑,濺落在大地上,告慰亡者。
明明是極為血腥可怕的一幕,但誰都沒有閉上眼睛。
祭天過後,便是舉辦慶功宴。
昭元帝在太和殿為鎮北軍舉辦慶功宴,京中四品以上的朝臣及女眷都悉數出席。
鎮北侯府的女眷都被太後請進宮。
齊老夫人被眾人簇擁著,坐在慈寧宮裡,與太後閒話家常,陪坐在一旁的還有太子妃、後宮的嬪妃,以及一些身份尊貴的誥命夫人。
這殿內所有人對鎮北侯府的女眷都是討好巴結的,麵上的笑容親切又和善。